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将意识重新拉回体内。
睁开眼,屋内一个人也没有,一下子安静了很多。
他从病床上下来,看了眼身上穿着的病号服,打开门顺着走廊来到最外面的大厅。
这是一个很大的公共区域,密密麻麻排列的病床上躺着各种伤患,活下来的人当中还有很多还没脱离危险。
凌安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有人叫住了他。
“凌安?!”张桑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揉了两下眼睛确定面前的人真是凌安。
“你醒过来了!身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他带着王梧跑过来。
见到这两人,凌安也有点意外:“你们怎么在这?”
“我和王梧在这边帮忙照顾伤患。”张桑看起来很激动。
王梧从旁边挪了几个凳子:“坐着说话吧。”
没聊多久,两人又被叫去帮忙,凌安就自己四处逛了下。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让他很不自在,也许是因为在避难所的缘故。
这里面都是一些孩子和伤患,剩下的人在基地那边,虽然防护屏障已经重新启动,但基地内部受到了很严重的污染,在清理干净之前他们都会待在避难所这边。
晚饭后,凌安才见到急匆匆赶回来的凌朗,他身上还带着基地那边的血腥味,看模样是结束完任务就过来找他了。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凌朗抱的他快要喘不过气,凌安咳嗽了几声才被人放开。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纪云野也过来了。
三人在房间里聊了很久,凌朗一个劲地讲好笑的事情,而纪云野时不时插入几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两人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样没有询问凌安那天发生的事情,更没提林刃。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林刃不在凌安身边就只有一种可能。本以为他醒来会大哭大闹,但是没有。
次日,在凌安的强烈要求下,凌朗带他去了基地那边。
坍塌的房屋和怪物残骸已经被清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整洁的平地。
不少地方搭起来了简易的帐篷和平房,尤其在医院那边,聚集着很多人。
除了受伤的,还有一大半是喝下药剂被各种奇怪副作用折磨的病患,每个人的病症都不太一样,很难有效地对症下药,能否撑过去全看个人的体质和意志力了。
医护人员来来往往穿梭在这些人之间,忙得焦头烂额,没有人注意到走过来的凌安。
他停在了最里面的一张病床上。
是高研德,原来他在这儿。
昨晚听凌朗提过一嘴,研究院被怪物撞塌后,里面的人都被埋进了废墟,死了很多科研人员,其中高研德活了下来,据说他在关键时刻喝下药剂所以没有当场死亡。
但副作用让他半边身体都石化了。
高研德转动着僵硬的眼珠,张着嘴巴想要说什么,但喉管发出来的声音嘶哑地让人无法听清。
凌安弯腰凑近听了一会儿,又转身去了一趟东大门那边。
这里的一整面墙被写上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小字,都是遇难者的名字。
他昂着脖子看了很久,找到很多熟悉的人。
凌瑾和王念带着一队士兵出去后就没再回来,纪英卓和桑南桑北他们在城墙上守到了最后,研究院的人只剩下傅承平和十几个年轻的研究员,据说那天全靠傅承平觉醒的精神系能力控制住发狂的异种挡了一下上方的石块才逃过一劫。
还有他的养母刘美兰是在前往避难所的路上遇难的。
这些都是他从别人那里听说的,而更多人则是下落不明,也许是跟着那些怪物尸体一起消失在火焰中,没有人知道他们身在何处,只知道回不来了。
基地里能主事的人几乎死光了。
一大半还是病弱残,还有那些刚转化为Alpha和Omega的人还处在适应期,办不了什么实事。
以至于现在像凌朗他们这些存活下来的士兵就变得异常忙碌,甚至成为了基地里的主心骨。
连凌安这个刚苏醒过来还没摸几天鱼的人也被他们叫去参加会议。
从白天聊到半夜,会议单上一长串关于基地近期的灾后重建和管理问题需要得到解决,并投票选出相关负责人。
由于防护罩是凌安修复的,并且与他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关联,在应文乐伤势好转可以下床之前控制中心那边都由凌安负责。
总的来说跟其他人相比算是一份闲差,因为大多数人都身兼数职,凌安很怀疑是纪云野他们放水了。
其他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防护屏障要是再出问题,估计也只有凌安能够处理。
凌安白天大部分时间就一个人坐在城墙头,看着下面的人忙碌,偶尔操控屏障捕捉徘徊在周围的异种来补充能量。
看着墙内那些新生的能力者一个个满脸掩盖不住的激动和兴奋,就像以前的他一样,心里突然生出了些物是人非的淡淡伤感。
他的能力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傅承平最近忙的很也顾不上他。
凌安每天都困困的,盯着下面发呆,也没有人管他。
而凌朗他们每天早出晚归甚至留宿在外面,几人竟然几天都没碰过面,偶尔早上醒来会看到他们放在桌上的早餐。
肖院长已经观察了凌安好长一段时间,看他整天死气沉沉地在城头一坐就是一天,便提议让他去学院那边带带新生。
凌安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很闲,便没有推脱。
醒来后他一直没有回过学院的寝室,这栋楼很幸运的没有被完全破坏掉。
凌安打开房间,进去坐了一会儿。
就那么不经意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了。
林刃去哪里了?
