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砚坠入黑暗前的最后知觉,是傅闻声电子纹身爆出的尖锐蜂鸣。当他再次睁眼时,琥珀色瞳孔里映出水晶吊灯扭曲的光斑,鼻腔充斥着福尔马林与松露酱混合的诡异香气。
"欢迎莅临永生镇季度晚宴。"
机械管弦乐队奏响变调版的《欢乐颂》,穿维多利亚式礼服的侍应生们托着银盘穿行。钟砚的白衬衫不知何时变成了丝绸衬衣,领结别着枚青铜钢笔造型的胸针——正是他具象化的武器。
"别碰鱼子酱。"傅闻声的低语混着香槟气泡声传来。男人换了身暗纹西装,机械臂藏在白手套里,此刻正用银叉戳弄餐盘里的鹅肝,"那是前个玩家的海马体切片。"
钟砚的视网膜光膜突然启动,视野里的珍馐美馔瞬间褪去伪装。侍应生托盘上摆着的根本不是香槟,而是盛满神经突触的试管,餐巾折成的天鹅脖颈处闪着脑电波图谱。
"第七桌的先生需要续杯吗?"侍应生眼窝里伸出机械触手,尖端挂着《资本论》的书页,"82年的前额叶皮层,搭配杏仁核酱汁风味更佳。"
傅闻声突然揽住钟砚的腰,带着他旋进舞池。男人掌心传来异常的体温,钟砚发现他的机械心脏正透过西装泛着红光:"你在发烧?"
"系统在强制同步痛觉。"傅闻声的舞步精准如军事演练,带着他避开三个举着记忆吸食器的贵妇,"抓紧时间找记忆锚点,我的核心温度已经超过警戒线。"
钟砚的钢笔胸针突然发烫。他借着旋转动作扫视宴会厅,发现墙壁上装饰的不是油画,而是无数张动态人脸——那些都是被收割记忆的玩家。当他的目光扫过某幅《最后的晚餐》仿作时,犹大的面孔突然融化成导师的模样。
"东北角,第三根科林斯柱。"他压低声音,"柱身浮雕是韦伯的科层制模型。"
两人旋至立柱旁时,傅闻声的皮鞋跟突然弹出利刃。他假意踉跄扶住石柱,刀尖精准刺入官僚体系浮雕的"权力中枢"。齿轮转动的闷响中,立柱裂开道暗门,寒气裹着血腥味涌出。
"冷冻库。"钟砚的镜片蒙上白霜,"导师的论文提过低温会延缓......"
嘶吼声打断了他的话。十二个侍应生同时转头,脖颈扭转180度,礼服后摆撕裂露出机械脊椎。他们的银盘拼接成电磁牢笼,餐刀化作带电长矛投射而来。
傅闻声扯开领结掷向空中,暗红色布料展开成防暴盾牌。钟砚认出那是《规训与惩罚》的书页重组而成,文字在电流中浮凸如浮雕。当长矛刺中盾牌时,整个宴会厅突然播放起福柯的演讲录音。
"就是现在!"傅闻声的机械臂过载冒烟,"用你的论文破局!"
钟砚扯断钢笔胸针,青铜零件在空中重组为投影仪。他沾着傅闻声伤口渗出的机械润滑液,在防暴盾牌上画出城中村拆迁模型。当三维地图与宴会厅重叠时,所有水晶吊灯突然爆裂。
"果然如此。"他踢翻餐桌,露出地板下的神经突触管道,"整个永生镇是照着我的论文架构搭建的。"
冷冻库深处传来敲击声。钟砚顺着管道爬行时,发现管壁上凝结着记忆冰晶。某个冰晶里封存着他大二时在实验室打翻培养皿的画面,而背景里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记录数据——那人戴着傅闻声的战术目镜。
"你的机械义体......"钟砚突然按住正在破解密码锁的男人,"是不是三年前那场脑科学事故的产物?"
傅闻声的后颈纹身突然溢出鲜血般的代码。他暴力扯开冷冻舱门,冷雾中浮现出数十具浸泡在液体里的躯体。最中央的舱体内,钟砚的导师双手交叠胸前,太阳穴插着与傅闻声同型号的神经接驳器。
"不是事故。"男人用机械手指敲击舱体,激活了全息日志,"是第七代系统第一次人体实验。"
冷冻舱的玻璃表面突然爬满冰裂纹,傅闻声的机械指节卡在接缝处。钟砚看见全息日志里闪过自己参加脑波实验的签名页,签字日期竟显示在导师失踪三个月后。
"系统在篡改时间轴。"他扯开领带缠住颤抖的手腕,"我参加实验时导师已经......"
