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游,我要回县城。”
“姐,这几点了。”
“小游,明天上班你一个人可以吗?”
“姐,我,我才刚来第一天,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我争取明天早点来。”
“姐,这,这凌晨三点,你干嘛去?”
“我有点事,必须回去。”
“回去?上县城?这么晚了,还这么冷!不然我陪你吧!”
“这么冷还这么晚别把你冻感冒了,你乖乖听话,呆在这就好,我只希望是我胡思乱想,虚惊一场。”
落星的冬天是真难熬,黄苜宿的车子也没有棚,即便冒着被冻伤的风险她也要去找他,黄苜宿咬紧牙关,直接往前冲了,也正是因为这凛冽的冬风把她的回忆吹得无比清晰,从遥远的,到非常遥远的记忆,还有刚才的记忆,全部唤醒。
两只狗狗从小跟着黄苜宿长大,虽然黄苜宿养狗的方法算不上体贴,但狗狗的样貌体型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她回想起刚才跟张仙影打电话的画面记忆,从视频中看狗狗,特别是小金毛狗狗胖了,还胖了还不止一点,而且那种胖不像自然的变胖,更像一种放大镜似的,突然的,魔法的胖,张仙影看不出来不怪他。
怎么可能突然变胖那么多呢?黄苜宿是一个不爱在吃饭方面下功夫的人,自然,跟着她的狗狗也遭罪,她当然承认她在这方面做的不好,但现在不是兴师问罪,后悔的时候,反过来说,也是这个毛病,让她发现了今日的异常。
黄苜宿十分确定狗狗不是在她手上长胖的,难道生病住院还能变胖?那为什么一块被送去医院的捷克狼犬没有变胖,变形呢?
黄苜宿越想越不对劲,在骑车的过程中,她忽然觉得有些冰寒并不是外界的风或者雨给带来的,更像是她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变异,它一点点长着长毛……对!还有那毛发!也不对劲!那毛发太长了!就像是女人的过肩头发,一般来说只有大金毛才有这么长的毛发,黄苜宿的小金毛是长不出的。
是张仙影拿错了狗吗?落星是个小城市,大部分人家里都不会养狗,哪怕是养也只会养一些土狗,比较好活,宠物狗是少之又少,在黄苜宿的了解下,起码她去的那一家兽医店很少接待宠物住院,所以张仙影拿错狗这个结论大概率可以被排除。
一路的长街,黄苜宿在找各种理由安抚自己,这时候她身后有辆大车在闪她,想超车,黄苜宿下意识往后视镜探头看去,除了看见车灯,她还看见了自己烦躁的双眼,瞬间,那心脏的长毛直接变成鱼刺蹿出血管,直透手臂,翘起一个个疙瘩。
无论是从狗狗的体型毛发来看,那绝对不是黄苜宿的狗,再者,当狗狗的后脖颈被张仙影提起来时,狗狗被迫抬头跟黄苜宿对视时,就是那一眼的对视,黄苜宿猛得想起来了某些熟悉的瞳孔和眼神,总之,那绝对不是一只狗应该有的瞳孔和眼神,一点也不黑,一点也不圆,不下垂,不湿漉漉,不哀求,不愤怒,不可爱,很迷茫,迷离,很扩散,很震动,很像人的瞳孔和眼神,再发挥一些想象力,再具体一些,特别像一个生了病的人的瞳孔和眼神。
是人?不可能!人和狗怎么融为一体?是狗?太陌生!变化太大,所以到底是个什么?这样的猜测,黄苜宿不敢当着张仙影的面说,毕竟像是恐怖片里才会有的桥段,真实生活中遇见的概率像中彩票,再说万一,张仙影他是感觉不出狗狗的异常的,如果那狗真是人,披了一张狗皮假扮的,它想要对张仙影做什么,那可太简单不过了,就趁着张仙影睡着,灯一黑,狗皮一丢,那毛绒绒下亮起血淋淋。
