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内容还有很多，今晚难得聚在一起，正是两人一起阅读的最佳时机。
许琛洗去一路风尘，吹干头发换好睡衣，把主卧的光线调到最合适，跟宋黎一起靠在床头，继续翻阅那本日记。
X年X月X日
张长远带着皮囊里装着我和大巫的谷千原来到京城。
一路上见到的新鲜事物不必赘述，总之，我很震撼，大巫控制之下的谷千原表面上显得很淡定，从不开口大惊小怪，其实内心所受的震动一点不比我少，这一点我从他灵体的躁动上就能感受到。
安顿好住处以后，我们最先去的地方，据说是国内最大的植物园。那几天，如果园子里有人稍加注意，就会发现有两位三十几岁的男性游客行为有多古怪了。
一般游客都在赏花赏树，这两位的目光却总是盯着河岸边、山崖上、石缝里的各种小草。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在偌大的植物园，我们连一株长得与灵草稍微相似的植物都没找到。
我心里当然十分高兴。我能感觉到，大巫的能量越来越弱。只要他走了，我就能掌握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就算无法回到自己的时代，总还算是有血有肉地活着吧。
之后，两人又在几处风格迥异的户外公园转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
张长远开拓思路，带着谷千原去了一处郊区的热带植物馆。
这地方的所有展室都是用透明玻璃建成的温室，室内空气闷热潮湿，进去之后体感非常不舒服。植物的种类和密集度倒是大幅度增加了，里面的品种跟之前的几处公园迥然不同。
我们沿着高大的芭蕉树、榕树、龙血树护卫的青石小径一路往里，照旧没有发现灵草的踪迹。
想想也是，在我们那个时代，灵草是由专门的灵草师来养护的，普通人并不具备种植灵草的能力。现今没有了灵草师，又何来灵草？
最后一间温室的出口已经遥遥在望，我能感觉到大巫内心强烈的失落。
张长远黑沉着脸，显然也有几分扫兴。他大概万万没有想到，灵草是这么难找的东西。至少在这座城市里，他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好安排了。
快走到出口时，谷千原突然停下脚步，遽然回首，目光顺着近处一棵高大的棕榈树缓缓向上移动，最终停在了树干上的一处凸起处。
那处凸起上，有一小株寄生草本植物，长在棕榈树不平整的外壳上，细小孱弱，盈盈一握。我和大巫几乎一眼就认出，那是一株灵草！
我是看不到，但我猜，谷千原当时的表情大概是狂喜激动难以自抑的。因为张长远立刻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问：“找到了？”
“是。”虽然只有一株，但毕竟是找到了。
谷千原前后左右看看，想要行动，被张长远拉住了。他掏出手机，拍下了那株植物，然后低声提醒谷千原：“这里有摄像头。”
谷千原愣了愣，心里随即闪过一丝轻蔑。虽然灵力不足，但还不至于到了采一株灵草都要惊动周围人的程度。
张长远根本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株长在树干上的植物就突然没了踪迹。他转头看看谷千原，意识到对方脸色变好看了，竟由衷地笑了笑。显然，灵草已经进了这位巫师的肚腹。
对从来没见过巫师的普通人来说，这原该是十分诡异的一幕。但张长远真的与众不同，他只是露出了满意和惊喜的笑容。
X年X月X日
从热带植物馆回来，张长远把拍到的图片放到网上搜索，但并没有搜到他想要的结果，跳转出来的页面和图片都只是一些稍稍有几分相似的其他植物。
大巫的兴致又淡了下去，张长远安慰他：“至少我们已经知道，这种植物有可能长在热带，还有可能寄生在棕榈树上。热带植物馆的棕榈树太少了，所以灵草自然也很少。只要我们去真正的热带雨林，相信还会有所发现。”
张长远果然很有见识。才过了一个多星期，他发在网上植物论坛的图片就有人回复，说曾经在亚马逊雨林考察时见过。
于是，我们辗转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达巴西。张长远在当地找了向导和司机，带我们深入雨林深处。
雨林里果然有野生的灵草。它们大多呈寄生状态，寄生的树种并不只限于棕榈树。但毫无例外，这些树大都生长在奇险异常的地方，灵草数量也极为稀少。
整个探险过程让我们的身体吃足了苦头，但是，经过十多天的努力，这次收集到了足够大巫支撑小半年的灵气。大巫甚至连根带土采集了几株，打算带回去自己试着养殖。
张长远提醒他，未经检疫和批准的**植物，海关不允许通过。谷千原的声音冷漠又自负：“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
