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依次数着过往的宽阔石阶,整齐划一的八节低矮宽阔石阶左侧依次分布着六个小贩,而她又从右侧再次确认,确实如她所想的那般,八节石阶一轮回,右侧有四个小贩和一个不起眼的乞丐,分别是卖香包的摊子、平安符摊、黄纸摊以及一个米饼干粮摊,而乞丐则远离这四个摊子,位于末端的第八节石梯上。
白榆思考着这些摊子和现实中有何不同,越深入思考她便越发感到不解,因为除去这些人被定格在一瞬间之外,与她在现实中所见别无二致。
这个幻境完美的复刻了现实中的一切,白榆实在不理解这个恶作剧般的幻境意欲何为。
原本以为幻境有尽头,没想到只是陷入了循环之中,白榆无法走出石阶找到施法者,那只能说明施法者并没有设置幻境的末路,白榆猜测自己所处的幻境仅仅只是这八节石阶而已。
制造的幻境空间往往有限,自己在儿时时常因为早起不能而被老头儿拉入幻境,那个幻境便是她时常习武的场所。
而能够走出别人设计的幻境,老头儿也给自己讲过,其一便是自己的修为高过施法者,强行破除;其二便是同境界在幻境中杀死施法者,当然施法者不会真的在现实中死亡,只会短暂昏厥;而其三便是施法者自己解除。
儿时那会儿白榆便经常等到自己在幻境中疲惫的不行了,那老头儿才会解开幻境惩罚。
没想到都放自己下山了,这还要戏耍自己吗?这个臭老头。
白榆越想越气,一会儿想到老头儿把自己丢出宗门,一会儿又想到临出山还要恶心一下自己的心态,有些又累又烦的白榆决定不干了。反正那臭老头不可能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举动,以至于哪怕身处幻境中,白榆却表现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了。
其实主要是刚刚白榆简直被这幻境急的发疯,搞得她现在很想吃点东西。
“不知道这米饼能不能吃啊,刚看到这个摊子我就想试试了。”
“但是老头儿不是说过幻境里的东西除去施法者都是幻觉吗?哪怕是看得见摸得到的。”
白榆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大摇大摆的走到米饼摊前,刚要伸手拿起摊上的米饼,却被一只木手瞬间拦下。
没错,那是一只木制手,更准确来说是一个等身木偶人的手。
这属实让白榆大吃一惊,她着实没想到老头儿这么抠门,连碰都不让碰。
刚要出口抱怨,谁知抬头一看,眼前哪还是什么被定格住的人呀,分明就是一个画着瘆人表情的木偶人。
“不是,这、这是什么啊?”
阴森的木偶脸上由朱砂作画的表情不断变化,时而悲伤时而兴奋,直到露出一个严肃的表情,继而是一张瘆人的笑容。
环顾四周,所有两侧原本活生生的人全部变成了木偶,而脸上由朱砂作画的红色大嘴不断变化着,发出叫卖声般的嘈杂噪音。
“回去吧……”
“回到山里去……”
“人间,已乱……”
“指婚,阴谋……”
一声又一声略显恐怖的嘈杂声重叠回荡在白榆四周,听的白榆心里一阵阵打颤。
“哼,聒噪,老头儿,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了吗?”
白榆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光速拔出腰间佩剑,如同自己小时候在幻境中练习剑术与拳法时。
一阵寒光闪过,眼前的米摊木偶被从中拦腰斩断,其他的木偶纷纷躁动起来,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直到一个个愤怒的表情染上了每一个木偶。
“我好心,你为何……”
白榆继而想要劈向一旁那个角落中的乞丐木偶,谁知这木偶竟不似刚才劈砍的木偶般无法移动,一跃飞入半空之中,一阵耀眼的白光过后,那本是木偶的东西竟化为人身。
白榆定睛一看,半空中,一个白衣白发少年赫然现形。
直到此时此刻,白榆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误会那老头儿了。
眼前的这个陌生男子,准确来说是木偶化身的男子,才是这个幻境真正的主人。
难不成……联想到惨死的钦差队伍,摇铃心中一惊。
白衣白发少年一瞬间瞬移到白榆身后,引得白榆后头一撇,白榆只得看到他的背影,那是个身长八尺的高大男子,白发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白发男子转身,一双金色的眼瞳对上了白榆观察他的视线。
“我好心提醒你,你却砍坏我一只化形木偶。”
“我才该问你是什么东西?妖邪?还是别的修仙者。”
白榆抬起了头,与那张冷漠的臭脸相对。
一双金眸眼神凌厉,俊美的脸庞透着冰冷,明明是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面容,却看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这令白榆忍不住提防万分。
白榆摆好进攻姿态,只等着这怪人回答。
谁知回答她的却只是一张沉默严肃的冷脸。
“果然,不敢回答嘛?”
