王曹回到他们的病房，刚要开口，他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他瞄了一眼身旁情绪低迷的务展，捏着手机主动往阳台走去。
特级护理楼层的每套病房都跟五星级酒店似的宽敞，里面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但是王曹现在也没什么闲心享受阳台的景致。
刚才至少算是在明谦光那儿勉强过了关，接下来当务之急还是务展的通告，哪怕茗谦还会一直躺下去，务展也该开工了，再不工作赚钱，他们怎么有钱给茗谦治病。
又回了两个电话后，王曹一回头，就见务展坐在茗谦床边，正低头削着苹果。他吓得一个健步走进去制止：“阿展，你暂时还是别碰刀了。”
这把罪孽深重的水果刀，他当初就不该带过来。王曹实在后悔。可是事发之前他也没想到这把刀最后派上的用场，居然是被务展拿着刺向了明谦光身上。而且还由于太过于锋利，连务展都不小心划伤了手。
王曹变得越来越唠叨：“得亏你近期没有手部展露的推广代言，不然你看，你手上挂了彩，工作都得丢。”
他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关心显而易见，务展当然感受得到。
由着经纪人从他手中取走水果刀，务展将削了一半皮的苹果举起来，递给王曹。
王曹足足愣了两三秒，有些不敢置信：“给我？”
短时间内经历了莫大的挫折的少年此时仰着头，目光一如当初刚进圈时那样的清澈，语气也很平静：“王哥你忙好久了，吃个苹果吧。”
王曹差点儿潸然泪下。他就知道，他看中的小子真的很不错。他连忙接过苹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闷声，低头狠狠地咬下一口，五味杂陈地吃了起来。
边吃，边还偷偷看眼前的务展。
少年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病床上的恋人，虽然含有哀伤，但并未彻底的颓废。
王曹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他依然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在数人中选中务展的原因正是他长着一双清澈的眼眸。
娱乐圈的确是大染缸，怪不了社会上有些人会对这个圈子产生刻板影响的歧视。王曹入圈更早，作为职业经纪人，他也亲眼见识过圈子里各式各样的嘴脸，因此更显得身处其中不忘初心的孩子多么的难能可贵。
吃着酸甜的苹果，王曹再一次感慨，自己一路来走得并不后悔。而正如他这两天刻意安慰务展的话——无论如何，日子还得过下去，他和务展从今往后都得打起精神来。
务展起身去倒水喝，神情好像有些恢复到以往似的模样，用稀松平常的语气主动缓解气氛，“你吃完记得把垃圾倒了，我还等着你哪天给我谈一个有手部特写的代言呢。”
王曹捏着果核，将信将疑地小心问道：“阿展，你真没事了？”
少年转过身，目光清澈：“不是你说的吗？要打起精神。”
他走到床边，按动窗帘开关。
室外的阳光倾泻而入，沐浴在少年的周身，恍然间融化了他两日来的锋利棱角。
这一刻，王曹的心中也仿佛感受到了温暖的触动，可又十分心疼。
“阿展，那你收拾一下，再过两天，你就得跟着剧组一起跑路演了。你……准备好了吗？”
务展站阳光下，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他会好好工作赚钱的。
王曹欣慰地又连啃了两个苹果。
傍晚时分，王曹出来一趟，想再咨询一下有关于茗谦的治疗方案。
他才顺道扔了垃圾，走过电梯旁，忽然就望见不远处有几张熟悉的面孔。紧接着，这层楼的走廊上再次热闹起来。
谁都没想到这层楼还能有医闹的一天。这可是VIP病房楼层，住在这里的病患每天的花销可不是简单的价钱，能住进这里的人非富即贵，相对应的医疗资源也是全省乃至全国最好的。
所以在这里闹事的，得是何等奇人？
茗谦听见声响的时候，他正在由章主任为他更换胸口上的纱布。
一回生二回熟，这位章主任剥起他的病服来越发熟能生巧了，举止体贴得好像的确比普通护士服务得更加专业。
虚掩的病房门外传来一而再的喧闹声，章甫荐将医疗用品往旁边的推车上一搁，面无表情地致歉道：“稍等，明先生，我去看看。”
不过无需他这位副主任亲自出马了，外面医护人员劝阻不及，虚掩的病房猛地被人推开，跑进来一个衣衫夸张的男人。
医护人员紧追其后，就在这时，那人径直跑到茗谦的病床跟前，大喊一声：“大舅姥爷！”
惊得茗谦就差从病床上即刻痊愈了。
眼前可是个熟人啊。他意外得很：“陆笛柳？”
当红小生陆笛柳，年纪和务展不相上下，但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流量了，去年有一部剧，陆笛柳饰演其中的男主，务展则是在那部剧中争取到了一个十八番以外的角色。
赶过来的医护人员一边向明先生道歉，一边和主任“告状”，说明了刚才的前因后果。
当事人陆笛柳正忙着趴在床边“尽孝”呢，他脸上的惊恐之色不假，因为茗谦还算熟悉他的演技水平，所以可以肯定眼前的他不是装的。
“大舅姥爷，你这是怎么了？你还好吗？怎么伤成这样！家里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茗谦忍住嘴角的抽搐，复述他的称呼：“‘大舅姥爷’？”
原来这陆笛柳还和明谦光沾亲带故呢。
