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止额头青筋跳了跳:“我不会。”
李花扯着嗓子:“没事,你听着就行。”
季止:……?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人需要的不是法官,而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李花絮絮叨叨从家门口的那棵树是古树值钱得很到邻居不做人就爱赚黑心钱;再从不回家的儿子骂到全天的人都是黑心肝。
从小及大,由己推人,骂的酣畅淋漓,颇有文采,除去其中百分之七十的脏字,百分之二十的感叹,剩下百分之十才是事情经过。
李花结尾:“日你姥姥的!我就是死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分走一分钱!你有本事让你老婆揍死我!”
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李花和邻居李杰两户人家中间有颗老树。两户人家一直以来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负责绿化的外地人带着一兜子钞票敲开了李花的门。
“这树是你家的吗?”来人西装革履,文质彬彬。
“咋?”李花穿着碎花衫,靠在门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往地上呸呸呸地吐。
“我想把这棵树买下来,价钱好商量。”
具体怎么商量的不得而知,但是卖树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
本来李花悄悄摸摸把树卖了到时候搪塞一番事情也就过去了,结果不知道村里的那个九叶肺子嘴巴大的把事情说出去了。
李花卖树了!
卖了十几万!
给儿子在县城里买房,给儿子看老婆啦!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怕是李花和人谈生意的时候他就躲在桌子底下听得全头全尾,一字不落。
旁人听了也就说几句酸话,骂几声李花走了狗屎运。但邻居李杰不干了,树长在两家中间,凭什么就你家拿钱?你说树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我还说树是我家的呢!
李杰气势汹汹上门要求分钱,李花也是没有想到这一出,硬是对着李杰硬挤出几滴眼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自己孤儿寡母的拉扯儿子长大不容易,树自己卖了是打算给儿子娶媳妇的,乡里乡亲手谁不知道谁互相体谅一下。
李杰在李花堪称诚意满满的解释中哑了火,想着都是一个村子里的,都不容易这回就算了。
结果回家和老婆说了这件事以后,被老婆一顿好骂,就差没指着李杰脑门骂他缺心眼,钱捏不住还被个寡妇洗脑了。
“你心疼她?她心疼你吗?在这个破地方谁容易?我就是瞎了眼了嫁给你!”
李杰老婆是个暴脾气,看李杰沉默不语低眉顺眼的样子知道靠不住,撸了撸袖子找上门去,大力拍打着李花家门口扯着嗓子嚎:“没人要的!你出来!我当家的蠢我可不蠢!这个钱我拿定了。”
如果李杰说文人,讲道理,弄得大家伙都不难堪,那他老婆就是悍妇,一张嘴十里八乡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擅长把人脸皮扔到地上踩。
李花在屋里面被骂得受不了,打开家门和李华老婆对着骂,从中午骂到日落,你骂我一句黑心肝我回你一句不要脸,直到不知道哪个好心村民找来村长才结束这场闹剧。
李大刚看着鸡飞狗跳的两个人,脸皮子抽了抽但仍然强装镇定:“你们这个树到底是谁的?”
“我的!”
“是我的!”
李花和李杰老婆几乎同时开口。
村长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心里门清:“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她说是她的就是她的?拿出证据来。”
李花争论道:“树都在我家跟前呢!”
李杰老婆啐她:“怎么不说在我家门口,我还给它浇过水呢,你呢?”
李花愣了愣不甘示弱:“我家鸡屎都往树底下倒,你浇水我还施肥了。”
树的位置正好在两户人家中间,客观上分不出什么你我他,两个人就绞尽脑汁想着从主观奉献上赢得一筹。
从日落争到深夜,结果谁也没有争过谁,一来对树的照料两户人家都可以说微乎其微,只能硬掰扯几条;二来独占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于是村长拍案做了个决定,卖树的钱一人一半,如果再不满意谁都别拿了,直接充到村里。
李杰媳妇本来也没想全拿,听完村长的判决后乐得喜笑颜开,只夸村长是当代包青天。李花心里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板着个脸谁也没搭理回了家。
回家第一天晚上就在哭,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日子过不下去了!寡妇难啊!被欺负了家里也没个男人撑腰!
