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大暑,绿树浓荫,蔷薇爬满了格窗,在浓烈的夏日肆意地绽放着。
荷叶脉脉,满池的荷花竟相绽放,隐约可见叶子下的流水,与着燥热的天气相比或许还是清凉。
等入了夜,月色与星光烂漫,散落在了人间是那样的柔软,庭院中便如积水空明,柳枝似乎也舒展了开来,那池塘的荷花又是别有一番风致。
萤火闪烁着微光,那是散落人间的星子。
夏夜的晚风带来了清香,似乎也拂去了几分燥热。
院中燃着驱蚊虫的熏香,宋玦便这样懒散地躺在竹席上欣赏这无边月色,而今日自然算得上是高朋满座,称得上朋友的几乎都到了场:何逸年、苏定南、白诩、孙明识、百里雨姝、春婳……
其中也有他们的朋友,宋玦与之虽不大相熟,权当作久别重逢又何妨?
当然最重要的是还有周彧。
大半个月前,镇西王便入主长安了,至今却未登基称帝,而酬神祭天的禅让大典就在明日。
百里雨姝喝的有些微醺,趴在石桌上纳凉:“这天下未定,却好像大业得成了的感觉。”
白诩往梅子酒里面添了些冰块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怎么不算呢?好比造房子,总归打了个地基。”
春婳倒不饮酒,慢条斯理地剥着冰镇葡萄吃着:“明儿是什么黄道吉日吗?为什么会选择在明日?”
白诩作为未来的皇子,是最为知晓内情的:“正值酷暑,多地已连月不见雨水了,钦天监算过,说明日长安会有一场雨,如此便更称得上天命所归了。”
何逸年倒是不以为意:“百姓会信这样的说辞吗?”
“会。”这句话是周彧和春婳不约而同又异口同声的回答,他们不比这些公子哥,是从百姓中来的,经历过困苦,也见识过愚昧。
大多数百姓大多没念过书,面朝黄土背朝天,那就是他们的一生。靠天吃饭,也敬畏先祖敬畏未知,面对天灾**的无能为力,也只能求神拜佛,生了病相较于看大夫很多人更愿意相信方士的符纸。
将灾祸归咎于天谴,将希望寄托于来生。
新帝登基便下了这样的一场雨,在那些人心中或许就是天命所归。
权贵用“忠孝节义”来束缚文人仕子,用“三从四德”来钳制女子,用“装神弄鬼”来欺骗百姓,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巩固自身的地位。
当然这里说的“忠孝节义”自然不是他们所认同的忠孝节义,不偏不倚是为中庸,凡事都需要把握个度,时至今日,却连“孔孟之道”都被曲解了许多。
而“装神弄鬼”也是一种手段,用得好坏与否全在统治者。
“关我们什么事,等明日我们一路跟着跪跟着拜就是了。”宋玦终于动弹了两下,舍得从席子上起来了,他给自己斟了盏葡萄酒,“难得今日聚首,来,我敬诸位一杯。”
众人皆举杯,所敬各不相同,有敬将士们的,敬来日的,敬他们那个国泰民安的理想,更有举杯邀明月的。
宋玦的酒量实是不敢恭维,却难得有这样尽兴热闹的时候,周彧也只好陪他尽兴。
他们虽非少年,却也敢挽桑弓射玉衡,是那样的肆意。
今夜的周府热闹得很,
苏定南同白诩在投壶,而白诩又将周彧拉了去,何逸年同林寄在下棋,百里雨姝拉着春婳硬要教她习武,而周朋则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一边,江静宜觉得钱虎是个学医的人才正在极力地劝说他弃武从医……
而宋玦小酌了两杯酒似醉非醉,在浓郁的夜色中琴音渺渺,少了平时的技巧,偶尔拨错的弦也仿佛恰到好处。
今夜的周府是那样的热闹,聚首的时间却又是那样的短暂,宾主尽欢、须臾席散,当然也可以是须臾席散、宾主尽欢。
他们约好了等某年某月的某时某刻,等天下太平了,还是这么一群人在长安聚首,也或许还会有新朋友,但依旧会像今日这般畅所欲言、不醉无归。
人群散去,天地归于寂寥。
本就是炎炎夏日,又饮了酒,整个人燥热得紧,宋玦搁了一盆冰在旁边,就这样趴在席子上纳凉,衣衫的前襟扯开了个口子,露出内里的肌肤来,惹人忍不住想要去窥探全貌。
