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到我身旁，那声音满是焦急：“没事吧，可有受伤。”说完，他便下意识地伸出半只手，想要查看我的伤势，可那手却在半空骤然停住，似是有所顾虑。
最终，他也只是微微别过头，离我疏远了几分：“你只是摔伤，并不会有什么大碍，回去吧。”他起身，想要离开，“以后莫要再来这了。”
可我却丝毫没有听进去这句话，急切间，反而狠狠攥住他衣袖，他的脚步骤止，我赫然发现，他的身躯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连带着我攥住他衣袖的手也在发抖。
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带着哭腔问他道：“谢不识，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什么呢？是幽月谷长老，是玉琼仙尊，还是......师尊。”
周遭仿若时间停滞，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微风轻轻拂过的簌簌声，和玉兰花悄然飘落到地面的细微动静，过了良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接我的话，想要继续说下去，他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直至此刻，我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幼便对我疼爱有加、悉心庇护的师尊，会在转瞬之间，就变得如此陌生，开始厌弃我，责骂我，疏远我......您，真的还是我的师尊吗？”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在我的手背上，让我不经愣了一下，我不知道那滴泪是精巧伪装的表演，还是内心真情实感的流露，就像我自己也从未看清过自己，我只知道那滴泪轻易划破了谢不识的所有绝情，正如我所期望的那样，他回过头，眼里装满的是柔和与疼惜。
“如果是弟子做错了什么，那么我自愿被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如果没有做错......”
话到嘴边，我却戛然而止，微微侧过脸，目光轻轻掠过他惊愕的眼眸，转而投向窗外那株亭亭玉立的玉兰花。微风拂过，花枝轻颤，似在诉说着往昔。我笑道，避开了刚刚那个话题：“记得小时候，师尊总会陪着我在这玉兰树下嬉戏。师尊，您还愿意再陪我，去那玉兰树下荡荡秋千吗？”
*
天地间银装素裹，秋千上少女明媚如春光的笑容，让谢不识微微勾起了嘴角，他不自觉地推得更用力，
秋千被他推得高高荡起，空中她的裙摆飘扬，随着秋千一起舞动，每一次起伏都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轻盈曼妙，在银白的雪前划出优美的弧度。
他在想，若是大长老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训斥他不找调，没有做长老的样子。
可是他又想他和青鱼马上就要成亲了，陪自己的妻子荡秋千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天底下的丈夫都会与他的妻子亲近的。
对啊。他握紧了衣袖，他马上就要青鱼成亲了，他们就要成亲了。
他脸上的笑意又加重一分。
可是突然，一阵狂风如猛兽般呼啸着而来，发出凄厉的声响。
这是......
骆樊之，是你吗？
她也注意到这一切，秋千逐渐停了下来，扭过头，着急地看向他。
谢不识稳住她，看着前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活，接着在她周围布下结界，确认她不会有事后，就向未知的前方走去。
蜿蜒的路上，厚厚的积雪层层堆积，他行至此处，脚步却顿住，不是因为雪挡住了路，而是因为有人拦在了路口。
“师尊，别来无恙啊。”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青年身着玄色劲装，吊儿郎当地靠在树上，嘴里叼着一根芦苇棒，他语气看似随意，可露出的眼神，却透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谢不识却根本没有理会他所说的话，转而化出玉华剑，将刀刃直直对向他。
本该是剑拔弩张的氛围，如一张紧绷到极致的弓弦，下一秒便会断裂，然而，骆樊之却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嗤”地轻笑一声，向前从容地迈出一步，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玉华剑的剑身。
“你！”谢不识瞪大了双眼，根本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做。
骆樊之缓缓抬眸，那双眼眸中笑意若有若无：“师尊，你马上就要和师妹成亲了，这让弟子好生难过，不过......”他眼神一凛，猛然拉住刀身，谢不识身形一晃，仓促间被拽了过来，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不过，我的好师妹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话音刚落，谢不识神色骤冷，毫不犹豫地朝着对方拍出凌厉一掌，伴随着一声闷响，眼前之人瞬间如化为一阵密集的黑羽四下飞散，可眨眼间，树枝轻弯，他又稳稳站在枝头上。
“骆樊之，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向着前方看去，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戏谑，像是在看一场好戏，又像是......在挑逗某个人。
谢不识转头看去，可眼前却没有半分人影，他回头想再问问骆樊之，可那个黑衣青年早已消失不见。
不好！骆樊之他看的那个方向，青鱼在那里，难不成骆樊之他想对青鱼下手，他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雪花悠悠荡荡地飘落。在这片银白的世界里，心心念念的人正坐在秋千上睡觉，听到他的脚步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到是他，站起身来，欣喜道：“师尊，你终于回来了，外面没有什么事吧。”
确认她平安无事，谢不识松了口气，摇了摇头：“外面无事发生，是我大惊小怪了。”
“那，师尊能告诉我，你与师兄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纷纷扬扬的雪停在半空中，少女好奇的目光，像一头索要他生命的野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要开口为自己解释，却半句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说出那句在梦境折磨他无数遍的话。
“他碰过你吧？谢不识，你真是让我感到恶心。”她轻皱着眉头，转身离开。
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的心跌入万丈深渊。
他慌慌张张地拉住她：“不要，不要走，你听我解释。”
她却毫不留情地扯开他的手，那眼里满是嫌弃与厌恶：“谢不识，你不嫌自己脏吗？”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个梦境，明明今生已经改变了，对，已经改变了。
他的眼里又重新燃起希望，重新拉住她的衣袖：“不是的，今生已经改变了，我和骆樊之之间根本没有什么。”
可这份解释却丝毫不能让她动容，她挑了挑眉，嘴唇轻抿：“那我们又是什么关系？”
“我们......”
对啊，今生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师徒？
也只是师徒。
雪一直在落，落在他的睫毛上，鼻梁上，衣襟上，他似乎快要被雪给埋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白茫茫的雪野中离开，听着她轻蔑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天地间不断地回荡。
“谢不识，对他人的恋人一直纠缠不休，你不觉得自己肮脏无比吗？”
肮脏无比，是啊，肮脏无比。
可是，俞情，我又怎会舍得拒绝你的请求呢？
.......
这场梦，也该醒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他还好好地躺在闭关修行的木屋里休息。
为什么又做这场梦了，他捂着头，现实中，她根本没有对他说话这种话，那日他解决完骆樊之后，就和俞情一起回到沉香殿里了，可骆樊之的出现给他了一个警告，那日过后，他总是幻想因为骆樊之，所以俞情离开了他，日思夜想，就做了这种梦，没想到重生后，这个梦又缠上了他。
过了许久，他才从梦境的余辉中恢复过来，下意识看向外面。
窗外，玉兰花下，秋千被风吹得轻轻摇动，满地的玉兰花堆积在地上，就像下了一场深色的雪，一切都安然无恙。
丝毫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可他却清晰地记得，昨晚，在玉兰花下，他陪她推了一夜的秋千，虽然彼此都默默无话，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梦境中的那个她说得对，明知她有恋人，他却依然陪她做超越师徒本分的事，他的确肮脏无比。
他不知道他们会维持着这畸形的关系有多久，但他想只要不被人发现，他会一直不戳破这层关系，毕竟这说到底也只是师尊对徒弟的关心。
不是吗？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桌子上的纸条，他用灵力将它引了过来，那纸条赫然写着：
“明日申时三刻，我会来看师尊，师尊可要准备好迎接我啊。”
这语气，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仿佛他们又回到了从前。
只有他们的从前。
还是深更半夜有灵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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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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