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鼻子怎么了?”
星期五的下午,是周知砚五天工作日中最清闲的一个下午。
他一般都会窝在办公室里,要么总结一下一周的工作内容,要么就是批一下多下来的作业,偶尔还会选择看一部电影或者干脆小憩一会——
毕竟这个点里,办公室里没别人。
其他老师多半有课当值,少许几个周五压根不来。
而今天似乎是个例外。
他看向隔壁桌那个已经在一分钟里倒吸了三口冷气的小姑娘,有些无奈地道:
“我这边还有创可贴,你需要吗?”
黎遥终于舍得从镜子面前移开视线,她可怜巴巴地轻按自己的鼻梁:
“不用了,我有。”
她闲不住话,这会儿不由发出感叹:
“周知砚,我和你说,还好我这鼻子是纯天然无公害的,要不然挨着昨天那一砸,这山根都得被砸出来了!”
青年微微皱眉,忍不住有些嗔怪地问道:
“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黎遥的脑子还纠结在自己山根处,两眼间距之间往下一点点的那块淤青:
“还不是因为……因为我手滑了嘛!”
她险险地刹住了车,这才干脆利落地给这块淤青贴上了个创可贴作为修饰,转头看向周知砚,快速转移话题:
“既然今天下午没课,你怎么不在家好好睡一觉啊?”
——她早已打入敌人内部,别说是知道周知砚周五下午没课的这个机密,就连对方上个月请了两次假都了如指掌。
周知砚倒也并不奇怪,他低头看向手里的文书:
“有学生在自习,如果他们有问题的话,可以直接过来找我。”
黎遥顺着对方的方向,从玻璃窗户那里看清了一群正在交头接耳的高中生们。
黎遥:……
倒也都不太像是那么自觉好学的孩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被周知砚这么热爱工作的态度给惊到了,舔舔嘴唇,才假惺惺地试探道:
“那我在你这儿算是打扰你吗?”
周知砚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倒是很有探知精神地抬头看向黎遥:
“你真的想问这个问题?”
黎遥:“……你这样我们聊天可聊死了哈。”
她不得不承认,就算周知砚病了,但他的思路倒还是很清晰,甚至夹杂着几分冷幽默。
周知砚重新低下头,唇角倒是若有似无地弯了弯,转而才道:
“你什么时候去工作?”
黎遥傻了:“你这就开始赶我走了?”
周知砚轻叹口气,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也大学毕业了,如果要接手家里的事情,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你有时间多经历两次失败,或者干脆选择创业也行,我相信伯父会给你很大的支持,总之,你要抓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甚至带着一点谆谆善诱的意思:
“伯父现在怎么说?”
黎遥一挑眉:“他忙生意呢,上次我俩联络还是他给我转账祝我六一儿童节快乐。”
现在已经是七月底了,距离六一儿童节已经过了要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周知砚不语,倒是另一边的黎遥长叹一口气:
“我觉得吧,我爸可能也不是很指望我能继承家业。”
她单手撑着脑袋瓜,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桌子:
“可是你也知道我家家大业大,老头儿肯定不放心直接找个外人来接手,很有可能,还是需要个聪明伶俐的上门女婿来——噢哟,这时候我就特别讨厌自己是个独生女!”
她说话没有经过大脑,说完才惊觉自己似乎戳了对方的痛点,一时间冷汗连连:
“哎呀,我不是说你家啊,你家也是个例外了。”
周知砚翻过了最后一页文档,声音平稳:
“没关系,周家怎么样,其实和我……没有很大关系。”
他想了想,欲盖弥彰地说道:
“那你现在有什么人选吗?就是上门女婿。”
黎遥:“……”
黎遥心说自己怎么以前没发现周知砚讲话有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特色来,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有啊,多着呢。”
她说完就密切关注对方的神态,哪曾想到周知砚平平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挺好的,可以认真挑一下。”
黎遥气得两眼发黑,她默默地按了两把鼻梁上的淤青,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才生硬地转移话题:
“晚上吃什么?”
周知砚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了铃声。
黎遥下意识地不发声音,下一秒才发现那是对方的闹铃。
周知砚抬手关掉闹铃,紧接着便从办公桌另一边的隔板处拿出了之前黎遥看到的小药盒。
他注意到黎遥的视线,很短暂地笑了一下:
“我之前和其他同事都说这是补充维C的。”
黎遥笑不出来,看着周知砚过了水,吞下两粒小药片,突然问道:
“吃完这个药是什么感觉?”
