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睡不踏实的人感觉胸闷难当，像是被什么压着似的，透不过气。
轻微挣动几下，被梦魇住的人终于艰难撑开眼皮。
视线在半空中悬停了几秒，渐渐下移，严紊周这才看清导致他心气不顺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此刻横亘在他胸前的一条手臂。
抬手，轻轻把横亘在胸前的手臂推下去一些，严紊周微微侧头看去。
身旁人闭着眼，呼吸平稳。
昨晚……
相较于上几次而言，昨晚那个他主动落下的吻，可以称得上温柔了。
两片唇轻轻相贴那霎，双方都近乎下意识地闭了眼。
没了之前不管是压在书桌前还是抵在厕所间隔板上的强势与不容拒绝的力道。
两人简简单单亲了几下，分开时，成虞还轻轻舔了下他的唇角。
少见的，他看到了少年薄红的耳垂，和不怎么自然别开的视线。
留恋，温存，美好，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影片末尾。
其实成虞是打算睡沙发的，后来——
想到什么，严紊周说：
“你没叫保洁阿姨进主卧清扫。”
成虞像只黏人的小狗偎在他身侧，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垂下目光后，低低应了声，“嗯。”
“是因为我吗？”
他还记得上回的事，成虞临进门又出去，专门去便利店给他买了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等，因为知道他坐车后睡前有洗漱的习惯。
那他对住的环境有点轻微小洁癖，这点成虞肯定也是知道的。
偎在肩头的少年小幅度偏头，目光凝在他脸上，没应声。
有些事，似乎也不需要应声。
两人平静对视会，严紊周忽然很轻地叹了声，他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从成虞的角度可以把这句话拆解为——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个问题成虞之前也问过自己，但据自称经验十分丰富的唐知年同学告诉他，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喜欢就是喜欢，要什么理由，只有不喜欢，才会找那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拒绝他人。
“以前，也有喜欢过别人吗？”严紊周继续问。
成虞很轻地摇了下头。
那天杨家晚宴，严紊周能明显从杨苑语气中听出对成虞抱有的希冀。
确实，眼下的成虞正在朝着越来越优秀的方向发展，而且做得很好。
未来可期放在他身上或许真的不是一句谦语。
但越是如此，压在严紊周心中的隐忧就愈胜。
毕竟，于杨苑而言，总不希望有朝一日成虞领回家的对象会是个……男人。
见他眉头轻蹙，偎在身侧的人像是察觉到什么，开口，“没有，以前没有喜欢过别人。”
“女生没有，男生也没有。”
成虞扭头看向身后的主卧，“不让阿姨进，是我的自作主张，我不想别人来收拾。”
……
感受到搭在腰侧的手轻微动了动，陷在回忆中的人偏头，
“醒了？”
身侧人半掀眼皮，懒懒往上瞟一眼，又把眼皮阖了回去。
严紊周这会靠坐在床头，腰侧正好对着少年侧脸。
感觉到腰侧布料被来回拱动的东西蹭开点，发尾扫过薄薄肌肉时，带起了一点痒意。
身侧人眼还闭着，又来回拱蹭了好几下，故意撒娇似的，看起来没半分要起床的打算。
严紊周笑着揉了揉那颗毛刺感十足的脑袋，
“行了，我先去洗漱，你再睡会。”
闷在被褥中的声音听不真切，严紊周稍一挣动，只觉覆在腰侧的掌心一下握紧。
心底失笑，他俯身轻轻浅吻了一下少年额头，柔声，“乖。”
腰侧手掌不怎么情愿地撑开，严紊周下床后笑着回身拍了下他的手背。
少年这会只露出半张脸，另半张深陷在柔软的枕头和被褥间，含混地应了声，“我马上……起。”
严紊周目光从少年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唇和冷淡的下颚线上一一划过，出门后，又轻轻把门阖上了。
十多分钟后，严紊周洗漱完，走回客厅沙发处，刚从扶手上拿起手机，门铃响了。
这会八点刚过，又是周末。
这么早会是谁？
严紊周走到门边，拉开门。
站在门外的人摁完门铃等了会，没听见门里动静，这会正要拿出手机打电话，忽然门开。
指尖动作一顿，杨苑抬眼。
与门后的人看个正着。
一声“成……”顿在唇边。
严紊周是真没想到，门外站着的会是……杨苑。
他很轻地眨了下眼，下意识叫了声，“杨姨。”
杨苑看他一眼，又越过他肩头朝里望去，见他身后没人，才试探着问，
“紊周，你怎么在这？”
“我……”
严紊周一下卡壳，空白时间里，他能明显感觉到面前人盯着他的神色越来越……
“妈——”
身后一声，一瞬打破俩人间诡异地沉默。
杨苑看自家儿子像是刚起，扬了扬手中提的东西，严紊周侧身，把人让了进来。
“昨晚不是跟你打电话嘛，”杨苑进屋换鞋，把提的东西顺手放在玄关处，笑着应，
“我本来想着让人给你带过来，后来正好你陆叔叔家有个亲戚在这边，这几天听说是住院了，我这不想着，那正好了，顺道过来看看你。”
成虞嗯了声，转头去看严紊周。
随着他目光，杨苑也渐渐止住脚步，问，“你们怎么会……”
感觉到视线，严紊周转头轻轻瞟了眼成虞。
几秒后，成虞接口，
“哦，紊周哥他，”少年不怎么自然地咳了声，“跟你一样，也是过来看人，正好顺道过来我这边坐坐。”
“哦，这样啊，”杨苑舒一口气，“我说呢。”
她笑着往客厅沙发上一坐，招呼，“紊周，别客气啊，来，过来这边坐。”
