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终端消息提示不绝于耳,谢观宁将整个脑袋埋在被褥间,电话的轰炸声也未曾停歇半刻。
他探出手臂,随意在床头扒拉片刻,语气森寒,很不友好:“温黎,你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
电话那边的声音清脆欢快,有带着难掩的兴奋和激动:“观宁观宁!你看到群消息没?”
谢观宁闭了闭眼,声音还有些困倦沙哑:“我不觉得一大早群里会有什么非常重要的消息。”
那边的声音顿了顿,似是有些心虚,转瞬却又激动了起来:“哎呀呀,你去看看嘛!群里都说你昨天在周家宴会上把周衡远他妈怼得哑口无言,是不是真的啊?”
“假的。”谢观宁干脆利落挂了电话,本想继续睡下去,温黎的信息一条接一条。
【一只梨:这都几点了,别睡啦!】
【一只梨:你自己去群里看看,好像说昨天晚上客人快走完的时候,周衡远和他妈吵了一架!】
【一只梨:简直是大快人心!】
【一只梨:不是?林子言在说什么呢?他在那阴阳怪气谁呢?】
【一只梨:我就不明白了他怎么就跟你杠上了?他自己没能耐拿捏住周衡远就把气撒你头上了?】
【一只梨:什么玩意儿,简直晦气!】
……
被他这么一闹腾,谢观宁原本的困意也慢慢消散。他懒散地打开终端一看,班级群里消息已经刷了几百条。随意往上翻了翻,才知道昨天晚上的时候,客人还没完全走完,周衡远不知怎么和周夫人发生了冲突,气得周夫人眼泪直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听话。
谢观宁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随意扫过一眼,直到他手指一顿,目光凝在那个备注“林子言”的发言上,眼睛眯了眯。
【林子言:就算再怎么说周夫人也是长辈,在人家的宴会上当众怼人,有什么值得你们高兴的?】
【林子言:人家母子的家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以为我们班的人都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出来的,却没想到也跟某些上不得台面的人一样。】
林子言平日里本就自傲,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当即就有许多人不高兴了。温黎率先回道:
【一只梨:我们只是普通人,当然比不上林少爷。毕竟被人再三拒绝还能坚持不懈当了那么多年的舔狗,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有人回他:
【柯然:哎呀梨子你这话就不对了,那哪能叫舔狗?那分明是情深如许!】
下面一堆接话的,转眼又刷出几十条信息来,谢观宁没兴趣细看,温黎的私信又发了过来。
【一只梨:林子言有什么脸说你?当初周衡远都说了自己有喜欢的人了,拒绝了他多少次,结果他还上赶着!追不上周衡远就明里暗里找你的麻烦?】
谢观宁眨了眨眼,原本对于一些不甚理解的事也渐渐清楚了过来。
印象中这位林子言同学每次看见他态度的确不算特别好,只不过谢观宁每天忙,也没空去在意一个小孩怎么想的,却没想到原来中间还有这回事。
等等。
谢观宁皱了皱眉,给温黎发了条信息:
【X:我没记错的话,咱们聚餐那天晚上,林子言是不是也在?】
【一只梨:当然,咱们全班都在。】
【X:他当时坐在周衡远身边?】
【一只梨:好像是,怎么了?】
谢观宁看着手机没说话。
那天晚上气氛热闹,谢观宁也来了兴致。当时周衡远在他身边坐着,随手给他推了杯酒,谢观宁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就喝了下去。结果后面就越来越不舒服,他本来以为是酒的度数比较高,又逢周衡远趁机告白,就随意找了个借口出去,却不想身体越发地滚烫,这才意识到酒里怕不是有东西。
后来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怎么抓了个人,纠纠缠缠就攀了上去,第二天醒来就是一室混乱。
他昨天之所以去周家的宴会一方面是不好拒绝,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机问周衡远那杯酒是怎么回事。只是看他的样子明显不知情,那那杯酒……又是谁动的手脚?
