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纾微的目光从发带转移到他脖颈处,那里缠着绷带,洇出一点红。
从上次刺伤他就觉得奇怪,系统是没有实体的,不该有血,更不用包扎伤口。
他现在这副样子,好像个人啊……
一个最普普通通的人,有血有肉,有心跳有脉搏的,能活着也能死掉的人。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细白的手抚向绷带,指腹轻轻擦过红痕,问道:“在想什么呢?”
宁纾微不答。
“是不是在想小说都结束了,为什么系统还留在这儿?难道是因为女配没有死,系统为了能够杀掉她,就放弃永生和无所不能变成脆弱的人类留在这个世界?”
宁纾微握剑的手紧几分。
他说的真准……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你在想之前系统非生非死,没有实体,想杀都杀不掉,现在变成普通人,杀起来轻而易举,系统死后,其他两人就随意拿捏,我说的对不对?”
他话音未落,宁纾微剑已出鞘,寒光混合着杀意,直冲他面门!
是,他说的都对,不过那又如何?先发制人,占据上风才是最对的。
少年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迅速抽出腰间的链蛇软剑,缠绕上惑心剑,往旁边狠狠一带!
趁这空隙,他又追问,“我说对了是不是?”语气中有种微妙的愉悦,似乎在为能猜中她心思而兴奋。
宁纾微可不管他这些,长剑化解他的攻势,又向他袭来!
少年一边抵挡,一边骂那些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的手下,“全都死了吗?只围不攻?妖女近在眼前,即刻诛杀!”
随着这声令下,霎时刀光剑影!包围的人如潮水般奔涌而来!
宁纾微剑气一荡!破开重围!
可人潮前赴后继,接踵而至,一层叠一层,不断扑上来!
难道是仗着人多,想用人海战术,将她体力耗尽?她可没这么多时间与他们纠缠,足尖一点,往上跃去。
这里古木参天,树枝交错,踩着枝干,欲突破包围圈。
突然铺天盖地一张大网扑来!
宁纾微的长剑划向巨网,竟未曾划破,剑锋与网撞击,迸发出星点火花。清脆的声音入耳,那巨网的材质听着像玄铁,可又比玄铁轻许多。
几个高手各执一端,往中间收拢,想要将她死死困住。长剑袭向执网的高手,但那些高手都穿着同等材质的铁甲,刀枪不入。
少年看见她的困境,眉眼漾开笑意,“你逃不掉的。”
逃不掉?宁纾微一笑。
她的剑急转飘忽,拽着巨网往树枝树干上挂去,这里到处是密密茬茬的枝干,网与线极容易与它们纠缠不清,打起死结。
趁两个高手分神去砍枝干时,她一脚踹去,将其中一个踹掉下去,自己趁机跳出巨网。
宁纾微突破围困后,向下看去一眼。
少年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他似乎对她能破围的行为早已预料到。
能这副神情,估计留有后手,她不想与他们缠斗浪费时间,还有更紧要的事要去做。
她运轻功,准备飞离这里。
可下面传来声音,“宁纾微,这么急着要走?不看看谁来了?”
轱辘声由远及近,她看到王眇还有攻带着一队人马围着辆马车往这里赶。
那辆马车就是载着她爹娘还有小白的……
难怪刚才没有看见王眇他们,原来是去追击她的马车了。
王眇的脸上虽然缠着绷带,但透过间隙能窥得一点他癫狂神态,“宁纾微!还不乖乖束手就擒?看看谁在我们手上?你要是敢反抗,我就敢把马车里的人千刀万剐!”
旁边的攻也情绪激动,“宁纾微,你这个妖女!毒妇!我说过你迟早要遭报应,今日这报应就要落到你和车里的人身上!”
宁纾微看着下面情形,不由皱眉。
啧!瞧把这两个贱人给得意的,这可是千载难逢能回击她的机会。
“宁纾微,这里面都是你在乎的人吧,让我看看都有谁?”王眇的手伸进车帘,往里抓去。
刚才解决掉两个死士,还没来得及看马车里装的都是谁。不过不用猜也知道,就是她爹娘,除了她爹娘还能有谁啊?
一道白色身影被拽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上。
小白发丝凌乱,几缕散落肩头,衣领被扯得敞开,粗布衣裳还险些被扯破。
大概刚才的打斗让他受到惊吓,脸色苍白,唇也失色,身体半撑在地面上细声喘息,看上去极为柔弱。
“你是谁?!”王眇看清来人,立时瞪大眼睛,语调都因惊诧而有些扭曲,“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但触手可及是纱布绷带。宁纾微的剑狠绝毒辣,已将这张脸毁得彻底,他已经不长这样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和他以前的脸长得那么像?
“哐当”一声响,是兵器掉落地上的声音。
王眇转头,看见身旁的攻呆立那儿,兵刃脱手,目光痴痴地望着白衣少年。
他从他目光中看出惊讶,看出欢喜,看出激动,像面对什么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有无数情绪在眼底翻腾,可最后只能化作小心翼翼的凝望。
王眇想到一件事——
他当初能被攻注意到,是因为在系统的改造下,脸有几分像攻的白月光。
后来借助系统,他的脸越来越像白月光,鸿哥也越来越爱他。
难道说,难道说……
突然有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心底浮现,他无比恐慌地望向攻,发现攻眼里完全没有自己;他又望向系统,发现系统对此事毫无反应,有种意料之中的淡定。
难道说这个少年就是鸿哥的白月光?!
