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业没做完我还得去替老师给你解释,你真是我亲孙子吗?我高血压都叫你气起飞了,哎呀,又写错了……”
隔壁大妈骂孙子虽迟但到,李淡然醒来发现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他伸手摸了摸身下人的脸,轻声道:“还没醒吗?”
“醒了。”陆远宁的声音有点沙哑,“是不是饿了,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嗯。”他伸手看了眼手机,六点半了,距离他吃完早餐已经快十二个小时了,今天体力消耗还很大,“起来吃点东西吧。”
“想吃什么。”陆远宁说。
李淡然大脑里迅速回忆起小区不远处大排档的味道,就吃那个。
两人点了几斤小龙虾,一斤烧酒,随意抓了点烤串,随后落座,等着伙计上菜。看着乌黑发亮的桌子,李淡然假借脱衣服时用余光去打量陆远宁的脸色,还好,没什么变化。
想着陆远宁带自己去吃饭去的都是小有名气的饭店,他突然觉得带陆远宁来吃这个有点委屈他。
“看什么呢。”陆远宁不是没有注意到他。
李淡然哈哈一笑,没有回答。他翘着二郎腿,头靠在座椅上,一副悠闲模样,对着陆远宁挑眉。
陆远宁只是对着笑了笑,起身拿走他面前的餐具烫了起来。
“陆远宁。”李淡然叫道。
陆远宁微微皱了下眉头,放下手中的热水壶,说:“你以前不是这样叫我的。”
李淡然有点听不明白,他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放低声音:“陆远宁?”
陆远宁把餐具递给他,给他倒了杯热水,“不是语气问题,是叫法你懂吗。”
不懂。
“我现在叫你什么。”陆远宁试着引导他。
李淡然思索了下:“淡然。”
“对,你以前不叫我姓氏的。”
陆远宁向李淡然投去一个期待的目光,李淡然张张嘴,没叫出来。
“我叫不出来了啊。”他总觉得有一丝丝奇怪,太亲密了,但是他们关系明明这么近了。
“没关系。”陆远宁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失望的,“你叫我什么都可以。”
“陆远宁。”李淡然随口叫了他一声。
等了约莫二十分钟,伙计才把串儿和小龙虾上来,陆远宁戴上一次性手套,说要充当李淡然的剥虾工。但从他笨拙的手法来看,他明显对这项业务不熟练。
李淡然吃了陆远宁剥的第一只虾,就接过陆远宁手中的小龙虾剥了起来,嘴上念念有词道:“你放过它们吧,你这样的手法,虾肉剥起来软塌塌的,不好吃。”
陆远宁只好随手拎了支串,看着李淡然双手灵活地扯着虾头、虾尾,然后一只完整的虾肉就呈现在他的盘子里。
“吃吧。”
陆远宁也不客气,捏起来就放到嘴里,紧接着他眼前一亮:“淡然剥的就是不一样。”
“你过了啊。”李淡然嘴角要扯上天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表现欲这么重啊陆医生。”
听到李淡然称呼自己为“陆医生”,陆远宁咀嚼食物的动作都慢了,然后缓缓开口说:“再叫几声。”
莫名其妙:“陆医生?”
陆远宁很受用:“再多叫几声。”
“神经病。”嘴上骂着,李淡然的话一点也没停,“陆医生?陆医生!陆医生。”
陆远宁伸手握住他的手:“嗯,我在。”
两个人都戴着一次性手套,这个握手在李淡然看来毫无意义,触感是油乎乎的,很腻歪,他抽回自己的手,继续剥小龙虾:“对对对,你一直都在,赶紧吃东西吧我的陆大医生。”
说完,他又朝陆远宁的盘子里放了只虾肉,还顺手给他倒了杯烧酒。
陆远宁只是吃了虾肉,那杯烧酒他迟迟没动。
在李淡然的指导下,陆远宁很快掌握了剥小龙虾的秘籍,吃到中途已经是陆远宁在伺候他吃小龙虾了。
烧酒几乎都是李淡然在喝,在他微醺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一个黑影在陆远宁身后晃了一下,紧接着,一个男人出现在陆远宁身后,伸手抓住了陆远宁的胳膊往后一别,李淡然站起来想要制止,男人掏出一个证件一晃,警告说:“别动,警察?”
李淡然整个人很懵,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陆远宁和什么犯罪案件联系到一块,难不成医闹家属把他告了?
李淡然低头看向陆远宁,陆远宁一脸平静,一只手上还握着一只剥了一半的小龙虾……
“你又闹什么?”陆远宁回头望向桎梏着自己一只手的男人,“闲的慌是不是?”