这个猜测堪比冬风之冷彻,失去狗狗的悲痛幻想已经是来不及考虑的悲痛,冬风像刮骨刀不停地划着黄苜宿的脑袋,让她把这怪事不停歇的深挖。
这怪事的起源点不应该是张仙影,而是她,黄苜宿。
张仙影只是代替黄苜宿去接狗狗的人,按照原本计划,带狗回家,跟狗同住一屋的人只能是黄苜宿,所以假设狗装人幻想成立,那么今天晚上长见识的应该是黄苜宿。
她上哪结了些什么仇人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完全想不通,黄苜宿一直认为她做人还是问心无愧的,她虽然一个真心朋友没有,但至今为止也没有闹掰的朋友,亲戚之类的因为父母死亡的原因都不怎么来往,再回想那个眼神,那个像人类眼神的狗眼珠,黄苜宿用排除法忽然想起来了,是她的同事,胡宙。
至于这个眼神为什么让黄苜宿熟悉,除去他们俩是同事需要天天见面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让黄苜宿印象深刻,无比难忘,也是像见小游一样,那一天是胡宙第一天上班,他什么也不会,就愣愣的站在柜台里,黄苜宿的身边。
胡宙不像小游的性格,热情开朗,他从来不会主动找人说话,即便是他不懂的业务也不会主动询问经验丰富的老员工,包括黄苜宿,因为这样,他当然会被不耐烦的客户骂,‘你有没有脑子!到底你是工作人员还是我是工作人员?一问三不知!我想买个炸弹轰炸你!’等等。
后来,他还收到了很多投诉,虽然那些话在黄苜宿看来都是非常无脑且可以哈哈大笑的事情。
比如,客户要求我行工作人员枪毙或者开除处理,再比如,客户对至今未回复不满,要求不用再回复,称如果以后再接到该行电话就起诉,并把工作人员剁成肉酱。
这里工作人员指的就是胡宙。
胡宙的脆弱心脏在短短一周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他忍不住在洗手间流下眼泪,但这眼泪不是洁白的,只带着委屈的,是混浊的,带着些许怒气的,然后碰巧被黄苜宿看见。
很迷茫,迷离,很扩散,很震动。
黄苜宿记得她还上前安慰胡宙来着,她轻拍胡宙的背,帮他拿纸巾擦眼睛,虽然聊天之间她忍不住笑出了几声,但她总归不是笑胡宙的。
黄苜宿怎么也想不通她什么时候得罪胡宙了,没办法,只能任由冬风一直刮脑袋。
-
张仙影准备睡觉了,睡觉之前他把房间门关上了,因为他觉得敞开门特冷。
小狗也会冷,特别是捷克狼犬,它不停的在门边叭叭脚,把门撞出咚咚响。
张仙影:“你干嘛。”他冷淡淡的俯视它。
小捷克狼犬冲张仙影嗷嗷嚎了两嗓子,再顺势往房间里冲,房间里有空调,暖气它能感受到,但很可惜,张仙影没有同意它进房间,它的小肚子马上被张仙影的脚背勾住,那狗脚停下,张仙影再顺势蹲着,俯近跟它说话。
“想进去睡觉?”
“嗷嗷!”
“说话!”
“嗷嗷!嗷嗷!”
张仙影后知后觉这小崽子是说不了人话的,他被自己逗笑后,心软了,再来,他盯着狗狗湿漉漉黑漆漆的眼神问:“你妈妈平常会让你在房间睡觉吗?”
“嗷嗷!”
“别嗷了,要不让我问问你妈妈?”张仙影顺势打开手机,点开跟黄苜宿的聊天页面,他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双手插兜,对狗狗笑:“算了,管你妈怎么做呢,谁让她不回家,既然这家里只留我一个人,现在就全部由我做主。”张仙影依旧是用脚轻点狗狗肚子:“乖乖,进来。”
然后是金毛,它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爬在那。
张仙影扬长脖子望过去,“你呢,不进房间睡觉吗?里面有空调暖气哦!”