陆笛柳见他这幅反应，都吓坏了，慌忙间一把扯住旁边的白衣天使，着急地问：“我大舅姥爷失忆了？”
他演的偶像剧里都是这样的情节。
章甫荐不着痕迹地从魔爪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慢条斯理地取了一片新的消毒纸巾，擦拭着自己的外套。
然后，他抬头看向几个医护，好像是在纠正前者的发言似的询问：“他磕到脑袋了？”
这时，被医护拦着的陆笛柳的经纪人和助理终于冲破防线，咋咋呼呼地想要进来：“还等什么？快给我家笛柳安排病房！”
陆笛柳刚才是闹着要住病房，但当看到自己敬爱的大舅姥爷好像伤得不清，哪还有心思继续闹，转而一个劲地想要靠过去关心：“我听说大舅姥爷也在，所以想来看看您，大舅姥爷您的伤……”
茗谦在他一声又一声的“大舅姥爷”中彻底迷失了自我。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年纪大的事实……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辈分很大。
“明先生？”章甫荐在一旁展臂，拦住了陆笛柳试图上前的魔爪，“明先生？”
茗谦这幅反应，陆笛柳见了更加慌了：“我大舅姥爷真失忆了？怎么办！”
章甫荐闭眼：“明谦光？”
“……嗳。”
病床上的男人应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眼前的陆笛柳，看着年轻人两眼泪汪汪的神情，随时都要哭出来的那一刻，他终于认命，他现在就是明谦光。他认了。
因为陆笛柳是登记在档的VIP客户之一，所以这里的医护人员刚才也不敢多加阻拦他，这人大晚上的送过来“医闹”，是源自他在剧组拍戏时，脑袋不小心擦破了一点儿皮。
可陆笛柳是什么人，打小全家当宝贝疙瘩宠着，入行后也是靠脸吃饭，他那张脸稍微擦破一点皮，他身边以经纪人为首的工作人员们都觉得是天大的事，于是火急火燎地送来了最好的楼层。
然后由于这些人的纵容，导致当事人陆笛柳也觉得自己额头的伤很严重，不管医护人员如何劝说科普，他都非要嚷嚷着住院好好治疗。
听完同事们的转述，章甫荐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指轻轻点住此人的额头，禁止他再靠前，于此同时冷冰冰地提醒：“你再不上药，伤口可就要愈合了。”
陆笛柳：“……”
然后他呆呆地问：“那我大舅姥爷呢？”
他大舅姥爷才刚暂时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正将病服穿好，上下打量着他。
以前的明谦光很宠爱这个小辈吧。他还是头一回在陆笛柳脸上看到如此真挚的孺慕之情。
茗谦、也就是明谦光沉声道：“我没事。”
陆笛柳：“可是您的伤、您都住院了！”
明谦光想着反正他住院的消息早就走漏出去了，也不差这一个了，于是他也没有否认，言简意赅回道：“小车祸，人没事。”
“真的？”陆笛柳怎么记得自己刚才进来时好像看见大舅姥爷胸口上的大纱布了？
明谦光转而看向他的额头，主动问道：“你这额头？”
陆笛柳憨笑一声，伸手摸向自己的额头：“拍戏伤到的。”
“哪部戏？”
陆笛柳愣了一下，如实以告。又满心欢喜，大舅姥爷越来越关心他的工作了呢。
其实明谦光只是想打听这小子最近又在拍什么戏，为什么同为经纪人的王曹之前没搭上相应了试镜人脉资源。
正巧，王曹也在门口和陆笛柳的经纪人狭路相逢。
他本来不想来凑热闹的，但是他偶然撞见了陆笛柳大喊明谦光“大舅姥爷”的现场，也才知道原来陆笛柳和南央集团的明谦光居然还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
见他眼神变得意有所指，陆笛柳的经纪人杨淼忍不住了，主动开口质问：“王曹，你什么意思？”
王曹歪嘴一笑：“我什么都没说啊。”
杨淼着实有些敏感，直接挑明：“我们笛柳平时靠的都是自己，从来没有开过后门。”
“是吗。”王曹左顾右盼，尽在不言中。
杨淼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包括不了刚才带着陆笛柳“医闹”的事，连忙又话锋一转，反过来质问王曹：“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可是十九层，你不会按错电梯了吧？我劝你赶紧走，小心打搅了这里的VIP病患。”
王曹本来只是看戏，一而再被鄙视，他也不好受，皱眉道：“到底是谁刚才打搅了大家？”
杨淼懒得理他了，转而扬了扬下巴，趾高气昂地同一旁出来的小护士说：“这个无关人士，你们快带走。”
王曹一噎：“杨淼你……”
小护士觉得莫名其妙，一板一眼拒绝杨淼：“你在这稍安勿躁，明先生请他进去。”
杨淼震惊：“凭什么啊？”
王曹也懒得理他，也扬了扬下巴，这就朝里走。
留在原地的杨淼气得都快冒烟了。
“大舅姥爷”：
一天没见到阿展，想他
两天没见到阿展，想他
三天……先见个王曹凑活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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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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