“你要不急的话……”
严紊周截口，“杨姨，”又回看了一眼成虞，“那我先走了。”
“不多坐会……吗？”杨苑的话音止在成虞身后。
少年人身量高大，这会横挡在俩人间，阻隔了视线。
杨苑没听见俩人说了什么，几秒后，咔哒一声，大门重新关上。
成虞回身，默不作声地把刚放玄关处的东西提到了厨房。
望着自家儿子背影几秒，待成虞从厨房转出要进卫生间前，杨苑开口——
“你们……”
见成虞转头看来，杨苑赶紧笑着说，
“哦，我的意思是……”
“妈，”成虞叫了她一声，把女人的话头截住，少年目光投过来，不避不闪，“您想说什么？”
无声对峙，几秒后。
“没，没什么，”杨苑重新坐回沙发，“先去洗漱吧。”
成虞在原地站了几秒，最终扭头进了卫生间。
听见门阖上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杨苑心里就是突然咯噔一下。
她紧着回身，又朝卫生间看去。
磨砂玻璃门看不真切，大致能分辨出里面有个黑色的身形在动。
女人回身，呆坐几秒，又猛然朝门口那看去。
刚才严紊周眼底有明显很震惊的情绪一闪而过，如果她还没老眼昏花，应该不会看错。
……
-
高铁站。
直等坐到座位上，严紊周才拿出手机。
不出所料，成虞头像下进了好几条新消息。
成虞：[你在哪？]
隔了几秒。
成虞：[回去了吗？]
这条之后紧跟着几条。
成虞：[抱歉，我不知道我妈会来。]
成虞：[她昨晚是提了，但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过来。]
又隔了几秒。
成虞：[生我气了吗？]
这条之后，隔了很久都没有新消息进来。
默默把每条消息读完，严紊周正要退出俩人对话框，那边又发来条。
成虞：[说话。]
两个字，几乎刚发来，下一秒就被撤了回去。
成虞：[别不理我，好吗？]
成虞：[小狗倚墙偷瞄.jpg]
严紊周盯着这些信息，心里重重叹口气。
该怎么才能让成虞明白，他的沉默不是生气，而是……
刚才开门那霎，俩人看清彼此时，他能从杨苑满脸惊异中读到一丝难以置信的异样眼光闪过女人眼底。
望着那个惴惴不安的偷瞄表情，严紊周头回遇事无解地想，往后的日子，该如何面对……
阖上手机，严紊周调了静音。
他买的是靠窗的座位，这会人不多，车厢也安静，他偏头，轻轻靠在车窗边，看着眼前景致朝后退去，一点一点变快，直到最后模糊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脑海中不受控制浮现的，是两年前那个圣诞夜，成虞叫他转身时，印在眼底的一幕。
在那一刻，万千人流也像这般，好似化为了流动的光影板。
一片模糊中，少年身影愈发清晰。
随着一声叹息悄然落下，严紊周恍惚听到‘成虞’两个字。
思绪渐渐回笼，刚才模糊的声音听得也愈发清晰起来。
严紊周辨别出这声音是从他斜对面的座位上发出的。
那边是个三连座，这会只坐了两个人，靠近过道那人再次开腔，
“我去，真是他！”说着，把手机递还给旁边的人。
那人接过手机，“我就说没骗你吧，你刚一说人名我立马觉得耳熟，这人在我们系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卧槽，这小子现在混得这么牛逼了嘛？”
“那可不，听说在搞什么工作室，咱这不都放寒假了吗，人可没闲着，听说年头刚过，就已经在各大高校开始搜罗人才了。”
见身旁人不言语，旁边这人又捣了他一下，
“唉，你刚才说的真的假的，我听着咋不像是这人能做出来的事呢。”
那人叹一声，“这我还能骗你是咋的，要不是跟他打工那会住过一段时间，就你现在说他变得这么牛逼，我都怀疑是不是真是我自个记错了。”
“我去，”那人喃喃，语气依然带着点狐疑，“照你那么说，情况还真挺危险的。”
“卧槽，那特么能叫危险吗？那特么是相当危险好吗！？要不是后来老子屋里另外一个人搬出去，老子实在扛不住了，也不能跟领班打小报告，让他赶紧走人。”
听了会，严紊周渐渐分辨出来，这俩人说得应该是成虞高中刚毕业那会。
严紊周记得当时成虞跟他提过，自己在外打工，好像是去个游乐园给人当NPC什么的。
听那人意思，成虞上工时，有时晚班会睡在游乐场分配的临时通铺里。
“你是没见啊，那大半夜的，就自个一个人靠在楼顶天台那围栏边，脚底围了一圈烟蒂。”
“我咋知道咋回事啊，但是后来我听谁说啊，反正就说他那阵高考好像也没考好吧，还是家里有啥事。”
“反正老恐怖了，我老看那短视频上不是说谁谁谁仇恨社会啥的，见人就撞，见人就砍么，我那会真是害怕睡着睡着人就过去了。”
那人又看了眼身旁同伴点开的照片，良久后喃喃，
“这他妈是一个人吗……”
“也是奇了怪了。”
两人聊了会，随着车上人多，渐渐岔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这些事，成虞从来没跟他提过……
到地后，严紊周打开手机。
成虞电话刚好进来。
指尖悬停，很突兀地，刚才那俩人声音重新绕回耳畔。
几秒后，严紊周接起——
“喂，你到了吗？”
成虞顿了顿，见对面依然没有要开腔的架势，声音急促道：
“你在站台外等一会好吗，我马上到。”
OS：成小狗：老婆想跑？不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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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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