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没有月亮，橘橘引开一小队兵后，沈莹顺着巷道转到大街上，挤进人群里急走。她原来没戴口罩就出去了，后面又折返空间里取了口罩戴上。
城门一撞破，外面的流民早全逃进了城来。
难民乌泱泱一大片——安顺城本来就不大。
沈莹顺势加入藏在流民里面，被夹裹着往前走去。城里的各家各户都关闭好了门户，怕惹祸上身。
而沈莹周围这些难民，只要见到有光，就会一哄而散四处去找吃找喝，有些人甚至□□起来商户和居民。
大点的商户原本就有保镖，居民又自发组织了人抵抗，一时说得上是一片混乱。
沈莹既怕被传染上瘟疫，又怕他们的争斗伤到自己。这当口还有趁机拐卖儿童和闺女的，她看起来才十二三岁，正是好卖的年岁，还真有做这种买卖的人牙子盯上了她，差遣声音友善的大婶摸黑来套她的话，递给她东西吃。
她见大婶身后的几个汉子包抄过来，一句话也不答，喊道：“爹，娘，哥哥们，我在这儿！”瞅准钻进人群里闪身就跑，唬得那几个人牙子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一路小心翼翼地终于到了城中心。城中心的街道上没那么乱，四处走动着拎着灯笼的小队的兵。
见那些兵拎的灯笼上刻着“宋”字，沈莹松了一口气——局面似乎暂时被宋锦西他们控制下来了。
而城里只有酒肆的灯笼依旧亮着，其它地方都是黑漆漆一片。
沈莹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酒肆是被宋家军征用了，有些投降的丰城兵被羁押在这儿暂时被看管休息，有些则靠在墙边包扎、喝着热水——证明宋家军对待俘虏并不算苛刻。
而一路杀进安顺城与丰城军对峙的宋家军，则还无暇顾及平息这些。他们的人马都在包抄，往县衙赶去。
整个县城，只有县衙仍然没有攻下。
“我找宋锦西！”沈莹冲过去抓住一个落单出来倒脏水的矮个兵嚷道。
那兵吓了一跳，就要去掀沈莹。
“大胆！这是梨花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沈莹大喜：“宋——小——北！”
被一队兵士拥簇而来的，不是宋小北又是谁呢？他穿一身铠甲，十分威风凛凛，虽然下摆的衣衫都扯坏掉了，证明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但整个人还是精神抖擞的，证明是真的打了胜仗。
宋小北也像见了亲人，冲过来握着沈莹的胳膊就往一边带。
沈莹不喜欢陌生男性这么亲密地接触自己，就连宋小北也不行，她强忍着想甩开对方的冲动，连声问：“我们家的小八小九……”
“真要跟你说这事儿呢，被挟持住了。我们这边正攻往县衙，他们把人绑在了县衙里边儿。”宋小北举着灯笼来照沈莹的脸，沈莹趁机不着痕迹推开他的手。
“你怎么没去攻打县衙？锦西大哥呢？还有我娘和村里的人呢？”沈莹问。
“战场无情，城里四处都很乱，你娘他们我们把他们都一个一个集合起来安排在一间民居里了。至于我哥，他们兵马几路从北面包抄，现在应该也快到县衙了吧。我们赢定了，都是强弩之末了。”他停了停，望着沈莹笑道，“我哥特意让我带着人马出来找你，他担心着你的安危呢。”
这是大恩了。能把村里的人都一个一个找到，并且安排好食宿。“谢谢了。”沈莹避开宋小北的眼神。
她总觉得宋小北变了，看她的眼神也好，还是语气也好，都带着一股揶揄，与之前认识的他完全不一样了。
这也才短短几个月吧。
看来，兵营还真是一个磨练人的地方。
只是他那眼神明显有点调侃的意思，莫非？
“快带我去县衙。”沈莹懒得再去想，快刀斩乱麻。
“你就不问为什么这么需要人马的时候，我哥会把我派出来找你？”宋小北仍然是一脸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可能我有什么价值吧。毕竟，不是给了他治疫情的药方子，还有地图？心里这么想，沈莹表面上却摇头：“不想知道。我现在很担心小八小九。”
“那，走咧！”宋小北冲旁边一招手。
不一会儿黑暗中就有小兵牵出来两匹马，其中一匹很矮，一看就是为沈莹事先就精心准备好的。
我还有这待遇？宋锦西就这么看重我？
沈莹心里不免吃了一惊。
要知道现在外面天灾**，连人都吃不饱饭。虽然这矮马她不懂行，看不出是什么珍惜品种，也知道喂养得很好。
而且与她的身形还真搭配得上。
“这是最好的矮种战马，外邦进献的，名叫栗金。我哥给它取名叫梨光，我哥说配你正好。”宋小北还特意拿火棒照了照那马。