“那便是,妖人了。”
白榆看着沉默的男人,越发验证心中所想,看来是只还未踏上修行,只是化身为人的妖邪罢了。
与自己是同等战力的“凡人”呢。
白榆抽剑刺向这个冰冷的身影,披着白发的男子见此也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本觉得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没想到白衣男子只是不断应对着进攻做出闪避,而后踏行飘入半空。
半空中,透着闪烁的阳光,白榆看到那是一根根细小的丝线。
原来终究只是具木偶么。
几分沙哑却又透着丝丝温和的嗓音传入白榆耳中。
“我不想与你为敌。”
“哼,妖邪之物,你既然已经杀了那些钦差,又何须在此装模作样?”
白榆冷哼几声,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束起长发的青衣女子,只是默默扎紧了脚跟,展示着自己手中锋利无比却又极薄的佩剑。
“我并不知你口中钦差为何,我也并未杀之……况且我只是好心提醒。”
“妖邪,虽不知你为何要与我狡辩,但是此剑只斩妖邪,若是被我找到你本体,你若危害人间,我便杀之,绝不留情。”
见无法交流,那男子似乎失望的看着站在阶梯上的这名青衣女子。
白榆被这个眼神看的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我言尽至此。”
随着一道刺眼的白光,白榆不得不闭上双眼。一片黑暗中,她感到大脑一阵阵天旋地转,仿佛自己在不停的转圈。
“白榆,白榆,快醒醒。”
一阵阵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白榆艰难的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只熟悉的狐狸小团子,还有那个卖香的小胡须男子。
白榆明白,自己已经从幻境中醒来了。
“白榆,你刚刚怎么了?”
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发白的少女,摇铃不禁生出几分同情,而少女也是有气无力的回答它一句:“有个妖人把我拉入了他的幻境。”
一旁的小胡子男子闻之色变,满脸的严肃与不可思议。
“圣人座下,长老就在宗门坐镇,怎么会?”
白榆看到这眼生的中年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继续躺在地上缓口气,装作还没恢复过来的样子。
直到那位小胡须男子再次开口。
“你就是长老那位真传吧。”
白榆下意识回答了一声“嗯”。
“哈哈哈,当真是个好苗子。”
小胡子男子见白榆缓过了一口气,便也起身离开了。只留下白榆坐起身,和摇铃一人一团大眼瞪小眼。
“白榆,你刚刚站在阶梯前突然昏倒了,是那位大叔好心上前帮忙的。”
“他们这些小贩见到你不害怕吗?”
“常年在圣人庙前,大概都知晓吧。”
一人一团稍作休整,偷偷摸摸的离开了圣人庙,经过商议重新选择了绕开圣人庙从小路下山。
对此,白榆不禁感慨:“本以为山下的凡人看到武力非凡和不同寻常的你我,会心生恐惧,认为我们是妖邪之物,没想到……”
“但是入了世还是不能随便施展。”
被摇铃成功泼了一盆冷水的白榆失望的回答着“好的”,惹得摇铃故技重施,伸出衣服给了白榆一白眼。
“其实你只是想用轻功少走点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白榆十分不解,为什么摇铃总是教育她不要人前显圣。
“因为这样能给自己少惹点麻烦事儿。”
“可是摇铃,我都没有招摇,可是那个妖邪还是找上了我,为什么?”
摇铃沉默的躺在白榆的怀中,这一路上白榆早早的便告诉自己幻境中的遭遇,起初白榆以为是老头儿在戏耍自己,于是十分生气,谁知道竟然是找上门来的妖邪。
可是更奇怪的是就如同那个大叔所说,圣人庙前,长老坐镇,白榆这个长老亲传弟子却被算计上了,怎么想都不可能。
除非……
不可能,难道人间已经乱到这种地步了吗?这不可能。但一连两件大事,钦差被刺,白榆遇险,惹得摇铃一阵心烦意乱。
于是摇铃并没有回答白榆的问题,它也没什么心思和白榆这个小丫头诡辩,只是指引着她向着青城城门走去。
直到高大宏伟的庄严城墙渐渐走入白榆的视野,无数人群来往于城门之中,引得白榆不禁连连称赞,第一次入世时,确实让她感慨人间的不同,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观。
白榆混入来往的人群之中,顺着车马人流慢慢走向敞开的城门。此时已至黄昏,进出城门的人正肉眼可见的变少,直到白榆走到城门前,两个门子拦住了她。
“有无路引?违禁品不可带入城内。”
“啊?路引是什么?违禁品又是什么?”