陆远宁的平静令男人很失望,他松开手,说:“远宁,我刚看见你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陆远宁招呼两人坐下来,指着男人对李淡然介绍说:“陆行舟,我堂弟。”然后接着李淡然说道:“李然,我男……”
男“朋友”还没能发音说出口,李淡然在桌底下一脚揣在了他的裤腿上,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李然,是陆医生的朋友。”
朋友,很普通的那种。
陆行舟点点头,也不跟两人客气,自觉地戴上手套吃起小龙虾来,“你好,陆行舟,你叫我行舟就可以了。”
“叫他‘陆行舟’或者陆警官。”陆远宁补充道。
原来真是个警察,李淡然心想。
“远宁,你这样叫就显得我和李然生疏了啊,我是自来熟,知道名字就是朋友了。李然,你多大,二十四、五?看起来比我小很多。”
陆行舟举起酒杯敬了李淡然,李淡然连忙回敬:“我今年二十八了,你多大。”
“啊,二十五了,你真显小。”陆行舟不是在和他客套,可能因为两人相比之下,陆行舟给人的感觉太沉稳了。
当然,刻意幼稚行为不算。
陆远宁插嘴道:“你来这边干什么,你市局、你家不都不在这附近吗?”
“来处理个案子。”陆行舟举起酒杯敬陆远宁,“远宁,李然,我们走一个。”
陆远宁瞥了眼桌上的酒杯,那杯酒从李淡然倒给他后就一直没动,但陆行舟盛情难谢,考虑再三,他还是举起酒杯说道:“干杯!”
陆远宁喝酒的表情特别拧巴,看起来并不常喝。
陆远宁、陆行舟两兄弟吃着串儿喝着酒,天南海北地聊了儿起来,李淡然时不时插几嘴。
“你对象怎么样了,回来了没有啊。”
闻声,李淡然放下手里的酒杯,陆远宁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小龙虾,只有陆行舟一手吃着串,一手握着酒杯,望向陆远宁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就你有张嘴?”难得见陆远宁怼人。
李淡然觉得现在气氛有点微妙,他又拿起酒杯,把剩下的酒仰头喝尽。
“不是,爷爷大寿的时候还念叨你呢,你这摊子事儿解决了,我寻思着是不是就该念叨我了。”陆行舟说出了自己心里的困惑。
陆远宁的脸色有点难堪,他余光撇了下李淡然,李淡然目光自如,一点也没朝他这边看,“陆行舟,你不觉得你管得有点多吗?”
李淡然不说话,不插嘴,静静听着二人对话。
“不是啊,多吗?我当初看到你电脑搜索引擎上搜这种问题,对象喜欢我、但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怎么办,是不是?我可是排除万难、集思广益地想帮你解决问题地哈。”陆行舟扯着凳子靠近陆远宁,对他挤眉弄眼,“怎么样,到底追到嫂子了没有?”
陆远宁把剥好的小龙虾塞到他嘴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能闭嘴不?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是不是?”
“嗯嗯。”陆远舟嚼着小龙虾呜咽道,“你不把嫂子带回家我不安心,你把嫂子带回家我还不安心,只不过吧,这不安心的对象不一样,你给我交个底,我看看是该替你着急,还是该替曾爷爷着急。”
“那最后……”不等陆远宁回答,李淡然忍不住插嘴问陆远舟:“你是怎么劝陆医生追……嫂子的,是不是直接劝他放弃了。讲真的陆警官,我也有这方面的烦恼。”
话落,李淡然和陆行舟碰了碰杯。
陆行舟举杯必喝,他望向李淡然,丝毫不顾陆远宁的目光,说:“怎么会!我们远宁难得喜欢上一个人,我恨不得亲自上阵替他追娶回家以表真心!”
说到这儿,李淡然配合的点点头,而陆远宁的脸色已经黑到极致,下一秒就能把陆行舟给活剥了。
正在紧要关头,为了防止陆远宁中途打断陆行舟,李淡然还在桌子下面踢了他让他老实会儿。
“我就劝他啊,对待女孩子,不要把自己的爱表现得太明显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舔狗的爱不值钱。”陆远舟的唠嗑体质觉醒了,“我就说,只要你确定人家喜欢你,就不要怕,就吊着不追,等对方忍不住了。我问过好多人了,不管男女,都吃这一套,他们害怕什么来着,爱而失去,爱而不得,大老爷们儿想想这也挺矫情的……”
“李然,你说我理解得对不对。”
李淡然咬着酒杯拼命点头,生怕自己笑出了声。
合着他家这位是向大直男取的经啊。
但是他确实又自己跑回来了,这样一想,好像还真管用……
李淡然不自觉地对号入座起来。
“来来,走一个,走一个。”
李淡然,陆远宁,一个红脸,一个黑脸,举起手中的酒杯和陆远舟碰杯。
紧接着,陆行舟又讲了几个从警生涯中遇见的怪案,还讲了一点陆远宁小时候的事儿,几个人时不时碰个杯,喊大排档的伙计添菜。
只不过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陆远宁醉了。
他醉了也不吵不闹,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听着两人的谈话,时不时配合地点下头,像是听进去了。
然而李淡然叫他,他并不能给出太多反应,只是朝他那边望一眼,面无表情,目光溃散。
陆行舟却不在意,他拍了拍陆远宁的脸,确认他醉了:“他醉了就是这样,不用管他。”
李淡然没有见他喝醉过酒,只是笑了笑,“陆医生醉了还挺安静的。”
“远宁话一向都不多,但是对家里人、朋友都很不错。”接着,陆行舟话里有话般问道,“李然,你和远宁怎么认识的,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李淡然脑子空白了一下,笑了笑,说:“太久了,我都快忘了,你问这个干嘛?”
