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尤是一条坏狗，刚跟别的狗打完架，咬得满嘴是血。
血不是他的，是那群贱狗的。但沾满他整个下颌，显得格外狰狞。
不远处有条小溪流，他跳进去，把自己冲干净，然后上岸，奋力甩干，像条真正的狗那样。
他黑色长发还是湿哒哒的，不停往下滴水。他不能这样去见主人，主人会不高兴的，主人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他。
于是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顺便整理弄湿的衣裳。
石头旁开满小花，红的黄的白的，五颜六色。他伸手采了一朵，别在耳后。
狗狗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样主人才会多看他一眼。
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他捧着小花做成的花束，高高兴兴回归虚派。
“主人！”他刚回到门派，刚见到宁纾微，就欢喜的唤道。若他身后还有尾巴，此时必定一顿乱摇！
宁纾微听到声音，抬眸望他一眼，未说话，眉却颦蹙。
月尤见她皱眉，立即惴惴不安，就连无形的尾巴也越摇越慢，最后失落地耷拉垂下。
主人好像不高兴……
“主人……”他又小声轻唤一句，手无措地掐弄花草，掐得野花茎干稀烂，绿色汁液沾染雪白指尖。
“你是人不是狗，不要叫我主人，我也不是你的主人。”
月尤眼眶霎时泛红，眼中泪花不停打转。呜呜呜主人讨厌小狗，主人不认小狗狗呜呜呜。
手不自觉地更加用力，连自己皮肤都掐破，鲜红的血渗出，与浓绿汁液混成一片，乱七八糟，脏污不堪。
他想把手中的花送给主人，可主人看着他的手，眉皱得更深，然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直到宁纾微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月尤手上黏糊潮湿的触感让他恍然回过神来。
他垂眸，看到受伤的手，也看到残败的花。眸光凝在花上，忽然间觉得它们格外丑陋！丑得要死！怎么会这么丑？真丑真丑真丑！
他有些恨恨地想，都怪这些恶心丑陋的东西，都是它们惹主人不高兴。主人平常摘取的都是漂亮浓艳的蔷薇，而不是这些连名字都叫不出的野花！
主人看不上它们是应该的，主人就该看不上它们！
他将它们扔在地上，用力踩几脚，鞋底将它们碾碎碾烂！
随着那些花变成烂泥，月尤觉得自己那颗也被碾得稀烂。
花是野花，狗是野狗，主人不喜欢野花，也不喜欢野狗，他其实和这些花有什么区别呢？
他蹲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糊成一团陷在泥里的尸体，伸手轻轻地碰了碰。
它们太烂了，拿都拿不起来。
月尤突然想起自己耳后还有一朵，于是伸手将它取下来。
小小的细弱的白色花朵就摊在他血肉模糊的掌心。真是个可怜的东西，不被主人喜欢的东西……
【2】
狗是没有道德观的，更何况是条野狗。
他只知道，小狗要和主人在一起，时时刻刻在一起，就连晚上也不例外。
可主人不允许他进入房间。
于是小狗只能在夜深人静时，从窗户跳进去，给脖子套上锁链，把自己拴在主人床尾。
小狗要挨着主人睡，才能睡得着。他闻着满屋内主人的气息，躁郁狂暴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只有在主人身边，他才是条乖狗，离开主人，他就会发疯。
今晚的月色很好，银辉透过轩窗，映得满榻生亮。
蜷缩着睡觉的月尤睁开眼，慢慢爬到宁纾微枕边，爬行的过程中，铁链碰到地面，发出细微轻响。
但还好，没有吵醒主人。
他迎着月色，细细端看她的脸。
柔软浓黑的长发铺了满枕，瓷白无瑕的肌肤比霜雪还要清冷几分。
他想，主人真好看，他好喜欢主人。
月尤知道自己是条坏狗，好恶斗狠，呷醋善妒。正因为这样，主人才特别不喜欢他。
可是没有办法，他受不了主人多看别的事物一眼。
他想把这世上的人狗猫鸟雀鱼虫……所有活物通通撕烂！这样，主人就专属于小狗一个的，就只会看到小狗。
月尤呆怔怔地望着宁纾微，就如信徒虔诚地望着神龛里的观音。
过了好久好久，他凑上前，鼻尖轻轻碰到她的发丝。
深吸一口，将她身上的香味都吸入肺腑。
他在心里有些痴迷地感叹，好香啊，好香好香好香……
不由地，他想到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时候——
他生来就是条小野狗，无父无母。
有一次追野兔时，被山林间的捕兽夹给夹住腿。那尖齿咬合得很紧，他感觉整条后腿都快被夹断了，疼得哼唧直叫唤。
他期盼有人来救自己。可那捕兽夹锈迹斑斑，想来已被废弃许久，这样的愿望几乎渺茫。
他忍着疼痛，在心里想，如果有人此时来救他，他一定会好好感谢，把对方当神仙菩萨一样供奉。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过来。他开始想，现在来救我的人，我不会感激他，我会直接逃走，再也不见。
又等了很久，他情绪渐变，生出怨恨。他想，现在来救我的人，我一定要把他狠狠咬死 ！就对着那脆弱的脖颈，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咬得喉管爆裂，瞬间致命！
谁让他没有早点出现？谁让他没有早点来救自己？都怪他，害自己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真是可恶！真是该死！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有脚步声靠近，秋水般盈亮的长剑拨开杂草。
