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这边请。”张管家躬身引着人往榭雨轩去。
林莎怡倾身,手提着皮箱往前走着。
林莎怡前几日刚从法国回来,主修古典艺术。刚到林家老宅,人还没喘息过来,就被林老爷子派人送来了邱家。
外界传言林家式微,急着卖女儿。
一个卖给邱家二少,另一个便送到邱家大小姐身边学东西,等着来日好攀下一个亲家。
林莎怡知晓父亲的深谋远虑,这些莫须有的传言也没放在心上。
跟着张管家走到一半时,林莎怡便在一出院子停了下来。
“这是姐姐以后住的地方么?”一双杏眼从院门盯着院内,看不清内在暗涌的情绪。
“回林小姐,这是邱少爷的榭名轩,来日林小姐与邱少爷成婚后便会住在此处。”张秉听林莎怡感兴趣,便笑着答到, “大小姐疼爱邱少爷得紧,近来喜事将近,便早早命人将院子里名贵草木修整好了,屋内的设施也一并打的上好红木家具,少爷平时也爱收集一些新鲜玩意儿。林小姐嫁过来自会是欣喜美满的。”
正说着,屋内正对着院门的西洋吊钟便铛铛的响了起来,衬的院子里格外的寂静。
申时了。
“到是个好地方。”没有多看一眼,便往前走了。
往后的日子,是个什么样,谁都说不准。
张秉也不多言,继续引着人往榭雨轩去了。
榭名轩和榭雨轩名字相差不大,却隔着好几个院落的距离,林莎怡好一会儿才走到住处,是榭雨轩的一处西厢房,并不是主厢房。
“林小姐,隔壁院子是大小姐住的曼韧轩,”张秉拿着钥匙开锁,“林小姐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就是。待会儿申时末,大小姐便会回来,会派下人来请林小姐去山水居用饭,林小姐现下可以修整准备一下。”
“嗯,知道了,有劳张管家了。”林莎怡放下手中的皮箱,环视着屋内的陈设。
屋子中规中矩,看着是提前派人打扫过。门口站着一个下人,是邱家派来负责自己饮食起居的丫鬟,名字叫豆蔻。
“林小姐,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我。”豆蔻上前,请了个安。
长相不算艳丽,却清秀不失风骨。
年纪看着不大,言行举止却很得体。
下人不知道自家当家的态度,现在也没敢拿出什么拿捏人的姿态,还是比较热情,看着还是比较顺心。
“嗯,未来还请多关照,”看着豆蔻笑起来的一对小酒窝,心情也好了不少,“我待下人没什么要求,往后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不必拘泥这些理解,你也可以……”本来想叫人直接唤自己“小林”,仔细一想,有点为难下人了,毕竟,这里不是林家:“就叫我林小姐吧,寻常平等相处就好。”
“是。”声音轻柔,如沐春风。
眼下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只待休息片刻,便要去山水居见人了。
“你先下去吧,我休息一会儿。”
豆蔻便悄无声息的下去了。
晚间时候,张秉派了个下人过来,请人去山水居用饭,今晚是欢迎林小姐入住邱府,还说晚些时候少爷会回来。
山水居设在会客厅后方,属于居中位置,各个住处的距离到此处都适中。
山水居,美其名曰,榭水亭台,假山林立,同火红的石榴树依偎,池子里绿藻盎然,锦鲤游曳。
林莎怡随着下人,踩着鹅卵石曲径,听着悠然的流水声,从假山的缝隙间窥见主位上的人。
下人俨然有序排守在餐桌两边,桌上已经上了些许菜品,静静地等着主位上的人提箸品用。
“来啦。”声音宽厚威严,上位者的气势,衬得那对手工银制镶边红宝石耳环更加摄人心魄。
数朵艳红的扶桑花配着绿叶,在手工黑色旗袍上竞相绽放,暗红琵琶扣整齐的扣在领口,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脖子。头发是最近流行的鬟燕尾式发式,乌黑的秀发上簪着一只珍珠花样式的银簪,中央用祖母绿的圆形宝石点缀,宝石周围又嵌着着碎钻,低调而不失华贵。
纤柔的玉手却夹着一只雪茄,烈艳红唇吞云吐雾,一对妩媚的柳叶眼打量着来人。
林莎怡一走进就被烟熏得咳了几声,面露难色。
“哈哈哈,这不好闻么?”说着手往边上一伸,张秉便将雪茄接了下去,“林伯父寻常不抽雪茄么?”
