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出来吧。”
管理监牢的衙役吐出几个冰冷的发音,耳边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晃荡声响,随着吱呀一声,监牢的栅栏门被缓缓打开。
白榆浑浑噩噩的走出了那间关了她三天的监牢,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县衙门口昏黄的天空是那么刺眼,白榆有些慌了神,一个沙哑而熟悉的少年音在她身侧响起。
“白公子……你……你没事吧。”
矮小的少年人略带哭腔,依旧是蓬头垢面,只是这次白榆也乱了头发,无助的与他四目相对,如今她一无所有。
狗娃走上前牵住有些呆滞的白榆,不停向前走,嘴里说着自己这几天的见闻。
三天前临近午时,就在他们被官兵分开羁押后,狗娃在县衙里见到了两个黑衣男人,一个男子便是那日为首捉拿二人与狗娃年龄相近的黑衣少年,而另一位则是陌生高大的玄袍男子。
“那两人一看就身份不凡,捉住我们的那个黑衣男子问我与白公子是什么关系,我就一直支支吾吾不愿发声,谁知道那玄袍男子冷着脸给那黑衣人说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我给放了。
这三天除了宵禁,我一直偷偷地在县衙前游荡,就等着白公子……还好白公子您没事,我真是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
“可是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要……”
白榆有些神情漠然,双目无神,在她身前的狗娃只是一味的摇头否定,随即便从上到下观察了眼前的白公子一番,想到了什么,破口大骂道:
“这狗日的当官的!把白公子你的财物都贪私了,连怜予剑也拿走了。”
白榆无言,只是沉默的轻点了两下头颅。
是啊,怜予没了,圣旨没了,就连摇铃也再度陷入了沉睡,只有自己珍视的腰牌,可这腰牌又能有什么用,在那人眼中就如垃圾,一文不值。
什么灵微宗亲传弟子,自己在人间也只不过是卑贱之人罢了。或许自己就不该下山。
“没关系白公子,我这几天偷偷背着巡街乞讨到了很多铜板……
我可以乞讨报答你的恩情。”
“谢谢你的好意……或许我下山就是个错误。”
狗娃显然被这摸不着头脑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他根本不会知道,白榆是灵微宗长老亲传弟子,是灵微宗无人可欺的掌上明珠,而灵微宗则是皇室都敬畏三分的存在,只不过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们又怎么知道百年前人间所经过的妖祸之乱呢。
是啊,仅仅是过了百余年,曾经无人不识的灵微宗还是逃不过没落的结局。
“答应你们的我不会食言,去找王家。”
已经被迫食言的白榆,决定在回山前帮助那三个可怜的孩子。
虽临近宵禁,可白榆还是尽力在街上来往的人群中带着狗娃询问所谓的王家的下落,稀稀落落的行人,九成的路人回避,一成的路人告诉两人城中的王家大户有十几户,又岂能是这么好寻的。
直到街边一位身着朴素挎着竹篮的老妇人拉住了白榆。
“这位姑娘家,马上宵禁了,快快回家去吧,城内常有歹人作祟,年轻女子上街始终不安全,快些回家去。”
白榆听闻,只是沉默的点头。
“老人家,您知道城中王家开的酒楼在哪里吗?”
趁此机会,狗娃机灵的开口询问这位路过的好心老妇人。
“王家酒楼啊,那可就多了,这王姓可是石城中的大姓人家,城中开酒楼的背后可以说都有一家王家……”
听到相似的答案,狗娃不禁变得有些失落起来。
“可要说是最大的王姓大户开的一家,我倒是知道,不过那家可不是个好去处,是个烟花柳巷之地呢。”
“烟花柳巷之地?”
狗娃满脸疑惑,反而是看得老妇人慈祥的轻笑了两声。
“呵呵,你还小,肯定不知道,这烟花柳巷之地便是那些男人做梦都向往的快活之地。”
老妇人向着他们指了一条明路,那是一条前往繁华内城的宽阔大道。
“不过你个小姑娘带着个小娃娃去那种地方终究还是危险。”
两人对老妇人表达了感谢,便沿着老妇人所指引的方向前去。
天色昏黑,街上再空无一人,只有来往提着灯笼的巡捕。狗娃一脸担忧的看着天色,告诉白榆可能快到戌时了,即将宵禁。
借助着弯月与众星发出的微弱光芒,白榆提起狗娃登上了墙头,在砖房瓦屋上潜行。
“白、白公子,我们……”
“嘘,小点声,我会抓住你的。”
携着狗娃,白榆不多时便见到了老妇人口中所说的烟花柳巷之地。
灯火通明,莺声燕语,四层宏伟壮丽的红楼出现在白榆面前,白榆带着狗娃悄咪咪蹲伏在红楼对面的屋顶上。
“雪月下处?”