“快忘了就是还没忘,说说吧。”陆远舟靠在座椅上,很是惬意。
陆远舟的眼睛阴沉,此时正一动不动地望着李淡然,倒不是说不友善,只是有一点压迫感,好像你不回答他,它就会时时刻刻注视着。
李淡然产生了自己几个月前被抓进警局被人审讯的错觉。
“你全名是不是叫李淡然。”陆行舟问他。
李淡然皱了皱眉,目光有点呆滞,恍若隔世,他竟然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李淡然浅浅一笑,没有否认。
“你不用紧张。”陆远舟的目光又恢复成了和善,“我只是猜到了,你眼角那个月牙状疤痕,远宁无意中提过,我就记住了。”
李淡然极不自然的摸了摸眼角的月牙伤疤,陆远宁就这么执着吗?
“那他都说过我什么?”他也想知道,陆远宁会怎么评价他。
陆行舟和他碰杯,试图缓解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没说过太多吧,只是他回家后习惯性张嘴说‘李淡然,你去做什么’之类的话,没说你好,也没说你不好,你不用担心。”
“那他有没有说过我们是什么关系。”
陆行舟说:“没有,只是偶尔会提起你来。”
屋外起了大风,发出“嗷呜”的叫声;风拥乌云,月亮悄悄隐匿了起来。
李淡然喝着烧酒,盯着外面马路边疯狂晃动的大树,说了句“起风了”。
陆远舟点点头:“晏城越来越冷了。”
“淡然。”
冷比零丁的,旁边的陆远宁叫了声李淡然的名字,然后也不顾桌子脏不脏,直接趴在桌子上去,伸手去抓李淡然的手。
李淡然躲了下,没让他抓住。
陆远宁也不闹,只是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陆远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你知不知道心理学上有一个词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李淡然摇摇头,他连网都不怎么上,上哪儿接触这么绕口的词,“什么意思?”
陆行舟没有回答,自我嘲笑般地说道:“没事儿,可能是我多想了,陆远宁这种人,才不是那种人呢。”
临分别,李淡然也不知道陆行舟口中的陆远宁是那种人。
“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算是吧。”
“嗯,怪不得他会不顾一切的帮你。不对,应该说,你是李淡然,怪不得他会不顾一切地帮你。”
“等你们见家长可以给我说一声,我婶婶会喜欢你的。”
“嗯。”
陆远舟最后叫了辆代价开着自己的车走了,李淡然付了钱,给陆远宁套上外套,拉着他出了大排档。
路上,李淡然牵着陆远宁,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李淡然拿出手机,想要查一下陆远舟说的那个斯什么综合症,但他想了又想,都没能想出来哪个词的全称。
直觉告诉他可能不是个好的东西。
不查就不查吧,李淡然把手机放回口袋,换了只手牵住陆远宁,陆远宁原本缩在口袋里的手比他玩手机的手温度要高的多,最重要的是牵起来也舒服。
换了手后,陆远宁突然站在原地不走了,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那只空荡荡的手,喃喃:“怎么没了。”
李淡然逗他说:“是你的吗,还问怎么就没了。”
“当然是。”陆远宁立马接嘴,“你都是我的。”
话落,他就伸进李淡然的口袋去握他的手,李淡然怕撑破口袋,只好伸出手给他牵。
还好他们走的是小巷子,人不多,李淡然由着他胡闹。
陆远宁牵着李淡然的双手,两人面对面站着,走也不是,不走吹冷风也不是,举步维艰。正在李淡然想着怎么把陆远宁诱拐回家,陆远宁在他戴着戒指的左手食指揉了几下,突然放开了他的右手,说:“走吧。”
两个人依然一前一后走着,只不过这次是陆远宁牵着他走。
回到家,直到陆远宁拿了他一条内裤去浴室洗澡,李淡然都不知道他到底清醒了没有。
李淡然洗好澡出了浴室,陆远宁已经躺在了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听到了开门声,说:“快来睡觉。”
李淡然关了客厅、卧室的灯,只留了床头灯,这才爬上床,陆远宁连忙把他抱在怀里。
陆远宁穿着一条内裤就上床了,隔着自己的睡衣,李淡然还是能够感觉到陆远宁的体温。
“要做吗?”
“不要。”
“为什么。”
“我怕我醒了就忘了。”
“那你赶紧睡觉别碰我。”
“哦,晚安,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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