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溪与墨延卿相识于雨天。
江南最不缺的便是烟雨。
文溪从饭馆回家的时候雨势开始变大,淅淅沥沥,打在油纸伞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小镇多水道,但幽深寂静又充满烟火气息的巷子也多。
文溪住在镇子南面的杏花巷。
巷子不深,只不过文溪家在最里面。
青石板路被彻底沁湿,连青苔都泛着水汽。文溪挟着和风细雨慢悠悠拐过碧水巷,穿过丁卯路,将喧闹甩在后头。
狸花猫蹲坐在墙头,耷拉着眉眼,耳朵后背挂满了透明的细小水珠,一动不动,颇有遗世独立的孤寂感。
突然,猫耳朵轻轻抖动了一下。
噗通——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明显。
狸花猫受惊,撒腿跑开,抖落一地水珠。
文溪凤眼圆瞪,略显呆滞地看着面前从墙头跌落下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男人。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衣裳,被稀释的血珠呈淡粉色挂在他侧脸眉梢,衬得他俊美的五官有种邪肆张狂的好看。
文溪想,如果他气息没那么凌乱话,会更有气势。
脖子传来阵阵刺痛,文溪回神,才终于有种自己正被剑抵着脖子性命垂危的危机感。
剑又往脖子靠近几分,血管都好像感受到剑刃冰凉的触感,文溪大喊道:“壮士!刀下留人!”
男人呼吸粗重,眉头紧蹙,眼底挣扎着爬出几丝清明,显得表情有些狰狞。
“这位好汉,在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茶楼老板。”文溪翘着滑稽的兰花指,拇指食指捏住锋利的剑刃轻轻移开,笑得谄媚:“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男人呼出一口气,摇晃几下,朝文溪身上倾倒。
文溪崩溃大喊:“欸你别往我这靠啊!我拉不住你!剑!剑!剑!”
文溪:“啊——”
噗通——
重剑咣当落地,油纸伞飞起又轻飘飘落下,小巷一阵兵荒马乱,寂静下来后,天地间又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文溪躺在地上苦中作乐想,至少身上的这家伙倒下来的时候还知道将重剑从自己脖子挪开。
用力扒拉了几下,好不容易将人掀开,文溪自己也累的气喘吁吁。
起身捡起伞,掸了掸身上的雨水,文溪朝那人走去。
男人仰躺在地面,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文溪蹲下身,拨弄了两下男人纤长挺翘的眼睫,嘟囔道:“还挺长。”
再戳戳他的脸,继续嘀咕:“长得还挺俊。”
文溪目光最后落在男人衣襟处露出的穗子尾上。
葱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摸出一块质地通透,雕工精致的玉牌。
“云隐阁”三个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文溪挑眉,自言自语:“怎么感觉遇到的是个大麻烦。”
被吓跑的狸花猫不知何时又回到墙角,端正坐着,黄绿色的兽瞳好奇地打量着地上一躺一蹲的两人。
文溪把玉牌塞回男人怀中,捞起油纸伞施施然离开。
巷子矮墙传来隐隐人声。
文溪叹了口气,去而复返,蹲在男人面前,唾弃了一番被美□□惑的自己。
只是比划半天,他都没能想出任何省力的方法。
因为年少时中毒,文溪向来体弱无力。
眼前的男人虽然外形并不壮硕,但身高腿长浑身精肉,且还昏迷着,即便离家只有几步路,文溪还是费了番功夫才将人扛回去,歇了好一会儿才折返回去将对方掉落的重剑捡回去。
大夫是文溪从城西请来的,据说年轻时闯荡江湖,医术了得,尤其是刀伤剑伤。乍一见身上好几个血窟窿的男人也面不改色,动作麻利地处理伤口。
“没伤着筋骨,他身体健壮,好好养个把月便能恢复。前七天要日日换药,后面看情况可更改为三日一次。”大夫一边写方子一边叮嘱。
文溪脑子一片浆糊,只觉得大夫说话嗡嗡嗡的,蚊子似的。
摸了摸滚自己滚烫的额头,他问:“林大夫,要不然你也帮我瞧瞧?淋了些雨,我这模样估摸着是发热了。”
说着伸出一截白皙细瘦的手腕。
大夫许是头一次见着这么不着调的人,开方子的手一顿,笔尖在纸张上留下一点墨团。
文溪漂亮的丹凤眼写满无辜,甚至催促般地向前伸手,也不知先前的叮嘱到底听进去没。
大夫无奈,任劳任怨地搭上文溪手腕。
*
忙活半日,送走大夫,文溪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精致的浅绿色瓷瓶。
瓷瓶贴着小条,秀气的簪花小楷写着“强筋健骨丸”。
“真的是,崇老什么时候才能不起这么俗气的名字呀。”文溪嘀咕着来回翻看小瓷瓶,正欲转身时,只觉得一阵疾风掠过,接着手腕传来剧痛,后颈被身后人用力掐住,整个人贴上柜子被禁锢。
一具滚烫结实的身体覆上来,文溪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什么人!谁派你来的!”身后的男人嗓音嘶哑,眼底泛红,病态苍白的脸色隐隐透出一股狠戾。
文溪艰难地回头。
墨延卿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眉目如画,眼若点漆,五官漂亮精致,被他掐住的后颈白皙细腻。
五指传来温凉的触觉,墨延卿有一种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将其折断的错觉。
是一个漂亮而脆弱的男人。
这是墨延卿对文溪的第一印象。
“我是什么人!你的救命恩人!”文溪从手腕和后颈的剧痛中回神,后知后觉挣扎起来。
墨延卿只模糊记得自己从追兵手下艰难逃走,眼前那截雪白的颈侧皮肤晃眼的很,漂亮流畅的线条一路向下,隐没在衣领之下,搅动着他本就不清明的思绪。
墨延卿“啧”了一声,凑过去仔细打量。
文溪瞬间一股滚烫炽热的气息洒扑洒在脸侧,灼得他耳朵发烫,再侧头一看,男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距离自己仅仅几寸。
文溪吓得直结巴:“你你你你!你要做甚!”
墨延长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摇晃两下,摇晃两下,结结实实压到文溪身上。
文溪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跟他一起晕过去:“……你好歹到床上晕啊!我扛不动你!”
这,便是文溪与墨延卿的初见,充满兵荒马乱,令人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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