“抽的,只是这些年我在法国留学,也不常闻,”林莎怡虽然觉得被笑话了,面上羞赧,但人还是坐得端正,看着像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也确实不太好闻。”
下人一听,心里都捏了把汗,谁敢在当家的面前说当家不是啊。
“确实。”不知道是应的前面那句,还是后面这句。
“吃饭吧,诶,在国外吃惯了法餐,不知道中餐还对不对胃口啊?今天听说你要来,后厨可是捡着拿手的做的呢。看这约莫有十二道菜呢。”邱敏边说话,边净手。
下人也将余下的菜布置了上来:清蒸鲈鱼,红烧蒸肉,辣炒田鸡,甜羹……
“林莎怡刚回国,还要多谢邱小姐的款待。”林莎怡在国外没有净手的习惯,也学着邱敏的样子净了手。
“无妨,林伯父把你送到我这儿来可是来学东西的,算上林伯父这些年来对我的帮助,我也算你半个姐姐,我可得好好招待你。”邱敏一打见面就一直是笑盈盈的,好像真成了林莎怡多年未见的好姐姐。
晚餐吃的还算和气。饭后邱敏又带着人在宅子里溜达了一圈,兴质很高的样子,林莎怡心中对邱敏的形象也变得柔和了点,不过也只有一点,能坐在商会那样的位置,这样的怎么能用柔和来相许。
才逛到一半,手下的人突然来信,邱敏便以处理公务离开了,走之前同林莎怡说明日巳时到商会跟着自己学习。林莎怡告别了邱敏,便被张秉引着回了榭雨轩,随后安顿着歇下了。
邱家书房——博雅堂内,灯火明灭。
“大姐,我与林芷的婚事已经是报答了林家这些年的恩情,你又何必把林二小姐接到家里来?”邱曈费解地质问着。
“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我们我也不好自己驳了人家的意思,现下只需让她知难而退,这样娇滴滴的大小姐,不用一个月便会哭着回家投入父母的怀抱,我们又何必做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手中把玩着高脚杯,红酒随着灯光闪烁,脑中却浮现那娇滴滴的人儿,明眸皓齿,一排简单的珍珠扣在一头偏棕的欧式宫廷卷发上。
确实是个娇俏又可爱的美人儿。
邱敏心中一边想着怎么设限,让小姑娘知难而退,一边又想着那纯真的脸变得气鼓鼓的模样。嘴角不禁上扬。
“大姐,我还有事同你商议。是青阎帮那边的事。”
“说。”邱敏收起了笑容,高冷傲慢的模样才是众人熟悉的邱大小姐。
次日辰时,林莎怡便起了床,简单洗漱过后便让豆蔻引着自己去山水居用早膳。
豆蔻一直安静地侯在门外,因为林莎怡不需要她伺候,所以她也只能做点通传和引路的活儿。
虽然昨天邱敏已经领着自己在宅子里走了半圈,林莎怡记性好,也认得路了,但毕竟是别人家,由下人引路能避免不少麻烦。
山水居水声潺潺,石榴花红艳依旧。
主位上没人,昨天坐的位置对面倒是有个男人,长得和邱敏有几分相似。
“你好,我是邱敏的弟弟,邱曈。”说话间,便笑嘻嘻地伸出一只手,“你在国外留学,应该是习惯用握手来打招呼吧?”
“你好,我叫林莎怡。”林莎怡也握手回应。
“快坐下吧,哦,对了,我大姐平时不在家吃早饭,商会每天都很忙,忙起来也没时间吃饭。她卯时,也就是六点就出门了,”说着就要给林莎怡舀粥,“你快吃吧。”
“哦,不用,我自己来。”不是林莎怡嫌弃人家,只是她不太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而且,眼前这个人将来是自己的姐夫,外面也传言是个败家的花花公子,让她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好感。
见人拒绝,邱曈也没有强求。
“待会儿,你准备准备,大姐会派司机接你去她那儿。”趁林莎怡低着头,邱曈偷偷地打量着人家。想着确实是长得娇滴滴的,不知道能在大姐手底下过几轮。
“嗯嗯。”林莎怡礼貌地回应。
要带的东西不多,林莎怡只带了一个手提的皮包,里面只有钢笔和笔记本。
吃过早饭后,只在邱家门口等了一会儿,司机便到了。
上车后司机跟块儿木头一样,一言不发,林莎怡也不好挑起话题,怕被别人认作是套近乎,便一直盯着窗外的街道。
城里的百姓早早就起来讨生活了。包子铺冒着热气,水果摊的商贩摆弄着新鲜的水果,几辆黄包车匆匆跑过,有的拉着客人,喜笑颜开着,有的则没那么好运气,只能四处张望,寻找潜在的客人。
商会是个什么地方,自家的父亲已经和自己明说过了。
不惹事,学本事,保护好自己。是父亲对自己唯一的要求。
林家几代从商,林家先祖父原先赶上封建经济兴起的浪潮,家里便富了起来。在临湘也是小有名气,原先做着织品的生意,不愁销路。现下新技术进来了,林家的人做生意保守,不愿意尝试人工织布转机器织布。谁能想人口剧增,需求大涨。林家的工厂织布速度赶不上卖家的需求,许多商贩便和机器织布的工厂签了订单。刚开始还卖着林家原先的情面,愿意收林家的货,现在愿意买账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一点买卖还吊着林家这口气。
林莎怡出生时,家里还没没落,她和姐姐依着当时贵族小姐的路子,也选学了艺术。哪成想留学回来,家里已经是颓靡之势。林父见大女儿性子柔弱,便寄希望于二女儿,希望能在邱敏身边学点本事,回来拯救林家于水火。
行驶的汽车突然停了下来,司机下车查看,发现是车胎出了问题,问林小姐愿不愿意等修车师傅来修。
今天第一天去邱敏身边学本事,自然是不能迟到。
林莎怡赶忙下车,在路边拦了一辆黄包车,报了商会的地址,便自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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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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