事情本来解决了,两家人各拿一半皆大欢喜,有不满意也只能咽下去。
可李花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到手的肉吐出来,是个人都心疼。
于是晚上估摸着李杰媳妇吃完饭出去溜圈了,悄悄敲开李杰家门,想着商量一番少拿点也好。
结果一敲门迎面撞上大战告捷喜气洋洋的李杰媳妇,李杰媳妇警惕道:“你来干嘛?”
李花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李杰媳妇冷笑一声,拿起放在门后的捣衣棍对着李花腰眼就是一下。
然后两个人就到了这里。
季止面无表情地看着李花一边说一边撩起衣服露出腰眼的乌青,一边拉着自己的手往自己乌青的地方暗:“你摸摸你摸摸,都肿了!”
“你们城里人都学过法,她是不是伤害了我的性命安危,是不是要坐牢了?”
季止有一瞬间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不用。”
“为什么不用?!你们城里人原来也是黑心肝!”
李花哭诉道:“你说他们过不过分?”
季止:“过分。”
李华怒道:“她贪心就不过分了?”
季止:“也过分。”
“日你娘呢!我和你说万一我出点什么事情我找律师告你们!”
“你找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告倒我!”
“你丧良心!”
“你才丧良心!”
两个人立体环绕音响围着季止叽叽喳喳,季止嘴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
直到李花和李杰被警察带走,季止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李观棋面对今天这个闹剧,也有些操蛋,和季止面对面,你看我我看你的。
李观棋骂道:“妈了个巴子。”
季止麻木了,伸腿恍惚道:“拆线吧。”
刚刚鸡飞狗跳的李小年不出来,人都被警察带走了,李小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面钻出来,手里捏着糖葫芦。
糖葫芦不知道捏了多久,李小年的手心黏糊糊的,递到季止跟前讨好道:“你吃不吃?”
季止像是刚回过神,睨了眼李小年:“知道有事,扔下我先跑了?”
李小年被季止呛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嗡嗡道:“你太前面了,拉你太明显。”
其实事实上是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村长一把拉到楼下,说是去躲躲。
李小年蹲在医院门口的那棵大树底下,太阳透过叶子间的空隙照在手臂上有些痒痒的。
“李叔,我们为什么要往外跑啊?”
“你李婶的声音听不出来?现在不跑被抓住了有一番折腾的。”村长语气里还带着股心有余悸,显然李花对他造成的阴影不小。
说完这个李大刚有指着李小年鼻子骂道:“你们两个混小子也不知道等等我,我就停个车的功夫你们人就没了。”
李小年生硬地把话题转了过去:“今天天气好好哦。”
李大刚冷哼,没和李小年计较。不知道蹲了多久,李小年的腿有些麻了,他站起来做了个踢腿运动:“李叔你说好了没?”
李大刚看了眼时间:“还早,才半个小时不够你李花婶发挥的。”
于是两个人又等了一会儿,李大刚拍了拍大腿上的烟灰:“现在差不多了,进去吧。”
李小年却说:“等等。”
“你买这玩意干啥?你吃还是少爷吃啊?”李大刚一头雾水看着李小年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递给骑着三轮车的糖葫芦商贩,然后挑了个最好看的,小心翼翼从稻草棒子上取下来。
“他吃。”
“他稀罕?”
“不稀罕就我自己吃。”
“你稀罕吗?你不稀罕我就自己吃了。”李小年眼珠子亮亮的,带着点旁人窥不见的期待。
季止本来没想吃,这在他眼里是小孩子才会吃的,但是这一刻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季止低头咬了一颗糖葫芦。
薄脆的糖衣在舌尖炸开,糖的甜然后是山楂的酸,酸酸甜甜的混在一起,裹在舌尖上,甜到人心里。
李小年小声问道:“好吃吗?”