他们找的地儿不说多干净,最起码也算是高端,来往都是有身份的人,管理还算严格。再加上当时包厢里只有他们班的人,外人就算想动手也得寻思一下得不得罪得起那么多人。
更何况,谢观宁也不确定下药的人究竟是冲着他来的,还是他只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他沉思片刻,目光落在林子言的名字上,心想有机会得试探试探。
被温黎这么一折腾,谢观宁彻底没了睡意,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这个时候谢夫人应该已经出去了,谢嘉然高考刚结束,平日里的应酬应该也不少。
洗漱完了之后出去看了一眼,楼下只有管家和佣人在打扫。谢观宁一如昨天的装束,黑衣口罩鸭舌帽,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经过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他。
首都星以皇宫为中心,分为十个区。谢家在第四区,而地下赛场在的地方,则在六七区的交界处,一个老平民区的下面,房价简直不是便宜了一星半点。这也是谢观宁在这种着急攒钱的阶段还敢自己租一个房子的原因。
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比平时要快上许多,下了车后,往前走几步,破旧的居民区出现在眼前。
正是午饭的时间,一楼摊位上烟火缭绕,香气弥漫,谢观宁一早上没吃东西,肚子早就饿得不行,随意找了一家店,点了份大碗的面。
谢观宁看着身形瘦弱,实际上饭量不小。毕竟机甲维修是个体力活,吃得多,消耗得也快。
到了租的房子后,谢观宁把东西收拾好,背了个包,又保险地贴了两个信息素阻隔贴,下了地下一层,一番左拐右转,才在一个难以察觉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电梯。
地下赛场位置隐秘,当年若不是有人指引,只怕谢观宁也难以摸到这个地方。
出了电梯眼前豁然开朗,中央格斗区的位置似乎有比赛,呐喊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谢观宁确认了一下半决赛的时间,也就没在乎那边的动静。
费力地把铺子大门拉开,先是吸了一肚子灰,他侧着脑袋咳了咳,抬脚把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四处踢了踢,面前顿时腾出了一小片空间。
他边往里走边抬脚开路,觉得还能站人,也就没有收拾的必要,便心安理得地坐到柜台后面的椅子上,打开光脑开始模拟手上那些受损机甲的修复。
谢观宁不喜欢干家务活,对于身边环境的要求也只是能住人就行,反正只是一个住的地方,没那么多讲究。
他一开始工作很快就能沉浸其中,用数据分析那些机甲受损的部位以及制定修理方案后,又起身往铺子后面的空地上走去,乒乒乓乓打砸声不绝于耳。
六月的天已经开始热了,赛场在地下倒是没上面那么难熬,但一直不停地走动,黑色的上衣也慢慢被汗水浸湿,牢牢贴在瘦削的脊背上,隐隐可见那凸起的蝴蝶骨。再往下,随意扎进裤子里的T恤衬出细瘦的腰,少年蹲下身子,脊背拉伸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黑色的上衣紧绷在身上,腰窝的凹陷格外明显。
口罩早已被拉到下巴处,汗水顺着额上滑落,谢观宁睫毛轻颤间,不由紧紧闭了闭眼,缓解汗水滴入眼里的不适感。
将最后一个零件组装好,谢观宁慢慢站起身,脑海中有片刻的眩晕。他轻吐了一口气,缓了一会,转身回到铺子里,先是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又在柜台的抽屉里翻了翻,找了根棒棒糖出来,利落地把外包装拆掉后叼进嘴里。
倒不是多喜欢,只是他有些低血糖,干活的时候习惯性地叼一个。
他盘腿坐在椅子上,拿过一旁的本子涂涂画画,帽子的鸭舌部分已经被叩到了后面,前端的缝隙中有几撮不听话的金毛翘了出来,随着谢观宁的动作一晃一晃,倒是平添几分俏皮。
本子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东西,谢观宁又扔了笔转向光脑,手指不停地动着。
中心区的比赛过了一轮又一轮,谢观宁伏案不知多久,才慢慢直起上身。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颈,脖子微微转动,顿时一阵噼里啪啦。
他得出了满意的结论,又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片刻不歇地往后面走去。
地下没有时间的概念,等到谢观宁修理好这个机甲后,已经快晚上了。
他将那个机甲收好,又看了眼剩下几个机甲的问题,大多都是很普通的毛病,很快就能解决,不需要费太多时间。
谢观宁歇了会,随意找了点东西填填肚子,继续干活。
谢观宁工作起来就是不顾外物,连吃饭都很少能顾得上,顶多就是在铺子里囤点速食面包和营养液,有时间就吃一点,慰藉一下五脏庙。
时钟一分一秒地转着,等谢观宁把手头上的机甲修理地差不多后已经快十点。
他双脚跟灌了铅似的沉得不行,整个人无力地瘫在椅子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要说累吗?那肯定是累的。对机甲兴趣是一方面,但更多的,还是要挣钱。谢观宁是迎难而上的性格,像今天下午的那个机甲,因为修复起来有难度,所以他也兴致勃勃,希望能借此更一步提高自己。但他平时接到的活更多的还是像后面几台机甲一样,已经被他琢磨透了,没有什么额外的研究价值。而他要做的,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尽管有机器辅助,但一整天下来,也是既劳神又费力。
谢观宁又慢吞吞地吃了些东西,累得也没了看书的力气,目光便悠悠然地落在了门外的地方。
夜晚是地下赛场最热闹的时候。不管是上班族还是学生们,这个时间都是难得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地下赛场聚集了一批批来自各行各业的人,在这彼此都不认识的场合,进行着紧张激烈,让人肾上腺素直飙的机甲对战。
谢观宁曾也梦想着能驾驶着机甲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只不过先不谈omega体质能不能承受住机甲,便是最现实的一个问题,机甲是一个无比烧钱的玩意儿,而他,没钱。
认识到现实后,谢观宁也不再痴心妄想。后来又对机甲设计产生兴趣,索性便走了机甲设计师的路。以后便能按照自己的需求定制一台全方面最适合自己的机甲,不比随随便便买一台好?
外面的喧嚣声一波高过一波,谢观宁懒懒散散地窝在宽松的椅子里,铺子里昏暗的灯打在他肩膀上,为他整个人添了一层柔软的光晕。他半低着头,姿态舒适闲散,看起来有些莫名的美好。
晚上是地下赛场流量最大的时候,各个格斗场上一晚上能举办数十场比赛。地下赛场虽禁止伤亡产生,但在机甲对战中,损伤总是免不了的。一些有钱的人可能会将机甲带回去让更专业更信任的人修理。但对于一些普通人来说,就近选择店铺是最好的选择。
尤其是这个地下赛场还不算黑,最起码的价格比起外面并不算贵。
而这些人,就是谢观宁日常工作的来源。
他看了看自己的存款,又打开账本将那笔数字减少些,精致的眉眼慢慢舒展,身体的疲惫仿佛也消散了许多。
就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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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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