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白月光这种角色,不应该体弱多病早就死了吗?为什么他会出现?整本书他都没有出场,为什么偏偏现在出现?
自己花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辛辛苦苦攻略下来的鸿哥,为什么一看到白月光就失魂落魄?他不是只爱自己吗?他不是此生唯自己一人吗?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他看着少年那张白净清秀的脸,怒从心起,拔剑就要刺去——!
肯定是这张脸害的!这张脸勾引鸿哥!这个该死的贱人!既然都当白月光了,为什么不早点死!为什么要跟他抢鸿哥?!贱人!去死吧!
然而剑锋还未触及少年,一记带着十足力道的招式打在自己手腕处,长剑脱手,他也因惯力摔出去很远。
“你在干什么?!”攻带着惊怒的声音响起。
“我在干什么?我还要问你呢!你在干什么?!”王眇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质问,“段亦鸿!你刚才在干什么?你那是什么眼神?为什么要那样看着他?!他是宁纾微保护的人,我杀他有什么不对?反而是你,你一见到他就目不转睛,忘乎所以,跟入了魔一样!为什么?!我才是你的爱人,为什么你要那样看着他?!”
“我,我……”攻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心里有种复杂的羞愧在蔓延。
另一边,宁纾微旁观这场闹剧,轻轻落地,就落在马车附近。
少年看着她,道:“如果是你孤身一人,估计早已逃脱,可惜啊,终究受制于此。你若提前把能牵制自己的人都杀光,我不就威胁不到你了吗?”
被威胁前先自己动手消灭软肋。他说得理所当然,语气中似乎有几分感叹,觉得她太傻。
对方话音刚落,地上的石子被宁纾微一踢,直向他飞来!
少年偏头躲过,但脸颊还是被尖锐棱角划出细长伤口,沁出两三滴血珠,缀在雪白肌肤上,格外醒目。
“是在嫉妒我吧,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没爹没娘的东西。”她嘲笑他。
少年抬手,抹去血珠。
响指一打,无数弓箭手骤然现身,将马车团团包围,弯弓搭箭,锐利锋芒正对着小白他们。
埋伏弓箭手这事,攻和王眇之前都是知晓的。他们就是想通过射杀宁纾微爹娘,让她分神去救人,趁此机会偷袭,给她致命一击!
但此时的攻却有些慌张,“先别…先等一下!”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还在包围圈呢,要是被误伤了怎么办?
少年冷声:“放箭!”
“不准放箭!我以赤刹楼楼主的身份命令你们,不准放箭!”
少年皱眉,又重复一遍:“放箭!”
王眇看出攻保护白月光的想法,又妒又恨,大声叫嚷着:“放箭!立刻放箭!杀了他们!全部杀光!放箭啊!!!”
弓箭手陷入两难的地步,一边是位高权重的楼主,一边是心狠手辣的右使,这两个谁都得罪不起。他们僵持住,不知该怎么办?
少年见弓箭手未有动静,恐滞留的间隙让宁纾微反制他们。手中的链蛇软剑一甩,卷杀最近一人,夺过弓箭,拉满弓,松弦!
“嗖!”的一声响,空气瞬间被撕裂,流失迅如闪电,裹挟着劲风直冲马车!
今日第一支箭被射出,众人被引导着纷纷放箭,铺天盖地的飞箭射去,攻想阻止都来不及。
宁纾微挥动长剑,打掉来箭,她拉起小白,带他避过多次攻击。
攻看着眼前的场景,紧张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好几次利箭都是擦着白月光的衣裳飞过,只差一点点就伤到他了。
他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手攥紧握拳,青筋暴出,有点想拿刀帮忙打掉那些箭,然后把白月光救出来。
王眇死死盯着攻的脸,就在攻准备动手时,飞身扑向他阻止他,“鸿哥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不准去救那个贱人!”
攻没有心思分给王眇,用力将他推出去。
王眇被推得狠狠摔倒,摔在刚才被打掉的长剑上,手臂被划得血淋淋的。可他现在已顾不得疼痛,心底怒极!气极!抓起剑,就想趁乱刺死那个白衣贱人!
可他举着剑还未靠近,就被宁纾微一脚踹飞出去。
旁边少年正观察发生的一切,宁纾微武功再高,可要保护那么多人,难免顾此失彼,捉襟见肘。
他的手捏紧链蛇软剑,趁她分神一瞬,用力甩去!剑头如吐着信子的毒蛇,猖獗地亮着尖牙向她咬来!
就在快要偷袭成功时,王眇看准时机,往他手臂一撞,剑锋偏离,刺向宁纾微身旁的白衣少年。
软剑没入血肉,鲜血染红白衣。
王眇看到,兴奋地大叫:“太好了!!!这个该死的贱人!终于要死了!”
