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是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带来这里的,面前还架着一把匕首。
她还摸不清楚状况,只能先静观其变。
“林娘子的女儿这般瘦弱伶仃倒也可怜,如今她的命,就看林娘子舍不舍得下了……”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鬓边已然有了白发,一双浑浊的三角眼微抬,眼神放肆。
他站在烛台旁,正擦拭着一人高的鹤形烛台,这烛台却只是装饰,上面的蜡台并不点燃。旁边琉璃烛台上的光有些幽微,映着他的面庞明灭不定,“是不是被西亭侯冷落多时了,你这般的娇花,合该好好滋润——”
“卢国公!”林梅娘听不下去,出言制止,“先让孩子离开……”她看了一眼自己女儿怯生生的模样,不得不软了语气,“烦请国公爷,可怜她一个小孩儿,莫要为难她。”
林昭循着声音,去看另一个说话的人,这般势态下,也忍不住心生赞叹,好一个玉一般的美人。
肤如碎玉堆雪,眸似秋水潋滟,云鬓中只别着一只梅花白玉簪,脂粉未施,即便装扮素淡,也绰约动人。
这般玉人儿温声软语,卢国公五分的意动也变成了十分,啧了一声,“这是自然,你伺候好我,我不会和一个小儿过不去的。”
说着挥挥手,示意将人带下去。
林昭被懵懵地扔到了柴房里,手脚都被捆了起来。
她靠在柴堆上,想着刚刚那两人的对话,许久才回神,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实在想不明白此前她小小年纪还在为饱腹、养家糊口而奔劳,怎么就和这些公侯之家扯上关系了。
两人话里的意思是……她是那个美人的女儿,卢国公要拿她要挟美人?
皱起眉,林昭无力地往柴堆靠去,只是忽然额间一痛,她低呼一声,脑子不小心撞到了一块略凸出的木柴。
这时她忽然灵光一闪,记起了前几天的一件小事。
在医馆帮忙的时候,她是见过那位美人的,她因为受到了很大的冲击,那天整个人也是浑浑噩噩,把人给撞伤了。
美人倒是不计较,拉着她的手,温言细语聊了好几句,但林昭那时想着自己的事,只随意对付过去,就告辞走了。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有些惶恐,有些无措。
一时忧心自己的处境,一时又担忧美人会不会有事……
许久没有动静,外面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林昭借着昏暗的光线,肩膀靠着木柴,曲起被捆在背后的手,依着柴垛慢慢使力,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她正对着的窗户有黑影闪过。
另一边,卧房里。
林梅娘被带到了内室。
她本是想拖延时间的,可卢国公根本不给她机会,一把拉住她,一股酒味袭来,细看这卢国公已经半醉。
看见桌上酒壶,林梅娘勉强挤出一抹笑,“国公爷,这等良宵我陪您再和几杯吧。”
卢国公没答,迫不及待地将她拉到了床上,直接把人按倒,欺身压了上去。
林梅娘既心慌又恶心,不自觉地开始挣扎。
卢国公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细嫩的面颊,身下是她婀娜柔软的身子,感受着她不知是害怕还是难受的轻颤,更加兴奋,一脸横肉笑得颤了颤。
“国公……”
卢国公正起兴,不想废话,冷笑,“不想你女儿吃苦,就顺从点,不然我现在就可以让人将你女儿吊起来打。”
林梅娘只得咬牙忍下,不想将人激怒,她不敢赌。
有些绝望的闭上眼,只感觉男人扯开了她的腰带,已经扒开了她的外衣。
忽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连声敲着,卢国公只得停下动作,不耐地喊道:“何事!”
“国公爷,外面有人闯入!说是,说是有人检举您曾私通谋逆的贼子,现在要严查国公府,已经开始大肆搜查了,需要您来主事……”
卢国公瞥了一眼床上的女人,他不确定,却觉得隐隐有些关联。
“是你?!”厉声斥问,目眦欲裂,伸手就掐住林梅娘的脖子。
林梅娘伸手想扯开,可他力道巨大,一下子脖颈被紧紧勒住,剧烈的疼痛传来,呼吸也变得十分的困难。
外面仍是催促,“国公爷,搜查的人快来了,耽误不得。”
卢国公见她闭上眼,停了呼吸,不再动弹,丢开手快速起身。
来到门边和下属交谈了起来,言语有些焦急。
林梅娘见卢国公离远了些,这才敢略微喘上几口气,刚刚差点就让他给掐死了,只能憋着气装死,现在头还有些晕乎。
忍着喉间的难受,她还是不敢有其他动作,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断续还能听见卢国公谈话的只言片语。
两人交流得似乎并不是很愉快,只听“砰”的一声,是瓷器倒地碎裂的声音,应该是卢国公伸脚踢倒了花瓶。
卢国公冷声道:“给我火折子。”
林梅娘感觉眼前一亮,房里的灯骤亮,鹤形烛台上的那些蜡被点燃了。
就听卢国公开门走了出去,这时嘈杂人声已经到了廊下,先将迎面出来的卢国公押了下去,然后便是一群人进来开始翻箱倒柜的搜查。
林梅娘这才缓过神来,赶忙从床上起来,忽然看见从屏风后走入一男子,手中提刀,气势凛然。
被人影一晃,乍然一吓,林梅娘原就有些恍惚,一下子没站稳,摔在了床边。
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女子外衣松散,露出杏色抹胸,上面绣着朵妍丽的牡丹,呼吸一起一伏间花枝颤颤,若隐若现的白腻酥软,让人浮想联翩。
秀美的面容上,是惶然不安的神情,一双粉桃般的眼笼着迷蒙雾气,无辜可怜的情态,更是惑人。