近半分钟的沉默过去……
金毛没有嗷嗷叫,它只是缓慢站起身来,又仿佛随时要侧着倒下去,一点也不像黄苜宿养出的小狗的精气神,仿佛是老狗或者即将安乐死的狗,它的脚步出奇缓慢,从兽医那回家的路上,大部分时间金毛都是走在张仙影身后,所以张仙影也没有太注意到狗狗的走路姿态,现在直面观察狗狗走路姿态,张仙影皱紧眉头。
这个姿态太诡异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走路的狗狗,就好像腿上有伤,一瘸一拐,偶尔还会滑步,可这地不是木地板,是水泥地,略带坑坑洼洼。
不过很快因为寒冷,张仙影很快打消了怀疑的念头,他只想一个跨步上沙发,睡觉去。
提起黄苜宿的旧衣服,张仙影把它盖在了捷克狼犬的背上。
关灯。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一点点月光打在玻璃上,照不了亮房间里的任何,只能照亮玻璃。
空调噪音偏大,会呼呼的响,但张仙影也不介意,他反而觉得有一种安全感,包括听见小狗的呼噜声,安全感会更上一层,张仙影把被单盖过脑袋,又偶尔探了出来,呼吸困难,他要喘气,这时候他无意间把眼睛睁开,他眼睛的方向正好能对上捷克狼犬缩着的墙面,能看见呼噜声正是小捷克狼犬发出来的,月光也偏爱这只小狗,从一开始的只照明玻璃到照耀它的肚皮,那圆鼓鼓的小肚皮,就像一个弹力小球似的,张仙影隔了它老远也想去把玩一下。
但也只是想,因为他怕脏又怕冷。
像妈妈担心不安分的孩子睡觉会踢被子一般,张仙影的目光下意识在找金毛狗狗,它缩在了哪个地方?跟捷克狼犬一样的墙面吗?
因为是躺着的关系,所以视线能看到的地方有限,总之在直视的这面墙的范围之内,金毛是不在的。
张仙影扶起自己的半个身子,扩大视线范围,但还是找不到,他甚至怀疑狗狗可能是躲去了床底下,但张仙影不会站起来专门跑去床底下看的,他只会嘴上一句,“金毛,小金毛?”
他至今对两狗狗的名字分不清晰,为此有些纠结,他总觉得光叫狗的品种名不太礼貌,为此想找黄苜宿问个清楚明白。
黑夜里,张仙影忽然坐起身,大灯他也懒得开,手机直晃他眼睛疼。
peace:【睡了没。】
迟迟等不到黄苜宿时的回复,张仙影重锤一拳沙发。
张仙影揉揉眼睛,自言自语:“这么晚了,她肯定睡了。”
但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所以再发一个也没有什么关系吧,而且这个年代,有哪个年轻人会早早睡觉,张仙影抱着这种想法继续给黄苜宿发消息。
peace:【回答我问题。】
问题还没打全,张仙影又冒出另外一个想法,他觉得她会嫌弃的,大晚上就问这?真是有够无聊的,她要是脾气上头了,可能还会抱怨几句,一个男人,保持魅力的最佳方法,就是做个哑巴。
张仙影迅速把刚发出的两条消息给撤回,还自我抱怨道:“是不是有毛病!大晚上睡觉!赶紧睡!”
床单重新遮头,声音从被子里传出,只有他和离他近的狗狗能听到。
“你找她干嘛?”
“你怎么总想着找她?你有病啊你张仙影!”
“确实……”
有点想她了,这五个字他没出声。
想她什么呢?
躺在沙发上的他翻了个身,手臂掉出沙发外,晃晃荡荡的,手心忽然摸到一阵冰凉的毛绒。
张仙影掀开被子一角去看,再拿手机照亮光,竟然是金毛,它竟然就睡在自己身边,沙发脚下,像之前黄苜宿那样,他们在沙发这块用毯子搭帐篷看僵尸片那样。
金毛趴着的样子特别乖。
张仙影忍不住笑,再探出手去抚摸它的背,喃喃自语:“你还真是会挑地方?知道这里有人气,暖和,唉,我拍一张你乖乖的样子发给你妈妈。”
屏幕上有两条撤回消息也怪怪的,张仙影觉得他总归要发点有营养的东西给黄苜宿,就顺势拍了一张金毛的背,而这样一来,他也能很顺嘴问她金毛的名字是来福还是来财。
可peace迟迟等不到回复。
张仙影重新躺下之后,重新闭眼,他隐隐约约觉得眼皮上的颜色存在变化,一会儿变白,好像月光来了,一会儿变得漆黑,然后更加漆黑,他下意识睁开眼,可眼前什么也没有。
然后忽然叮一声,空调貌似关掉了。
房间里瞬间寂静,也冰冷,张仙影裹紧被子,暂时不在意,睡觉睡觉,可时间一长,他的手脚冰凉,他想修空调。
张仙影拿起手机,准备起身照明,这时候刚好看见黄苜宿发来的消息。
nudhdndd:【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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