白榆认出了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来来往往进出的人群大多身着华服,本应是宵禁之时却热闹非凡,看的狗娃着实有些目瞪口呆。
“不是已经是宵禁之时了么,怎么这么热闹。”
白榆小声的喃喃吐槽道。
狗娃怔怔的看着这从未见过的一幕,直到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
“丫头?”
狗娃不可思议的擦了擦眼睛,他以为自己是有些头昏眼花,指定是眼前出现了幻觉。但现实却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他并未看错,二十步之距,那小小的身影与丫头无异,此时正在开窗的二楼走廊上被一个身着艳丽的老女人责骂。
“那个身影明明和丫头一模一样,难不成他们已经……”
狗娃自言自语道,但随即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一定是看错了。”
他这样安慰自己道。
“没有寻人启事,我们还是找错地方了。”
白榆左看右看,始终没能找到张贴着什么寻人启事,倒是发现自己蹲坐地旁的这间三层瓦楼也是个酒楼,想着来都来了,抱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态,于是便叮嘱狗娃不要乱动,自己则趁着夜色绕了一圈悄咪咪跳下了地。
客栈名为“风花酒楼”,虽已是宵禁之时,但依旧大门敞开,迎客而入。一层点着通明的灯火,小二在上下来回忙碌,几个身着华服的客人正在大厅喝酒吃肉。白榆发现正门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写满笔墨的榜单,白纸黑字上写着江湖悬赏令。
客栈内的账房先生见到站在客栈门口发呆的白榆,连忙走出赶客。
“这位公子,这悬赏令一旦揭下便要去官府备案,请您务必掂量掂量自己,三思而后行。”
白榆听闻后看了看榜单上的内容,随即揭下。
“告诉你们掌柜的,我揭下了,明日去官府备案。”
账房先生满脸错愕的看着这个如女子般瘦小的小白脸,这榜单自从半月前由东家张贴,便无一人敢揭。但转念一想,人间多是无名侠客、能人异士,不可以貌取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再者说官府备案,揭下了榜后不成功便成仁,随之打消了原有的偏见,一脸和蔼的向着眼前的公子哥回应:
“这位公子,请您留下可靠的信物,明日我将禀告我们东家与您一起去官府备案。”
白榆从怀中掏出铜牌递给了账房先生。
“此乃我路引,可否留为信物?”
账房先生点头接过铜牌,借着房檐下的灯笼,只看见铜牌上静静写着四个大字。
灵微,白榆。
……
交代好一切后,白榆便绕后登上屋顶,狗娃确实听话的蹲坐在屋顶上,只不过此时早已两眼迷离,昏昏欲睡。
见到眼见闪过一个白乎乎的人影,吓得狗娃一个激灵,刚要喊出见鬼了,便被白榆捂住了嘴,顿时清醒,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白公子回来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已经找到了。”
狗娃听到白榆的细语声,下意识出神的点了点头。
见到晚睡不能的狗娃,白榆当即决定找个好去处,功夫不负有心人,白榆携着狗娃寻了附近一处荒废的宅邸,凑合的住了一宿。
第二日清晨,天色刚亮,白榆便按时苏醒,她依照惯例在意念中唤了几声摇铃,依旧无人回应,拍了拍胸脯,小团子也毫无动静。无奈,她只能安慰自己这次摇铃只是妖力流失过多,或许过几日便会清醒。
白榆等待着狗娃苏醒,这孩子怕不是昨天晚睡,今日实在是早起不行,这一等便是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看到早已在等待他的白榆,狗娃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不起白公子,让您久等了,我实在是很久没有在这么舒适的房子里睡过觉了。”
“没事,我带你找王家接应去。”
两人从小门溜出宅子,向着昨日的风花酒楼处前行。
不多时,白榆便来到了酒楼处,账房先生一看便认出了昨日揭榜的公子,直接走上前迎接。
“公子的确是言而有信之人,小人这就通知楼上的东家,请您稍后。”
账房安顿好白榆在一楼的酒桌处稍作等候,便走上楼去请他口中所谓的东家。
“你便是那位揭榜之人,真是叫我好等,果真是位俊俏的公子。”
这一声清脆的男声从二楼传来,吸引了二人的目光,一个身着华服,颇有种八面玲珑之感的风度公子缓缓出现。账房先生引着二楼的公子哥走进了白榆的身旁,公子哥一手拿着一把折扇,一手握着白榆作为信物的那个腰牌,做了个礼。见到来人,白榆起身学着他的样子回礼,而后从那人手中接过来自己尚有余温的铜牌,放入怀中。
“昨日便听闻揭榜之人是个俊美的人儿,今儿一看果真是比雪月下处的那些庸脂俗粉要美上三分。
呵呵,怕不是就是个姑娘家,所以我应该叫您白姑娘,对吗?”