季止舔了舔腮帮子:“好甜。”
“还吃吗?”
季止张嘴又往里塞了一颗,吃完李小年又问:“还吃吗?”
季止又塞了一颗。
“还吃吗?”
季止又塞了一颗。
“还吃吗?”
季止……没塞,把最后一个糖葫芦塞到李小年嘴里:“你吃吧,太甜了吃不下了。”
李小年的舌尖触到甜甜的糖衣,不动神色地舔了舔,很甜啊。
“那我吃了啊。”
李小年一口把糖葫芦全塞进嘴里,一边子的腮帮子鼓起,一下一下动着,还能听到糖衣被咬碎的咔咔声。
季止发现李小年吃东西总是会把一边腮帮子塞得满满的,脸倒是还匀称没发现有大小脸。
季止伸手捏了捏李小年鼓起的腮帮子,手感意外得好:“下回小口一点,不然容易一边脸大一边脸小。”
李小年把嘴里的糖葫芦咽下,看了眼季止的腿:“拆好了吗?”
在他的角度看来季止的腿被挡的严严实实,看不出来具体情况。
李观棋从一开始就被忽视地彻彻底底,眼下突然被提到还有些感动:“原来你们还记得是来拆线的啊?医生在底下忙活,你们在上面忙活,我还以为你们都要忘了呢。”
李观棋起身把拆出来的线放在一边的不锈钢盆里:“恢复的很好,伤口也没有发炎。现在把线拆了算是彻底的好了,行了可以走了。”
李小年对着李观棋连声道谢,拆完线又拉着季止去打第三针疫苗,又是一段时间的等候,季止成功打完最后一针,几周前那场事故算是彻底落下帷幕。
出注射室时,李小年偷偷摸摸跟在季止后面观察季止走路的姿势,发现对方走路如风行动迅速,看样子和正常人无异,心里最后一块大石也放下了。
季止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到最后直接停在原地不动,李大刚有点怵城里少爷,所以不敢和季止并排走,而是选择在后面拉着李小年一起。
“这是怎么了?”李大刚悄声说。
李小年想起来季止那句快一点,福至心灵,几下子和李大刚拉开距离,快步朝着季止走去。
李大刚一个人留在原地:?
“怎么这么慢?”听着后面上来的脚步声,季止像是有些不满地埋怨道。
两人刚好走到电梯口,李小年停下了,季止没停。
李小年:“?电梯…”
季止淡淡瞥了李小年眼,背脊背光衬得挺拔:“你不是不爱坐吗?”
医院的楼道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片寂静下,李小年想起小学的时候自己都要翻烂了那本鬼故事大全,里面有篇故事就是在讲医院。
题目叫《女鬼怨灵》,讲的是一个被负心汉抛弃的女孩子,在医院里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跳楼,最后化成厉鬼报复渣男的狗血恐怖故事。
虽然现在是青天白日,但是有医院这个特殊场景加持,李小年莫名觉得后背凉凉的,像是有个女鬼趴在后面看他。
人的恐惧有时候来自于未知,就在短短几秒几秒钟里,李小年就创造出一个血淋淋,身体像摊烂泥的女鬼跟在他和季止后面一起回家,导致二人双双遇难的恐怖故事。
正想着,身后一个女声响起:“李小年!”
李小年还沉浸再自己的恐怖幻想里,冷不丁被那么一叫直接飞到季止身上。
季止下意识伸手托着李小年的屁股,圆圆小小,很有弹性。
女鬼继续道:“李小年,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是高中同学啊!”
李小年吓得虎躯一震,女鬼认识他还是他高中同学,好他妈恐怖!
季止手指头痒痒,没忍住捏了捏,嘴上却是不耐烦道:“李小年你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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