果然，那些植物装在透明玻璃盒子里，带着土、带着叶，大喇喇捧在谷千原怀里。但不知大巫使了什么障眼法，海关的人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吸了足够多灵气的大巫，果然比先前厉害了。张长远脸上的喜色越发明显。
不过，大巫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很久。无论他如何小心谨慎，如何用尽了他所能想到的各种办法，那几株植物在带回来不久后，还是枯萎了。
他不是灵草师，养不活的。
这次回来之后，张长远和大巫之间互相信任的合作关系基本算是达成了，张长远还将自己的一处别墅送给谷千原居住，他们开始讨论具体合作方式……
不好，他好像要醒了，这节留着下次再写吧。
X年X月X日
张长远显然想让大巫才尽其用，他很谨慎，一直没开口让大巫做过什么。考虑了很多天，他终于带着自己的方案来找谷千原。
“上次你说，只要能找到具有某些性格特质的人，经过换魂，就能让另一个人具备这些特质。这种两个人之间彻底的交换，目标太大，也很容易被人察觉。我想问，你能实现局部交换么？”
“局部？如何局部法？”
“就是……你从不同的人身上抽取他们的某一小部分特质，也就是交换出魂魄中的一小部分，然后存起来。当我想要某个人表现出某些复杂的性格特征，就把之前抽取的那些部分杂糅在一起，跟这个人交换，让他彻底表现出我想要的那种人物性格。”
谷千原沉默了一会儿，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有点像炼药？先从不同的人身上提取不同的原材料，然后炼成具有某种特性的药丸，最终给某个人服下，由他的身体发散出那些不同材料组合出的药效？”
“对，大概就是这样吧！而且，那个服药的人，他拿去了一些原本不属于他的特质，同时也要交换出他自己原本拥有的某些特质，交换出来的这部分，又变成新的原料。”
“你想将这法子用在演员身上？”此时，我们已经了解了张长远的职业，知道他是个野心勃勃却不甚得志的导演。
“没错。”张长远对此并不讳言，“我拍了几部戏，从来没有演员能达到我心中的理想境界。我想要表达人性的复杂和深刻，他们谁都没能真正做到。都说创作者和表演者要为作品中的人物注入灵魂，这些演员，根本就没有我想要的灵魂，又谈何注入？”
“所以，你想为你的演员换上你想要的……真的灵魂？”
“没错，你能做到么？”张长远目光炯炯。
“那你的原材料来源又在哪里？以我现在的灵力，抽取别人的部分魂魄，必须要跟对方发生精神和意念交流。难道你能找人过来一个个强行施法？”
“那当然不行，很容易引起怀疑。我们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张长远笑了一声，“精神和意念交流指什么？沉浸式阅读你写的东西算么？你是编剧，是不是可以把法力灌注到剧本中？演员研读剧本、揣摩人物的时候，自然就会与之产生意念交流。”
“我不会写什么剧本。”谷千原冷冷道。
“当然，这我知道。剧本由我负责写，你负责针对不同的对象在其中施法，这总可以吧？”
谷千原垂眸想了片刻，沉声道：“可以。”
张长远从包里拿出一叠稿纸和一个U盘，笑道：“这是我刚刚完成的一部电影剧本，叫《原火》。为这部电影选出来的演员，就是我们的第一批原材料。你负责对剧本施法，从每位演员身上抽取他们在剧本中所要展现的最突出的特质，每人一项就好，多了容易引发怀疑。”
“每位？”谷千原随手翻了一下剧本，演员表上的名单多达几十个。
“对，每位。原材料足够丰富了，以后才好搭配使用。比如剧中这位女主角，我要她那份火辣热情的真性情。其他人依此类推，你看完剧本就明白了。”
“这么多人需要处理，我需要一点时间。”
“多久？”
“一两个月吧。”
“那没问题，招募演员也需要不少时间。”
一场罪恶的交易就这样达成了。我感到不寒而栗，心里默默为即将参演张长远电影的演员捏了一把汗。
看到此处，宋黎下意识捏紧了许琛的手臂，喃喃低声道：“果然……他居然拿《原火》做原材料……难怪封老师性格大变，她真的因为那部剧本，失去了她原有的热情似火……那你呢，琛哥？你失去了什么？”
许琛心情原本也很沉重，发现手臂被宋黎掌心里的冷汗浸湿时，他缓了缓神，状似轻松地摇头道：“我没感觉到失去什么啊……我在《原火》中最突出的特质，是个傻子，难道我失去了傻气，反而变得更聪明了？”
这是个并不高明的玩笑，宋黎没有笑。他催促许琛赶紧翻页：“不猜了，赶快往下看吧，没准下一篇就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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