他想起来了。
林刃已经离开了。
也不是完全不记得,只是下意识地把这个信息埋到很深很深的地方,不去想不去思考不想面对。
他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急躁发狂,就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十分不真实。
凌安慢吞吞地想了很久,回忆起从前的一幕幕,从他第一次见到林刃时的惊慌失措,和跟对方一起回到中央基地的兴奋,再到对林刃的图谋不轨,得偿所愿,然后记忆恢复后的怨恨,又因为措手不及的灾难搁置了下来......
现在,灾难暂时结束了,基地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仇人也一个个死光了,林刃也消失了,什么都没了,以前的一切,是对是错已不想去深究,也不在乎了。
以后,该干什么呢?
凌安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他之前有想过很多很多种可能,但是这些可能里没有了林刃就失去了乐趣。
*
转眼已过去两年。
初夏的清晨,天空如洗过的蓝。
凌安独自坐在古老斑驳的城墙上,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倾洒在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凌上校,我们该出发了。”身后的士兵提醒了一句。
“嗯。”凌安站起身。
一年前,傅承平所带领的研究团队成功研发出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的AO试剂,经过一年的普及,基地里基本没有Beta了。
由于Omega的数量上升,以前针对Omega的一系列鼓励生育政策也被废除。
现在无论是Omega还是Alpha,大家都平等的享有同样的权利和义务。
人类就此进入了全民能力者的时代,自身力量得到了增强,随着各种疫苗的普及,信息素对能力者和异种的影响也大幅度降低。
虽然外面的生物仍然在不断进化,但人类已经能够像它们一样免疫绝大多数病毒并能迅速适应它们。
外面的世界不再像以前那样让人畏惧,不再是那种普通人呼吸一口空气都会死的地方,虽然依然残酷,但他们有了能够与其他生命体竞争的能力和机会。
两年里,凌安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外出狩猎任务中,从小队长一路升到上校,研究院那边的实验体很多都是他负责抓捕的。
凌安将今天的收获送到研究院后就回了宿舍。
他现在独自一个人住在基地下发的套房。
屋子里没有开灯,走廊深处的卧室门紧闭着。
浴室门咔嗒一声从内打开,光源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卧室。
“怎么站在哪儿?”凌安身上还带着热腾的水汽,手里拿着条干毛巾正在擦头发。
他走到窗边那人面前,将毛巾递过去。
那只修长苍白泛出了点透明的手接过毛巾。
凌安转过身背对着他,任由对方轻轻擦拭着他的头发。
“你刚刚在看什么?”凌安问。
“今天我在外面看到了一只好搞笑的怪物,是一只长了两条腿的蘑菇,像个跟屁虫一样谁离它近就跟着谁。”
“戳它一下还会像小母鸡一样咕咕咕的叫。”
凌安自顾自说着,身后的男人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不断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生硬单调。
凌安浑然不在意,慢慢转身好让对方擦拭另一边的头发,直到转满一圈重新回到原来的方向。
“好了。”他拿过‘林刃’手里的毛巾,“不用擦了,已经干了。”
“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凌安指了指床。
‘林刃’听话地走到床边躺下,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僵硬和不自然。
凌安关掉浴室的灯,爬上床,坐在‘林刃’身上,低头看着他。
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一个泪光盈盈,一个黯淡无光。
凌安伸手捏了捏‘林刃’的脸,突然给了他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
掌心的疼痛告诉他这是真的,而面前的人真实却没有灵魂。
漫长的沉默过后。
‘林刃’眉目间依然是记忆中一贯的淡然,似乎刚刚那一巴掌没有打在他脸上。
凌安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道:“给我说话!”
“凌安。”声音无波无澜。
凌安气笑了,泄气地躺回旁边,背对着‘林刃’拉上被子将自己整个埋进被窝。
窗外的月光投入屋内,落在‘林刃’身上,随着身边人呼吸声渐渐平稳,闪烁的微弱白光过后只剩下布满褶皱的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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