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母女俩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但宋氏能猜到以大嫂那德行,结果应当不会太好。
母女俩窝在炕上,宋氏想着,女儿可不能随她爹那般一根筋,有些道理,她也该懂了。
宋氏小声与闺女说:“宁宁,娘今日便是想与你说,旁人都靠不住,得自己能立住,你爹他心思单纯,总觉得一家人就该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可旁人不这么想。”
“往后你嫁了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只有大伙拧成一股绳,才能把日子过得红火,但不能因为旁人,处处委屈自己。”
姜宁宁点头,认真道:“娘,我知道了。”
宋氏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娘身子不好,若是能给你生个弟弟,咱们二房也不至于这般……你爹不计较你大伯母和三叔家的那些小心思,也是因为我没能生个儿子。”
这话姜宁宁可不爱听,“娘,我能捡到鸡蛋,人参,铁头二蛋他们不行。”
宋氏一愣,随后便认真的想姜宁宁说的这番话。
她喃喃道:“是啊,当年我娘生我后伤了身子,直到我七岁时,家里才添了弟弟,当年我爹也觉得没啥,还说若是往后我娘生不出儿子,就给我招赘,还说女儿一样能养老。”
宋氏又看向闺女,眼神坚定:“女儿也没差。”
姜宁宁没听清她刚才嘀咕什么,很认同的点头,“等咱们分了家,爹好好干,咱们肯定能把日子过好,女儿也一样能给爹娘养老。”
于是,宋氏想着招赘大计,姜宁宁想着赚钱大计,两人就这么达成了共识。
等姜福来一脸灰败的进屋时,宋氏目光炯炯:“她爹,往后咱们分了家,好好过日子,我和福贵媳妇关系好,往后让她教我绣花,听说勤快些,能赚不少呢,咱家日子肯定会越来越红火。”
然后给闺女招赘。
姜宁宁看向他爹眼睛亮晶晶的,“爹往后我也要赚银子,让你和娘住大宅院,穿新衣裳!”
然后养个小白脸或是立女户。
姜福来二十好几的人,看着媳妇和闺女差点没哭出来。
姜福来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心想,大哥置身事外,大嫂和三房的一样惦记着卖他闺女让他们自家儿子过好日子,这哪里是兄弟,这哪里是家?
还管啥分家亏不亏,往后分出去,一家人齐心协力过日子,还能比现在差?
他又抬头看自己的妻女,两人原本都在炕上舒舒服服的躺着,这会儿连外袍都没穿,一脸担忧的看向自己。
姜福来摇摇头,忙说:“你们先回炕上躺着,冷不?我去烧些柴火。”
还没出门呢,他回头瞧见闺女媳妇都没回炕上,姜福来下定决心,道:“明日不用早起,咱们睡够再起,到时候我就与娘说,分家。”
……
第二日一早,钱氏瞧二房都在睡懒觉,哪里受得了?
又想起小钱氏的话,这两日最好就让他们待在家中。
索性眼不见为净,不管了。
于是宋氏去割猪草的活儿就被大嫂接替,小钱氏心想,关键时刻自己可不能掉链子,婆婆心情不好,她可得避着些,索性拿衣服去洗。
谁知,刚遇见个人,笑着打招呼,人家理都没理。
小钱氏“呸”了一声,心想,往后大丫去顾家,自己再生个儿子过继到二房,往后这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来巴结自己。
不过等她一路走到河边,才发现不对劲来。
怎么众人看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厌恶?
她干啥了?
这时候就有人出言嘲讽,“哟,还有脸出来?自家儿子没空好好教养,往后我瞧见一次,帮你管教一次,一天天的,得了空就知道去搬弄是非!”
小钱氏完全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昨日她和那人还有说有笑的。
她一打听,才知道昨日宋氏和姜宁宁在河边说的那番话。
小钱氏想起那日从婆母房间出来后,撞见大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婆母说的话,怕是被她听见了。
她恨的牙痒痒,这丫头片子,人不大,一肚子坏水。
还有宋氏,平日里看她想个锯嘴葫芦,一声不吭,竟然背地里玩阴的!
坏她名声不说,竟然还那般说她家二蛋,随便说两句怎么了?
她这会儿却是忘记自己也拿着顾小少爷一句戏言当真,还搅得家宅不宁。
小钱氏窝了一肚子的火,正想去婆母面前告状,谁知一回家就撞见了姜福来一家跪在院子里,说什么要分家。
今日二房三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姜宁宁一出门,就瞧见她奶铁青着脸,却又没说什么。
她爷姜宝林坐在一旁抽旱烟,只往他们这边瞥了一眼,也没说话。
也是,往常他们若是等天亮再起来,她奶准一早就来敲门,想来这会儿正窝着火。
姜福来也不等钱氏说话,直接就跪了下去,“爹,娘,儿子不孝,宋氏身子不好,生不出儿子,是咱们这一房拖累了姜家,如今儿子也没脸待在姜家,爹,把咱们这一房分出去吧。”
宋氏也拉着姜宁宁一起跪在姜福来身边。
钱氏和姜宝林两人都愣在当场。
姜宝林还问呢:“这不是日子过得好好的,咋就要分家?是你娘说的要大丫去顾家?那不是好事么……”
姜宁宁心想,难怪她爷一辈子都被钱氏拿捏,他这一辈子,都是糊涂过来的。
钱氏反应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指着宋氏的鼻子就骂:“你这丧门星,生不出儿子拖累我儿不说,还撺掇他分家?当真是个搅家精,早知今日,当初我说什么也不让你进我们姜家的门!”