看起来是皮毛非常滑亮，全身就像覆盖着缎子一样。这能打仗吗？沈莹突然有一种现代收到男朋友礼物的错觉。
她不由生出了几分警觉之心。
就她这干巴巴的样子，宋锦西能看上她？那能看上的只怕是她的智慧了。提到智慧，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我哥说，送你啦。”宋小北一脸蔫儿坏的笑容。
但现在由不得沈莹多想和多推辞，“谢了！”她也不推辞，从善如流便坐上了马去。
那马并没有她想的华而不实，与宋小北的战马并驾齐驱一路往县衙而去，也并没有落后多少。
而且它还温驯异常，十分好驾驭。
“我哥自己驯的马，好骑吧？”风中传来宋小北的声音。
沈莹心头一凛，勉强道：“好骑。”
她心里总有一些惶惶。就算在现代，她也没随便收人男性礼物的习惯——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因为她收下了，就认为她承诺了什么呢？
“价值千金呐。”宋小北又道。
沈莹现在简直想搭弓给他一箭了。
靠近县衙，并未想像中的到处是火把或者战鼓累累，反而一片鸦雀无声。
翻身下了马，如果不是旁边训练有素的一队兵过来牵马，沈莹还以为没有人。宋小北提起灯笼一照，四周都是兵，都静坐在县衙门外。
“这是？”宋小北问过来牵马的兵士头领。
“宋头领为了救梨花姑娘的娘和姐姐，落了单被丰城军拦在了桥头，我们的人已经前去接应了，问题不大。这县太爷不放人呢，拿着两个小人儿和一位姑娘做人质，说要见头领。我们得过头领的吩咐说不能让梨花姑娘的家人受伤，现在只能干等着，也不敢强攻。”那头领道。
“哎呀，我哥的伤还没好呢。一个人吗？”宋小北有点着急。
“带了大钟与小吕。没事儿的，我们接应的人去了不少。”
沈莹默不作声，心里猜测这大钟与小吕大概是宋锦西身边的护卫或者勇士之类吧。
宋小北看了看县衙门的屋顶，把声音压得更低道：“你们就没有想想其它的办法？”
“都想过了。那县太爷滑头得很，死活不出来，将他与梨花姑娘家的两位小娃儿还有一位姑娘绑在一起，就在那西厢房。他那房上还有伏兵，我们这边只要动一动，他们就要拿那两个娃儿开刀。”
宋小北点头。
沈莹望着那夜色中的县衙屋顶，也面色凝重起来。
那头领却示意另一个小兵接过了沈莹手里的缰绳，又堆着笑低声道：“这就是梨花姑娘吧？”
他这话一出，沈莹能明显地感觉到在场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停在了她的脸上。
她有点后悔没在空间洗个脸再出来。
“嗯。梨花见过诸位哥哥。”沈莹只能学以前电视里的说话方式随便行了一个礼。她的原身是个乡下姑娘，太知礼反而引人怀疑。但这声哥哥叫得她自己也挺受不了的。
“不敢不敢。”
“不敢不敢！”
在场的竟然个个马上给她抱拳还礼，就连原本坐在地上的也闻声望了过来。
“梨花姑娘真是人小胆大啊。”
“就是与一般乡下的丫头片子不一样。”
沈莹总觉得不妙，非常之不妙，这夸得有点过了。现在正两军对峙呢？这些人干嘛呢？
这宋锦西到底……
到底是心里记挂着小八小九由不得她多想。“哪位是梨花姑娘？”大门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举着灯笼问。
全场都鸦雀无声。
沈莹也在寻思到底要不要回答。
里面却传来小八小九的几声痛泣。
沈莹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大声道：“我就是！”
“县太爷里面请。”那家丁道。
沈莹不想去。
宋小北已经伸手拦住她，“不要去，我哥马上就来了。等他来之后再说。”说完，他又大声对那家丁道：“请转告你们县太爷，他要见的不是我们宋头领吗？我们宋头领已经在路上了，马上便赶到。你们县太爷要见一个黄毛小丫头干什么？欺负稚子更非大丈夫所为！就不怕我们头领来了跟他掀桌子？”
宋家到底是都读过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宋小北这口齿伶俐得当初还真没看出来。沈莹觉得他说得挺对——她一个人进去，虽然有弓箭要救三个人还是相当冒险，可能性太低，谁知道会不会反倒被对方趁机挟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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