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白不会武功，这点她是清楚的。所以当初离开时，自信他追不上自己，潇洒离去。
小白用手指在另一只手掌心轻轻点两下，这是走路的手势。
不停地走，就靠不停地走……
虽然轻描淡写一个动作，但宁纾微清楚，其中艰辛是无法想象的。
他不会说话，没有钱银，他走了很久很久，走了很远很远，走了很多很多地方，走过很多很多方向，终于在这里偶然碰见她。
宁纾微低头沉默不语，他以为她在生气，小心翼翼碰一下她衣袖，然后把身上带着的东西一股囊儿倒出来。
他说：对不起…我担心你，给你带了药…别生气……
各色药瓶瓶罐罐一大堆，他带了这么一路也真是难为他了。
她当初离谷时，故意说让他回去取药，不过是把他支开的借口，没想到这小呆子会当真。
“你在路上有吃东西吗？肚子饿不饿？”
他低头，耳尖泛红，有些愧疚。
慢吞吞地用手比划：带了饼给你，路上饿，吃掉一半……
宁纾微看到大堆的药罐里夹着半块小饼，本来就干巴巴的饼被风吹日晒得失去原本样貌，显出硬邦邦的铁疙瘩色泽。
小白赶紧将饼扔掉，扔得远远的。
担忧地看着她，说：坏掉了，不能吃，会生病。
“……”
他该不会以为她看那饼是想要吃吧？
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啊？
刚掉下悬崖时，心存死志，确实做过几件比较奇怪的事情。
那个时候，容貌被毁，武功被废，悬崖太高，摔下来后，身上每一根骨头都碎成渣。
她向生的念头，在一次又一次的毁灭打击下临近崩溃。当时那副样子，活下去的机会都渺茫，更别说回去复仇。
一瞬间，她就想，死了算了。
为什么要苦苦挣扎？死了算了……本来恶毒女配就该死的，所有人都盼着她去死，为什么要努力活着？为什么不死了算了？
就在这个想法愈演愈烈时，遇到了小白。
小白在捡小动物。
捡到，带回去，洗干净，好好养伤，放生。这些流程，已做过多次，很是熟练。
遇到浑身是血的她，他有点害怕，不过还是捡回去了。
脆弱的她，可比那些野猫野狗难将养得多。多日高烧不退，浑身血肉模糊，小白衣不解带地照顾。
有时候晚上吐血，把小白吓坏了，手忙脚乱照顾她一整晚，第二天清早又得赶紧去采药，免得她伤势恶化。
偏偏那个时候，她极讨厌他，因为他有一张和王眇相像的脸。
只要他一靠近她，她就跟应激了一样，浑身尖刺竖起来，手脚动不了，就想动嘴咬他。
他照顾她，变得困难重重。
她怀疑他是王眇的亲人，故意假惺惺地照顾她，是想用她现在这副废物样子羞辱她。
她觉得，与其被羞辱，不如一死了之。
她曾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金尊玉贵，一呼百应，她有她自己的骄傲，不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她有意寻死，做出一些荒唐事，淋雨，绝食，受雪冻。
然后小白以为她被高烧烧坏脑子。
变成下雨不知道躲雨，肚饿不知道吃饭，天冷不知道穿衣的傻子。
小白很心疼，哄她吃饭，喂她吃饭。
可饭怼到嘴边就是不张口。
她看着对方端着的饭菜心中冷笑，这种东西，粗制滥造，糟糠烂菜，怎么能入她的口？
这是他们的算计，故意的，他们肯定是故意的。没有人能吃下这种恶心的东西，没有人能在这种破地方活下去。他们就是想看她狼狈不堪，就是想逗弄她，想戏耍她，想看她骄傲被摧毁，脊骨被打折，像狗一样苟且偷生。
她不能上当。
她努力挣扎着撞向小白，打翻饭碗，饭菜撒了一地，唯一稍微完好的碗四分五碎！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这是小白能拿出的最好的饭菜。碗也是小白捏出的最好看的一个，他平常放着，舍不得用，今天特地拿出来给她用。
碗碎了，他明显愣住。
但只愣了一会儿，就默默蹲下把碎片捡起来，把地面打扫好，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
收拾完，还检查一下她有没有弄伤自己。
崖底没有好的石臼，稻谷脱壳不精细，脱出来是很硬的糙米。糙米做出的饭是有些难以下咽。小白觉得因为这样，她才不喜欢，于是把糙米磨碎，磨得细细的，做成小饼子给她。
宁纾微求死意愿没有那么强烈时，也会勉强吃两口，虽然干巴巴的很难吃，但有总比没有强。小白很开心，以为她喜欢吃这种饼，后面为她做过好几次。
她因为重伤，身体差，常常畏寒。小白就会去捡小鸟掉落的羽毛，一点一点攒，从年头攒到年尾，攒整整一大袋，洗洗干净，给她做暖和的羽衣鹤氅。
小白很善良，是真正的善良。
他不会为救一样事物，而去伤害另一样事物。他给她做的鹤氅，是小鸟丢掉不要的，他缝缝补补，温暖她整个冬季。
宁纾微不善良，她很凶很坏，坠崖之后脾气更差，会因为莫名其妙的事迁怒他。但小白不介意，他总是很温柔。
白月光之所以能成为白月光，正因至纯至善到没有一丝瑕疵。宁纾微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小白会成为攻的白月光了。因为他确实是白月光最好的具象化，这三个字堪配他。
大概是崖底血淋淋的她太让他印象深刻，所以他总是很担心她，总是放心不下她，于是追过来，想保障她的安全。
可是小白，她武功恢复了。
她不再是崖底那个无能为力的废物，她的剑术也曾是天下第一。
她不需要他的保护。
他也保护不了她。
宁纾微知道，这些话小白不会听的。他性子是很软，可对于某些事情，却有着超出常人的固执。
就算她这次再把他丢掉，他还是会想尽办法找到她，保护她。
宁纾微无法，只好带着他一起去苗疆。
此刻面对小白扔饼的行为和担忧的眼神，她有些无言以对。他为什么觉得她会乱捡东西吃？难道是她傻子形象太根深蒂固了？
一年前也是，她那个时候终于确信他不是王眇派来的人，难得放下架子愿意捡一下掉在地上的碎饼。
当时刚下过雨，地面湿滑，小白又有点呆呆的，容易踩到摔跤。
她准备捡了扔给不远处的小鸟吃。
结果手还没碰到饼，小白慌不择路地冲过来，一脚将饼踢远，然后很认真地告诉她：不能吃，脏的，会生病。
“……”
不是，她没想吃。
谁告诉他要吃？他到底为什么觉得她会在地上捡垃圾吃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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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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