钱氏越骂越难听,甚至还骂她:“当初就该让你这下贱胚子被卖去青楼!”
宋氏也不搭理她,钱氏只觉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骂着骂着自个儿倒是更气,而宋氏呢,没事人似的。
眼瞧着场面越来越难看,再闹下去旁人就要过来看笑话。
小钱氏哪怕这会儿恨不得把这母女俩的嘴给撕了,也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拽了自家男人一把,示意他去劝劝。
这会儿大房的也站出来说话,两个兄弟把他们三人扶起来,又开始劝说。
无非就是说什么,大家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爹娘还在,怎么能说分家就分家,宋氏生不出儿子没关系,往后这么多侄子孝敬呢,又不是啥大事。
姜福来冷眼瞧着这么一副“兄友弟恭”的场景,又想起昨晚听到的话,只觉得讽刺。
“都别吵吵!”
姜宝林吼了一嗓子,大伙都安静下来。
哪怕他平日里大事小事都听钱氏的,到底也是一家之主。
如今家里闹这么一出,二儿子要分家,当爹的先前竟然一点不对劲都没察觉。
钱氏生着气,自个回屋去,另外两房原本想留下来瞧瞧的,姜宝林摆摆手,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自家儿子自己清楚,姜福来肯吃苦,又不与兄弟计较,性子是三兄弟里最好的那个。
今儿个他得好好和儿子谈谈心,有啥不得了的大事,非得闹着分家?
他便去了二房的那屋。
姜福来就等着姜宝林问呢,他一股脑的全都说了。
“爹,说句公道话,绾娘虽没生出儿子,可咱们这房,到底为家里做了不少,平日里少一口吃的、一床棉被,咱都可以不计较,原本女人家的事,不该我来开口,绾娘嫁给我六年多,没功劳也有苦劳,她活做的最多,在咱家也最不受待见……”
听男人这般帮自己说话,宋氏也忍不住落泪。
姜福来继续道:“爹,咱们可就大丫这一个闺女,人顾家只当顾小少爷的话是句玩笑话,偏弟妹要煽动村里的媳妇们说他坏了咱大丫的名声,这是逼着咱们卖闺女!”
宋氏抹了把眼泪,“爹,是我没用,没能生出儿子,家里人担心咱家分得的田地便宜外人,嫂子她们也舍不得把自家的宝贝疙瘩过继给我们,爹,如今媳妇斗胆说一句,往后咱家不过继了,这田地也不便宜外人,到时候还给几个侄子就是。”
宋氏这番话说的可怜,姜宝林怎能不动容?
平日里钱氏的小心思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他也觉得孙女都是赔钱货,还不如把吃的喝的留一口给孙子们;去岁冬日的新棉被、新衣裳,大房三房都有,只少了二房,他又想着二房往后得仰仗侄子帮着养老,少就少些。
至于后来,要把大丫送去顾家当童养媳,那不是好事吗?
姜宝林这会儿想,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是个赔钱货,那也是他们二房的独苗苗不是?
他又想起,过年时,族长那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话:一碗水端不平,这家迟早得散。
姜宝林看着儿子儿媳红着的眼眶,他心中不是滋味。
姜宝林道:“既如此,那便分家吧,只一点,分家后,咱们还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姜福来和宋氏自然是应下。
“如今把你们这一房分出去,往后家里的房子便不归你们二房,我想着,你们出了不少力,银钱就多分一些。咱家情况你们也知道,家里还剩下五吊钱,分给你们三吊,咱家老屋那边地便归你们了,也省了买地的钱,家里有五亩水田,十亩旱地,分与你们这一房一亩水田,三亩旱地,其他农具、水缸之类的杂物,该怎么分就怎么分。”
说着姜宝林又说了一句:“往后你三弟家分出去,也是这么个分法。”
姜宁宁也不知道这田地有啥大用处,她是没准备种一辈子地,不过她爷分银钱倒是厚道,分了大半给她家。
再看爹娘的表情,她竟然看出了几分惊喜。
姜宝林叹了口气,又起身,“要是晚两年分家,怎么也得给你们这一房起三间砖瓦房。”
三间砖瓦房,约莫要花三吊钱,还不算上要请村里过来帮忙的人吃饭的银钱。
姜宝林又想起自家二儿子,下地干活是干的最多的,农闲时也没想在家呆着,哪里缺帮工他头一个去报名,赚的银子一分不少全都上交。
可惜,家里没个儿子,否则这么多年他也不至于这么不公。
姜宝林正准备使唤孙子去喊族长过来做个公证,谁想开门就看见老妻板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钱氏来得并不久,只听见他们说起分家的事情。
姜宝林道:“正好,把老大老三都喊来。”
钱氏“呸”了一口,骂宋氏狐媚子,又骂姜福来有了媳妇忘了娘。
等一家人坐齐,姜宝林原本想把刚才的分家的话再说一遍,还没开口,就被钱氏抢了先。
“要分家可以,不能按你爹说的来。你家人口少,宋氏生不出儿子,便分你们两亩地,往后好好劳作,得了空去找活计做,日子也能过。至于银钱,铁头眼瞧着就要说亲,家里得多留些银子,分你们一吊,老房子凑合凑合也能住。”
“如此,还要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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