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还是去了澄河边蹲守。
澄河岸,幽暗的河水奔流,流向了同样深邃不可知的尽头。
此处围着高高的木质栏杆,略有腐朽,罕有人迹。这里没有设路灯,在远处的辉煌的灯光映射下,透出点点幽幽的荧光,倒真有几分恐怖。
查尔斯轻轻倚靠在栏杆上,面朝河水盯着水中映出的自己,长叹一口气。
听从季星晓的安排、参与这次任务或许是他今生做出的最重要的决定——一旦他做出实际行动,踏出这一步,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会成为监管局的敌人,成为一个“叛徒”。
他回想起自己的初衷。
自他当年被救,他的心就被留在了监管局上,无论是否有天赋,他都时刻关注着监管局的消息。
他的童年玩伴,也有不少受过监管局的恩惠。他们那时都渴望着进入监管局,虽然最后得偿所愿的只有查尔斯。
因为见证过他们默默做过的事、认识经他们拯救的人,所以更明白他们的伟大。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对于当年的监管局,他的崇敬至今从未消减。
但是监管局已经不是当年的监管局了。
见习前,他坚定地认为,所有流传在网络和坊间的、关于监管局的负面消息,都是半真半假、用心险恶的谣言。
他曾气愤于童年旧友的健忘与善变,为从他们嘴中吐出的不屑而发怒,甚至绝交。
可他不知道,潜意识里,他已经逐渐相信这件事,只是不敢承认。
后来,一切虚幻的谣言在面前成真,他幻灭了。
尤其在见习期结束后、最后一次见到原航队长后。
那时……
原航摸了摸半月没有修剪过的粗糙胡茬,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查尔,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其实不少年轻人都有意见,大家都以为监管局做出过那么多丰功伟绩,又是特权机关,可以不受大部分牵制,为所有人提供他们最需要的帮助。实则不然,我们是鸟尽以后的弓,不被王室、行政院任何一方喜爱,他们都觉得我们多余了。看似针对我们的只有行政院,其实他们只是王室手中的一把刀。我们的存续有多艰难你知道吗?”
“……”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不要太失望。我们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形式所迫。你不想待下去,我理解,但请不要把这些事外传。”
说着,他对查尔斯弯下腰,鞠了一躬。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位迟暮的英雄,身形不再高大、肌肉也逐渐萎缩,千疮百孔、破破烂烂、有心无力。
查尔斯有些心痛,他伸手扶起了原航,答应了他的请求。
他承认,自己对原航的声音大了些,原航没有他想的那么不堪。
于是,他来了。
既然内部在渐渐腐烂,那就打碎、剔掉腐肉、再重新拼起。
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对得起当初救他的前辈,他只知道,破而后立迫在眉睫。
如果无人意识到此事,那么就由他……
他已经做好为此牺牲的准备。
至于季星晓,只是他的权宜之计。
他清楚,季星晓不信任他,巧的是,他也不相信她,尽管查尔斯确实感激她。
因为她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这次劫狱,他们要救的人,不仅季星晓想救,他也想救。
那是迟暮的英雄急需的强心针,一位已经被鸟尽弓藏的英雄——监管局曾经的局长,柳虞。
当初,他被判罪、下狱,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官方给出的罪名,是叛国。这个罪名太大了。柳虞做过什么,查尔斯确实不知道,但他不信这条罪名是真的,只相信背后有一双推波助澜的手,让柳虞的评价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柳虞当初的遭遇,与监管局如今遭遇,简直如出一辙。
所以,查尔斯一定要救他,他需要一个答案。
查尔斯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有人在悄悄靠近。
一双手猛地捂上他的嘴,他条件反射般肘击身后。
“啊!”熟悉的声线,熟悉的惨叫。
是秦小潇。
她蹲在地上,四处打滚儿。
“很……很疼吗?”查尔斯伸过手被秦小潇迅猛地打开。
“废话,你说呢?你个王八蛋,开不起一点儿玩笑,至于吗?……”
秦小潇喋喋不休地抱怨,嘴碎得查尔斯差点儿没忍住再给她一拳。
只见秦小潇遍地滚,滚得岩壁都要磨平。
查尔斯叹为观止:“你演的成份是不是太过了?”
秦小潇可能也觉得戏过了,查尔斯话音刚落,就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厚着脸皮打起招呼:“诶呀,你在这儿呢查尔斯。正好,我有事找你。”
“……”
无语是查尔斯的母语。
但他是个体面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那个啊。晓姐通知了,明天上午十点动手,做好准备。”
终于……要动手了。
查尔斯很想先感慨,然而他的疑虑不允许:“万一行政院明天不动手呢?而且,这个时间未免也太不适合作奸犯科了,青天白日啊。”
“你不用管那么多,记住,就这个时间,别迟到了。”
秦小潇依然没有解释。
查尔斯没有办法,再问:“你不能给我吃个定心丸吗?我们要做的是大事,劫狱欸。”
“不能,你有意见想不参与也可以,今天就出去。”
令人意外的生硬回答。
秦小潇好像又变了一个人,她到底有几个人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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