“阿玦。”周彧见宋玦醉意朦胧睡眼惺忪的模样想要抱他回房安寝,却被宋玦握住手腕那么一拽拽入了怀中。
到底是习武之人,那股力量极大,挣脱不得,周彧便这样卧在了宋玦的膝上。
宋玦坐起身,这个角度看他的眉目不甚明朗,而借着清浅的月光看周彧,却是别有一番风味,给周彧的轮廓平添了几分柔和。
宋玦牵起周彧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轻吻了一下指节,语调温柔饱含缱绻,言语间带着几分笑意,那声音几乎要将人溺死过去:“楼上观山,城头观雪,灯前观月,舟中观霞,而月下……赏美人。”
你总觉得他有些醉了的呆愣,又觉得他还清醒,周彧的心跳得厉害,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倒是头一次听人说自己是什么美人的:“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宋玦眉心微拧,仿佛认真思考了那么一下,而后微笑道:“那就算是吧。”
那尾音上扬,像是一片柔软的羽毛落在了周彧的心上,只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宋玦便就着这个姿势一只手绕过周彧的膝弯将他抱了起来。
周彧的双手攀上了宋玦的肩头,将自己交付给了这个醉鬼,像是哄小孩儿的语调:“你要带我去哪儿?”
“嗯?”宋玦的反应有些迟钝,周彧的每一句问话都要认真地思衬上一会儿,思考过后然后告诉他,“去酒窖。”
周彧挣扎着试图从宋玦怀中下来,却未能撼动对方:“你还要喝酒?”
这次宋玦回答的倒是快:“不是喝酒。”
说着便抱着周彧去到了酒窖,酒窖作储酒之用不见光亦不透风,宋玦站在黑暗中有些茫然:“这里好黑啊。”
周彧有些哭笑不得,现在他终于确定宋玦是真的醉了:“乖,放我下来,我去拿灯。”
宋玦反而将人抱得更紧了:“你会回来的吧?”
周彧揽着宋玦的脖颈,摸黑亲吻了他一下,反正亲吻到的不是他的唇瓣:“当然会回来,阿玦在哪我就在哪儿。”
鼻尖被柔软触碰,宋玦僵硬在了原地,愣怔了半晌才缓缓松了力道让周彧离开了自己的怀抱。
周彧有些甜蜜的无奈,以后还是少让宋玦喝些酒吧,他摸索着出了酒窖,取下一盏悬挂在酒窖外院墙上的灯笼回去,黑暗的酒窖染上了昏黄,那光芒不甚明亮却足矣视物,
周彧并不好酒,许多酒都是别人送给他的,如今的酒窖却几乎被各色的酒瓮酒坛子填满了,周彧看向宋玦面露疑惑:“这些……”
宋玦眉眼微弯,他始终笑着却又笼着一层淡淡的哀伤,他走近周彧牵起了对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状元红、荷花蕊、寒潭香、秋露白、竹叶青……”
宋玦如数家珍地向周彧介绍着这些酒:“是我爹娘在我出生那年起藏的酒,每一年都会为我藏上那么几瓮,我等我成亲了才启出来喝,现在我全给它搬来了。”
宋玦言语中带着几分得意,他牵着周彧到了这酒窖中最突兀的地方,这酒窖中竟还有个箩筐,箩筐被竹编盖着,里面也不知藏了什么。
“打开看看?”宋玦笑得有些傻气。
周彧掀开竹编,里面是一对用红布条缚着的大雁,世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千般情绪在胸□□织,热血上涌连带着气息也乱了,那样铺天盖地的欣喜与激动,面上却难以察觉,他看向宋玦,宋玦的目光亦投向周彧。
那视线有如实质,将彼此紧紧地交缠在了一起,宋玦下颚微挑,似乎颇为骄傲,他说:“我想了想,我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所以我把这些酒带来了,大雁是我亲手猎来的,我要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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