一头雾水的白榆看着眼前高大威猛的门子正一脸严肃的审视着她,两个门子小声交谈了几声,一个门子匆匆走开了,剩余的那个门子让白榆在一旁稍作等候,先让后面的零零星星的几个路人过城。
没办法,白榆只能静静的站在门子的旁边,悄咪咪的用意念和怀中的摇铃交谈着。
“摇铃,这什么情况?”
“白榆,长老没有给你路引吗?就是进城用的,可能还要交进城费。”
“没有啊,我咋知道,这一路上不是全靠你嘛?这死老头儿真是的,啥也不说就把我赶出去了。”
“真的是!长老真是把你惯坏了!”
“我不管,反正你要帮我想想办法,不进城我们两怎么上报宗门前那一堆……”
虽然自打和白榆在一起生活,摇铃一早就发现长老把她教成了一个没大没小的小丫头,但是听到白榆又在抱怨,实在是把小团子气到颤音。
还有那个她经常提起的洛水王秋,在小时候惯她干什么呀,实在是要把摇铃气死了。
摇铃决定像往常一样不理她。
不曾想没几分钟后,那位走开的门子领着一个身着官服的高大男子向着白榆走来。
白榆定睛一看,那男子束发戴冠,蓄满胡须,一身玄黑色的官服中透露着几分威严,白榆一下子便联想到了宗门里的杂役弟子领头,俨然一副管理者的模样。
“灵微宗弟子?”
“是的。”
面对这位略带威严的男子,白榆不敢有所隐瞒,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谁知男子摸向了白榆腰间的铜牌,仔细观摩了几番,而后放在手心向着眼前呆愣住的小姑娘展示着铜牌刻字的一面。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白榆不敢动弹。
那铜牌雕刻粗糙,一面刻着些许云纹与莲花的图案,而刻字的一面上刻着几个有些潦草的“灵微”,灵微下则是同样草草的“白榆”二字。
“灵微宗弟子令牌便可作为路引,大禹王朝赋予灵微宗的特权,你不知么?”
“我、我没下过山,不知。”
“呵呵白姑娘不要害怕,在下乃是青城城门校尉,叫在下郭芳即可。”
说罢,郭芳将身份牌塞入早已呆如木鸡的白榆手中,并温和嘱托道:“此牌珍贵,还请姑娘妥善保管,待到日后进入大禹王朝任一城池内,出入此牌即可。”
“好的,郭、郭大叔。”
白榆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老头儿亲手刻给自己的入宗礼物,跟着自己从小到大从不离身的铜牌,竟是稀罕之物。
郭芳叫开了拦路的门子,引着白榆进入了城中。
一路上,白榆显得有点战战兢兢,她只能用意念与摇铃交谈,以缓解压在自己心口上无形的紧张与莫名的压力。
“摇铃,这个大叔为什么这么说呀?我怎么不知道宗门在人间还有特权。”
“我又不是百晓通啦,笨蛋白榆!”
“可是你不是号称可观未来亦可观过去吗?”
成功被白榆问的哑口无言,摇铃真想现在出去给她来一个“爱的抚摸”,它是有着部分在时间长河中游荡的记忆,可是记忆模糊不清,说实话除了知道自己大概是某位圣人的爱宠之外,它连自己原本的姓名都不得而知,连摇铃这个名字都是年幼无知的白榆错误地认知才给自己立下的称呼。
摇铃,妖灵。
这一切也全都拜那个惯得白榆小孩子气的罪魁祸首——王秋师姐所致。
“哎。”摇铃长叹了一口气,而后想起了未办之事,提醒白榆道:“白榆,你别忘了报官,我可不想宗门留下什么‘污点’。”
“知道啦,我会问问这个郭大叔的。”
郭芳带着白榆穿梭在来往的人群车流之中,天色渐晚,身后逐渐远去的城门缓慢关闭,郭芳将白榆引到一座气派的三层红楼前,楼前挂着“德厚楼”的牌匾,郭芳随即向着白榆介绍着:“此乃青城管办驿站,夜有宵禁,姑娘今夜可在此休憩。”
白榆跟随者郭芳进入驿站内,一层布满桌凳,迎上二人的是个较为年长的老者,郭芳随即上前与其交流着什么,不久后二人以笑结束,那位老者便向着白榆投向惊奇的目光。
“原来是铜牌灵微宗弟子,可真是少见啊。”
老者回到柜前翻找了一阵,随后热情的递给白榆一个精美的木牌,上面刻着“天字二号房”的字样。
郭芳照拂好白榆,便要告别离去,白榆终于鼓起勇气,向着郭芳提出了那个或许青城人都知道的问题:
“郭大叔,你知道去哪里报官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