"死了?"傅闻声突然扯开衬衫,心口处的量子计算机屏亮起红光,"看看这个。"
屏幕上滚动着两段并列的监控视频:左侧是钟砚在实验室签字的画面,右侧冷冻舱里的导师正在眨眼。当两份影像的时间戳重叠时,钟砚发现自己的实验服袖口绣着"007"编号。
"你活在双重时间层。"傅闻声的机械心脏发出过载警报,"系统需要你同时作为观察者和实验体存在。"
警报声中,冷冻液突然沸腾。导师的遗体睁开机械义眼,喉管里传出合成音:"第七代系统自检完成,开始清除冗余记忆。"十二具冷冻舱同时弹开,里面走出与钟砚容貌相同的克隆体,手中都握着青铜钢笔。
"论文答辩时间到。"克隆体们齐声说,钢笔化作手术刀刺来。傅闻声的机械臂弹出链锯,锯刃上刻着《乌合之众》的批判段落:"保护好你的非理性记忆!"
钟砚撞翻液氮罐,寒气在地面铺开冰层。他看见每个克隆体的太阳穴都有神经接口,突然将钢笔插进自己耳后:"来下载啊!"海量数据顺着接口逆向灌注,克隆体们突然僵直——他们的瞳孔里浮现出傅闻声在实验室酗酒、撕毁研究报告的画面。
"原来你早就想毁掉系统。"钟砚咳着血沫笑出声,"那些机械义体是自我惩罚?"
傅闻声的链锯卡进克隆体脖颈,溅出的不是鲜血而是论文手稿:"我给自己植入痛觉神经,是为了记住每个被系统吞噬的人。"他突然拽过钟砚,用链锯割开自己左臂——皮下不是机械元件,而是微型胶片库,里面存着三百个玩家的临终记忆。
冷冻库穹顶开始坍塌。钟砚夺过链锯劈开导师的冷冻舱,遗体手中的黑匣子正在播放全息影像:三年前的雨夜,傅闻声抱着浑身是血的导师冲进实验室,将神经接口插进自己颈椎。
"你才是初代实验体......"钟砚的烙印突然灼烧,组队契约的条款浮现在皮肤表面,"所以系统无法完全控制你。"
克隆体们突然融合成巨大人形,手持由论文稿凝聚的长剑。傅闻声扯断机械臂扔向怪物,金属骨骼展开成牢笼:"走!去核心控制室!"
钟砚抱着黑匣子撞进通风管时,听见身后传来血肉撕裂声。全息日志正在他怀中自动播放,画面里傅闻声满手是血地敲击键盘,将观察者权限植入某个脑波实验志愿者的档案——那份档案照片,是二十岁时的自己。
控制室的量子计算机组排列成环形,中央悬浮着城中村拆迁模型。当钟砚将黑匣子接入终端时,整个模型突然崩塌,露出底层的神经母体——那是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大脑,表面烙印着他的笔迹。
"你终于来了。"大脑皮层浮现出导师的面孔,"我等了三个时间循环。"
钟砚的钢笔突然刺入手背,血珠滴进营养液。无数记忆回溯进他的瞳孔:傅闻声在实验室彻夜守护昏迷的自己,用机械手指梳理他论文里的逻辑漏洞;红衣女孩最初是人类形态,捧着泰迪熊给他注射镇定剂;而所谓的三百个克隆体,不过是他在不同时间线上的决策分支。
"系统就是我。"他握紧颤抖的钢笔,"傅闻声,你是我的安全模式?"
爆炸气浪掀翻控制室时,机械臂残骸突然缠住他的腰。傅闻声的右半身已露出合金骨架,左手却死死护着人类心脏:"现在你该明白......"他的声音淹没在数据洪流里,"为何我总在你论文截稿夜出现。"
当钟砚启动格式化程序时,看见所有克隆体在火焰中微笑。他们烧焦的嘴唇拼出最后讯息:"去镜面都市找回完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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