小野狗本来已在心里酝酿着龇牙，可在看到对方容貌后，霎时呆住。
好…好漂亮……
小野狗在山林间乱窜时，也碰到过一些打猎砍柴的人，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他想，这一定是那些猎人们说的神仙菩萨吧，她一定是神仙菩萨，不然怎么会怎么漂亮？
他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摇了起来。
少女听到动静，垂眸瞥去一眼。她似乎看到了他，也似乎没看到他。手中剑光一闪，兽夹突然破开。
她未作任何停留，跨过他，举步离去。
雪白的衣摆擦过他鼻尖，他闻到她的气息，好香啊，好香好香好香……
后续月尤找到宁纾微，和她说起此事，她却全然不记得，只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她说完全没这回事。而且人是人，狗是狗，她就算救了狗，也跟他毫无关系，他是人，不是狗。狗是不可能变成人的，人也不可能变成狗的。
小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说谎，每一句都是实话。
【3】
赤刹楼那帮人卑鄙无耻，暗算宁纾微。
她现在身中情毒，体虚乏力，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已是强弩之末。
扶着石壁，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身体滚烫，双腿绵软，手中的剑差点也拿不稳。
她想，必须得赶快找个人解毒，不然她得死在这儿。
可是这里荒郊野岭，哪里有人？更何况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她也不好去强迫别人。
身后传来窸窣声响，她神经陡然紧绷，攥紧手中的剑，警惕地往后望去。
本来以为是赤刹楼的人追过来了，却没想到看到个眼熟的人，同门的师妹，月尤。
这个师妹极其奇怪，莫名认为自己是条狗，还把她当作主人，从早到晚的黏着她。
宁纾微看对方不是敌人，紧绷的情绪一松，便再也支撑不住地跌坐地上。
“主人！”对方惊呼一声，飞奔过来，想要扶她。可又似顾忌什么，硬生生止住动作。
宁纾微凝眸看他一眼，这时候才注意到，对方浑身是血。衣裳已被浸湿，发丝也变成缕状，不停往下滴血珠。
可看他状态，似乎也没受什么伤。
他的嘴唇通红糊着血，脸颊边还溅上星点碎肉，跟刚吃过人一般。
“对不起主人……我身上好脏，我是脏狗狗，主人肯定很嫌弃我……”他可怜巴巴，快要掉眼泪。
“我把那些害主人的人全部咬死了，小狗是想帮主人报仇，才不小心弄脏的，主人不要嫌弃小狗。”
宁纾微脑子被情毒烧得嗡嗡的，已听不清对方在讲什么。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女孩子能解毒吗？
已然是病急乱投医，顾不得许多。
“去下边河里将自己洗干净，然后过来。”
月尤自然照做，等再度回来时，看到主人已经倒在地上，双颊绯红得有些不正常。
他赶紧扶起她，“主人，你没事吧？”
宁纾微扑进他怀里。
月尤瞬时僵住。小狗喜欢主人，每天都想和主人贴贴，但主人不喜欢他，所以他从未与主人有过亲密接触。
可现在，她就在他怀里，柔软的肌肤相贴。即使隔着层薄薄布料，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他心悸战栗，兴奋得浑身颤抖，舌头打结，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想用你解毒，你愿意吗？”
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宁纾微以为他不愿意，便勉强维持清醒，伸手推开他，“不愿意就算了。”
月尤刚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就听到这句话，心中又委屈又惊诧。他怎么会不愿意呢？他愿意他愿意他愿意死了！
他抓着主人的手，用脸蹭她的手心，撒娇似地哼哼唧唧。
他解自己衣裳，可越着急越解不下来，干脆将它们撕烂掉。
撕完衣裳扑向她，亲她舔她，哼唧声没停过。
宁纾微觉得，他的体温怎么比自己还烫啊？中情毒的是自己又不是他。
【4】
小狗有着尖牙，用来撕咬猎物的。
情动之时，他兴奋难耐，虽极力克制，却还是在她肩头留下浅浅牙印。
她摸着他的尖牙，冷声道：“真该把你这些牙齿磨掉才好。”
小狗就着她的手指，轻轻舔了舔，极其温顺乖巧。
过了一会儿，宁纾微骂他，“你这恶犬，长得不男不女，怎么力气比十个壮年男子还大？一股子蛮劲儿！停下！停……”
漂亮的大小姐，发起火来，就像只炸毛的猫，凶得要死，可爱得要死。
向来自诩听话的小狗第一次失控，这情形已不是谁能制止的。
未得到想要的结果，宁纾微更生气，她对着他肩头狠狠咬下去，几乎见血。
谁料，他更兴奋了。
他热烈地亲吻她。已算不上吻，而是舔，找到她的唇，拼命舔，使劲吮。
她的嘴唇被吮麻了，轻微肿起，红通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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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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