少年看着自己被撞偏的链蛇剑,愣了一瞬,随后抽回软剑,向王眇刺去!
软剑洞穿王眇的腹部,又骤然将他甩飞出去!躯体撞上树干,缓缓掉落地面。
王眇愣愣地看着自己肚子上的血窟窿,他本以为系统陪着自己完成这么多的任务,相处这么久的时间,他们之间应该算是建立了感情,他再怎么样也不会真下手杀自己。
可是…他怎么这么狠?
不是已经变成人了吗?变成人也没有感情吗?难道宿主要死在自己系统手中吗?这真像个笑话……王眇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少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愤怒的情绪。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偷袭成功!第一次偷袭不成功,凭借宁纾微的警觉,他们根本没有第二次偷袭的机会!
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闹剧,他没兴趣,也不屑管,但是因闹剧妨碍自己杀宁纾微,就该死!蠢货!居然为杀掉情敌,撞偏他的剑,真该死!
宁纾微察觉到他们的动静,趁少年杀王眇之际,她用长剑击在箭矢尾端,借力打力,转换方向,向他袭去!
“呲”一声闷响!箭矢贯穿少年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少年张唇,想说什么,却手脱力,掉了武器。
躯体也仰后“轰通”一声倒在地上,似乎再无生息……
“住手!通通住手!”攻看到白月光受伤,再也忍受不了,暴喝着制止手下。
手下看少年好像已死,便全部听命于攻,立即停下。
箭雨停歇的那一刻,攻拾起长剑,冲向宁纾微,意欲分开她和白月光,顺便刺杀她。
可他刚靠近一尺,就被宁纾微发觉。
反手一掌打在他完好的那只胳膊上,“咔嚓!”清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又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长剑架他脖子上,环顾周围,说道:“所有人,放下武器,退出三里开外。”
赤刹楼的人见楼主被抓,右使生死不明,只好乖乖听话照做。
“滚开!”攻奋力挣扎,试图摆脱桎梏,去接近白月光。
宁纾微的剑已划伤他的脖子,血流不止,若她此时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可死是最简单的事情,脖子一剌,眼睛一闭,没多少痛苦。但她怎么甘心让他们死得这么痛快?她更想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抬手一耳光,扇得他像滩烂肉猛摔向地面!然后抓着衣领将人揪回来,一掌击在胸口,震碎他浑身经脉,废掉他所有武功。
她用的力道太狠,攻完全承受不住,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瞬间昏死过去。
见他昏迷,她便松手将他甩在地上。
原著中攻除了白月光,最在意的就是武功。而且整本小说都是以攻不断取得秘籍修行武功为主线,可见这对他有多么重要。
山崖之上可没有那么多奇遇,就算他能医好身上的伤,也再无可能习武。
没有武功的他,就是一介废人。赤刹楼那些人都是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的,没有武功的楼主还有资格当楼主吗?没有武功的废人只怕活得猪狗不如。都不用她动手,底下人就能将他活活欺辱死!
宁纾微这次不会杀她,她还想着下次见面,继续折磨他。
处理完攻,她赶紧跑到小白身边。
之前带的药派上用场,她将它们全撒在小白伤口处。
小白担忧地看着她,抖着手想比划什么。
宁纾微知道他所想,赶紧摇头,“我没事,我没有受伤。”
刚才链蛇软剑飞来时,宁纾微没注意到,小白注意到了,情急之下未想到解救办法,竟用血肉之躯帮她挡剑。
不过谁也没有料到王眇会将剑撞偏,那一偏,剑刺向小白原本的位置。小白为保护她,也已偏离原本位置。这般巧合之下,剑只刺穿他腰腹,没伤及性命。
给小白简单包扎一下,她去探查王眇的情况,对方伤势极重,半死不活,十有**会因此丧命。
她还没让他身败名裂,人人喊打,怎么就要死了呢?真是太便宜他了!
探查完王眇,又去探查少年。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少年诡计多端,极有可能会诈死暗算她,
离他三丈远,宁纾微将剑掷过去,自上而下,刺向少年心脏位置!刺啦一声!长剑没肉,将他捅个对穿!
确定他真的没有气息,宁纾微才走过去,踩着他的尸体,伸手拔出长剑。又委身,从他手中夺回发带,重新系回头上。
属于她的东西,就该物归原主。
做完这一切,她将小白扶回马车,然后赶车离开此处。
赤刹楼的手下蹲踞远处,无人敢拦。
等马车走远后,他们才慢慢现身,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人,默认全部已死。于是他们争抢着要当首领,差点大打出手。
这时,轻微的银饰碰击的声音响起。
原本死掉的少年直挺挺地坐起身,他伸手,将贯穿自己喉咙的箭矢用力拔出!
鲜血奔涌如注,箭头还钩出几块碎肉,他将箭扔掉,破洞的喉咙含糊地说了句:“真疼啊……”
是啊,真疼啊。
做人的感觉,真疼啊。
自从这个形态出现后,与宁纾微的两次交锋,带来的只有疼痛。所以给他脑中留下深刻印象,做人的感觉,只有疼痛,一点儿也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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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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