周知砚倒是有些惊讶她突然提出来的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
“会变得没感觉。”
他见黎遥有些不解的样子,才继续解释:
“就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所以整个人会觉得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但是等到晚上会好很多。”
黎遥舔了舔嘴唇,憋了半天也想不出其他的话来,便只能又接着自己之前的话题:
“那我看看晚上吃什么,你没什么忌口的吧?”
周知砚点了点头。
黎遥默不作声地深吸了口气,假装专心地开始翻手机页面。
今天也是个普通的周五,她没打算弄得很隆重,倒是搜了附近一家评价挺好的川菜馆,准备等等错开饭点,提前打包几个菜。
她观察了一会儿店家的招牌菜色,在水煮牛肉和爆炒黄喉之间犹豫了几秒,出声问道:
“周知砚,你想吃牛肉还是黄喉?”
对方没有应答。
黎遥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得到回答,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这才发现周知砚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发愣。
她这才想起对方之前说过的话语,意识到应该是药效发作了。
于是,女孩子犹豫几秒,坐到了他面前,给青年看了两个菜的示例图,又轻声问了一遍。
又过了好几秒,周知砚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回她:
“牛肉吧。”
对方的声音太轻了,要不是黎遥下意识地屏气凝神,也许还会错过这个回答。
她看着周知砚慢慢趴到了桌子上,放慢了自己的声音: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睡觉’这一件事估计在周知砚的潜意识里属于‘不费力气’那一栏里,所以这次,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柔软的黑发微长,趴下的时候有些盖住眼睛,这时候也只是慢慢闭住了眼睛,尽可能的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他这样子,让黎遥想到了对方朋友圈里一只黑猫。
那是对方朋友圈中唯一一条可看动态,那是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好像就是对方的小区内,黄昏的光影温和,打落在了一只沿着路边走的小黑猫身上。
——黑猫的毛皮还发亮,一看就是只油水很足吃着百家饭长大的流浪猫。
黎遥眨了下眼,这才站起了身。
她先是把本来在摇头的电风扇开低了一档,转而又把窗帘拉起来,把七月狠辣的太阳光线隔离在了外头。
最后,女孩子站在周知砚的身边,很大气地用手轻拍了拍他的头:
“睡吧,我守着你,绝对不让你被老板扣工资。”
而紧接着,她的手被对方的手握住。
黎遥还没来得及抽手,就感觉对方冰凉的大拇指在她的手心里轻轻地按了一下。
很快,周知砚就把手收了回去,很含糊地说了一声‘好’。
他闭上了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黎遥猛地缩回了手,她在原地呆愣了几秒,只觉得从脖子那里直接烫到耳根后面。
她无声地吸了口气,转而抬手,反复钻研自己刚刚被对方按过的手心。
黎遥很难形容自己被按压手心那一刻的心理感受。
就像是一只拥有着坚硬外壳的小动物,从内部把外壳打开了一条缝,用自身柔软的内里,碰触了一下外界的气息。
那下试探很快,但是也足够温柔。
……
夕阳斜下,那个穿着薄卫衣的男性身影终于动了一下。
他很慢很慢地从桌子上支起了身体,转而整个人又陷入了椅子柔软的靠枕里,小幅度地转了转身子,他又微微皱了一下眉——
而从始到终,在这些动作里,青年的眼睛都不曾睁开。
黎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系列动作的推进,又过了大约有一分钟之后,周知砚这才睁了眼。
刚睡醒的青年,眼神中多少有些迷茫,但是却也少了那份经常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他看着正前方半晌,才慢慢转头看向了自己斜前方,开始装作看手机的黎遥:
“我睡了多久了?”
黎遥装作刚意识到他醒了,抬头看了他两眼,才笑道:
“恭喜,睡到下班啦。”
周知砚愣了几秒,眉眼才慢慢舒展开来。
事实上,即使是吃了那样的药,他通常也是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睡着了之后,醒来也会被莫大的不安感围绕,偶尔更是会觉得越发疲倦。
但是今天不一样。
他抬眼慢慢看向了另一边的黎遥,小姑娘这时候已经开始报菜名了,一个个菜说得倒是很溜,整个人生动而活力。
周知砚听着她机关木仓似的语速,心里却感觉到了难得的平和。
他无声地轻咳两声,转而才道:
“都可以,我想吃那个水煮牛肉……”
黎遥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方嘴里蹦出来一个‘想’字,一时间竟是觉得极为惊奇,紧接着几乎是喜笑颜开:
“那行,水煮牛肉定两份!”
周知砚眨眼,失笑:“你又不能吃,小份我……”
——“周知砚!周知砚!周知砚是不是在这里!”
上章说过的伏笔这章开始揭了,我觉得一定有聪明的小宝贝猜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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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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