只是脖子上的掐痕,在那玉质的肌肤尤为刺目,像是一道错笔,生生乱了画中美景春色。
手不自觉地一摩挲,略微犹豫一瞬,便伸出手,想将人拉起来。
林梅娘被这一摔更加晕乎,下意识想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可很快她意识到眼前人是个陌生男子,就在两人手掌相触之时,急速抽回自己的手。
又见自己一身凌乱,赶忙将身上衣物拢好,站了起来。
林梅娘并不想横生枝节,只低垂着头。
可仍旧能感受到对面男子直白的目光,她管不了那么多,直接绕过他想要离开。
宋彻收回了看她手的视线,闭上眼,有些模糊的记忆,慢慢变得清晰。
那是他痛苦等死之时,他半是昏迷半是清醒,面前伸来了一双手,他勉力睁开一条缝,去看那手、那人。
细白纤细的手轻缓一触试探着他的鼻息,还是这双手,抚摸他额际,试着他的体温,给他喂水……最终救他离开。
记忆像是被唤醒,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那应该是他即将昏死过去时,看到的景象。
朦胧之中,救他的人笼在光晕里,眉目慈善,似悲悯的女菩萨。
而那双手上,在食指和中指处,有一片几乎连在一起的红痕,似胭脂不小心抹在这两只指背上,尤为明显特殊。
刚刚女子伸手来时,宋彻明显看到了她拇指上的红痕。
那抹胭脂染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这些脑海里原本不真切的记忆。
可救他的人分明是……
宋彻皱起了眉头,不由地跟着走了出去。
林梅娘有些心焦,想着自己的女儿,只希望卢国公一时顾不上她,并未对她如何。
只是在避让搜查的士兵的时候,走得急了些,不小心一个趔趄,身子往烛台倾了倾,散落的一缕头发燎到烛火。
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只一阵风拂面,被燎到的一截头发便飘落在地,隐隐还能闻到焦糊味。
一转眸,就见男人收剑,轻轻伸手,将没站稳的她揽在怀中。
腰肢纤柔,盈盈一握。
他低头,缓声开口,声音低沉清朗,“黄辽已被关押,生死不定,你若不想留在此地,我可为你安排后路。”
黄辽便是卢国公。
宋彻以为她是这府中的姬妾。
他想的是,不论她是否救过他,到底念起旧事,不妨就行一善事,不过就是多句嘴,让人保她后面衣食无忧,安稳度日,富贵终老。
被人一揽,肌肤不免相触,林梅娘感受到他怀中的温度。说话间,湿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
她不适地皱起眉头,应激地缩起身子,伸手隔开两人。
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林梅娘也不在乎,只慌忙挣脱他的怀抱,低低咒了一句,“人死了才好。”
随即有些警惕地看向面前的人,又往旁撤了一步。
忽又被烛火晃了眼,脑子里有什么思绪闪过,未及多想,就先动起手来,伸手去推烛台。
“哐啷”一声,一人高的烛台倒地,上面的十来根蜡烛散落。
只是火仍燃着,林梅娘伸脚就要去踩熄烛火。
一旁的侍卫见这里有异状,拔刀而来,就要护卫。
宋彻立即抬手制止,一边将人拉住,就怕烛火燎到她的裙摆,混乱之下烧起来。
又随手指了两人,“你二人来灭火,其余人继续搜查。”
这两人从内室里端来一盆净手的水,浇熄了火。
霎时昏暗下来,只有原本他们提进来的灯笼,还亮着昏黄光晕。
宋彻这才看向林梅娘,“什么意思?”
神情淡淡,却莫名带着几分慑人的威压。
棱角分明的面容,在不甚明朗的光下,明暗交错,更是透着冷峻。
林梅娘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目光,脑海翻涌着思绪,原也只是隐隐有感觉,还没想清楚就先动手了,不太确定的开口,“这蜡里面……你们先看看……”
她就是觉得有几分奇怪,来时就见卢国公亲自动手在换蜡,这不像他会做的事情。
而卢国公在交谈过后,临要走时,着急忙慌之际,竟还特意将烛台所有蜡烛点燃,才离开。
反正就是对着蜡烛格外关照,有些说不通。
先灭了火再说。
果然,好几根粗烛表面看起来完好,用力一掰,便对半裂开,里面横夹着叠好的纸张。
宋彻伸手接过纸张也不急着看,开始盘问林梅娘。
到底牵扯其中,撒谎也很容易露馅,林梅娘将人拉到了角落,如实交代了自己是被迫来的,她女儿被卢国公抓了。
“我父亲与周大人是熟识,我们也一直在查黄辽的事。今日被胁迫,只好求周大人去御前递了罪状。这事周大人也是知道的,若你不放心也可以派人去周大人那里问询。至于府里其他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两人面对面说着话,宋彻很难不去看面前的女子,又见她不自觉绞着手指,莫名想伸手去拨开那双作乱的手。
林梅娘轻叹一声,略放低了声音,“只是这事牵扯到女子声誉,还请将军不要声张。”
他们穿着禁军的统一装束,这人明显是领头的,希望是个好说话的,不然只能等周大人的人来接应。
可她一心只想去找女儿,瞧着他神情凝重,有些严肃的样子,忍不住求了一句:“将军,应该无事了吧,能不能先让我去寻女儿?”
面上显露出了焦急。
她不管事情如何演变,即便今夜的事情传出了,她也不怕,能救出人才是最重要。
宋彻想查,倒也不急于一时,见她急切,点点头说道:“你走吧。”
林梅娘松口气,又道了声谢,随即提起裙摆,快步走入夜色之中。
看着人离去的方向,宋彻眼眸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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