白榆没有搭理他这调戏似的话语,直截了当的怼道:“那我应该称呼您为王公子,还是别家公子?”
“自然是王公子,鄙人王家二子王仲书。
白姑娘您如此风姿卓越,又干嘛非要接这苦差事,在下大可为姑娘求情,让家里免去随意揭榜之果,且赏赐照旧,不过嘛……”
王仲书摊开折扇,扇面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白榆也难以认清的大字。他将扇面移到嘴边,遮住了自己那有些忍不住愉悦的含笑嘴脸。
“这位王二公子——”
狗娃在一旁听黑了脸,白榆冷哼一声,不禁提高了音量。
“如果这样戏弄在下那大可不必,想必王二公子也不想吃上鄙人的拳脚。”
听到这洪亮且明晃晃的一声威胁,王仲书只能呵呵打了个圆场。
“哈哈哈,白公子,我只是和您开个玩笑,只是没想到看着如女子般无异的白公子竟深藏不露,属实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白榆换上了一副严肃之象,两眼紧盯着这位被迫老实的花花公子。随后从怀中取出那白纸黑字,摊开在众人眼前。
白纸黑字上赫然写着悬赏缉拿,石城外十里处匪患频发,今有王家出资,征集能人异士,捉拿匪寇,事成者必有千金奉上。
文字下便是按着公印的三个面漏凶狠的简略图像与姓名籍贯等个人信息。
虽然白榆之前从未见过,但这确实是一张经典的江湖悬赏令。
能在大禹王朝落草为寇又不被官府轻易剿灭的匪寇多半便是曾经流落江湖的能人异士,而官府往往不想为这些人花费时间精力、浪费大量银钱,便会出示江湖悬赏令,由官府或当地世家大族、富贵大户出资召集相应的江湖人士,缉捕这些匪寇之流。
若是剿匪成功,则当地了却一桩烦恼事,并且也一并得知了这些能人异士的身份信息,若是剿匪失败也并非一件坏事,同样也能够了却一方潜在的隐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管是哪方的能人异士丧命对当地来说只会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称得上是旱涝保收的以强制强之法。
只可惜白榆对这些人间事宜统统不知情,她并没有意识到揭榜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是单纯的自信自己的实力。
“这份榜单上的三人我都略有耳闻,是令弟在城外遭遇的劫匪?”
“你,你怎会知……舍弟遇害之事并未泄露,此番悬赏也是打着为民除害的名头与官府合办,公子的消息灵通,在下实在是有些佩服。”
“因为这些事是令弟亲口告诉在下的。”
“舍弟还活着?”
没有白榆与狗娃预想到的饱含欢喜的惊讶,王仲书不禁收起了折扇,默默攥紧了扇柄,眉头微蹙,脸上明显显现出复杂的神情,甚至回答的语气中反常的透露出几丝不可置信。
“此事我还需向家中告知,若为事实,则白公子当为我家恩人。
只是揭榜一事该如何处理?”
“照旧,不过事成之后无需千金,我只需一匹良马与些许干粮。”
约定好后,白榆跟随着王仲书又再次来到了县衙。县衙里的当值对这位王公子可谓是尊敬万分,没多时便办好了备案事物。
“那么白公子,在下这便回家告知,您可以回到风花酒楼等上片刻,待接回舍弟在下还想宴请公子一二。”
“大可不必,我想这些事情还是早些解决比较好。”
得到这冷冰冰的回答,王仲书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不屑、几丝遗憾,随后登上了随行的马车,告别完白榆后便逐渐消失在白榆与狗娃的视野。
“这季才的二哥怎么狗日的和个路边随意发春的野狗是的。看着长得白白净净,说话真是下贱、无耻!”
狗娃在一旁吐着恶气,发泄着对刚才那人的不满。
“小鬼,你去酒楼里等着,我去剿匪。”
“什!可是公子,你现在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要去,至少也要等那王家给些防身的玩意再去。”
“不必担心,我赤手空拳便可。”
白榆握住了手中那备案的官府文书,将它塞入怀中,而后照着方才王仲书给出的位置,打算出城制服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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