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栩这段时间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蔡书昀下午上班时路过传达室,看见桌面上放着一大捧玫瑰花,估计又是哪个姑娘的男朋友送来的,蔡书昀笑了笑正要走,传达室大爷的声音传来出来。
“蔡队长,你的花。”
蔡书昀愣了一下,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我的?”
“对,这卡片上还写着你名字呢。”
确实,玫瑰花上插着一个心形的卡片,上面写了两行字。
上一行是:蔡队长辛苦了。
下一行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蔡书昀捏着卡片忍住笑,桌上的玫瑰花少说也有几十朵,他交给边鹤行让他一个办公室几朵分了。
“今天也不是情人节啊,送玫瑰花干嘛。” 边鹤行看着一大捧整装变散装的玫瑰花,小声嘀咕。
“谁规定情人节才能送玫瑰花了,”蔡书昀自己留了三朵,说:“拿回去可以泡脚嘛,对身体好。”
等蔡书昀下班回到家,应栩少见地已经早一步到了,见蔡书昀手里没花,以为对方是养在办公室里,决定闭口不谈,缄默不语。
直到吃完饭,蔡书昀突然说:“对了,我还带回来个东西。”
他拉开公文包,掏出三朵皱巴巴的玫瑰花。
应栩瞳孔地震:“这是什么。”
“玫瑰花,” 蔡书昀摇了摇花枝,说:“好像有点干了,不过没事,反正等会儿要拿来泡脚。”
“我都给你说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第二天上班,听过应栩的惨痛经历后,宋喆一脸痛心疾首,“你俩都结婚了又不是在搞暧昧,能不能务实一点。”
应栩:“是谁昨天跟我强调营造浪漫,说玫瑰花是不二之选的?”
“那我也没让你抱一束玫瑰过去,” 宋喆说:“要懂得变通,变通懂吗?”
变通……应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过几天,蔡书昀收到一罐苦水玫瑰,据说泡水喝能调理气血、美容养颜。
蔡书昀拧开罐子闻了闻,烘干的玫瑰花苞香淡雅清甜,在得知这涉嫌行贿受贿后,蔡书昀不无遗憾地联系了快递员退货。
三天后,应栩收到了自动退款的通知。
退款原因:涉嫌行贿。
应栩:“???”
没办法,应栩只能采取全国统一且不违反任何规定唯一方法——送锦旗。
有一段时间,刑警队长办公室挂得像是个名门中医馆,好像蔡书昀是扁鹊转世,华佗再生。
江盛进去送了几次资料,终于又一次没忍住,问:“队长,你会号脉吗?”
“……” 蔡书昀把嘴里的茶咽下去,“不会。”
“那针灸呢?草药呢?外敷呢?内服呢?刮骨疗毒呢?”
“不会,救人的都不会,但杀人的资料有一堆,” 蔡书昀脸上出现意义不明的微笑,“资料室还有两柜子悬案,小伙子,你有兴趣吗?”
“没有没有没有。” 江盛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对了队长,李闻聪说最近老有一个男人总在附近出没,鬼鬼祟祟,行迹可疑。”
“没事,不用管他。”蔡书昀头都没抬。
等江盛出去了,蔡书昀起身把锦旗一张张收起来卷好。
下班时分,蔡书昀胳膊底下夹着一大卷锦旗往外走,不出意料地看见应栩的车。
刑警大队门口人来人往,其中不乏蔡书昀的同事,应栩像是看不见一样,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这么大一卷,我帮你拿。”
“不用,这是办案的关键证据。”蔡书昀说着把“关键证据”塞进应栩车的后备箱,说:“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这不是来接你回家吗,”应栩的嘴一天比一天甜,“顺便一提,财务部部长也是这个点下班。”
“哟,升职啦。” 应栩在他单位门口孔雀开屏一下午,蔡书昀总算知道了他在得瑟什么,他忍不住笑了笑,说:“恭喜恭喜,奖励一面锦旗。”
说着就从后备箱里扯出一张递过去。
应栩愣愣接过:“你不是说是办案的关键证据吗?”
“对啊,现已批准立案,名字就叫《应栩黑历史收集》,”后备箱被蔡书昀关上,露出站在一旁的应栩,蔡书昀扬了扬下巴:“怎么样,应部长?”
“上午升职加薪,下午立案调查,”应栩说;“落马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不快,”蔡书昀坐进副驾驶,说:“你也不用紧张,毕竟还在调查阶段嘛。”
“人证物证俱在,”应栩笑叹一声,弯腰钻进驾驶座,说:“蔡队长,我现在还来得及自首吗?”
-
“师哥,有人匿名举报你把关键物证带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蔡书昀凳子还没坐热,边鹤行就“咚咚咚”敲门进来说:“还说你和某公司的财务部部长私交甚好,官商勾结,欸师哥你墙上的锦旗呢?”
蔡书昀淡定地喝了一口茶:“作为关键物证带回家了,怎么,组织还要吗?”
“不要了……”边鹤行嘀咕道:“挂着不挺好看的吗,红彤彤的,显得喜庆。”
“那你下班跟我去取,取回去挂你和宋喆房子里。” 蔡书昀放下水杯,说:“还有举报……谁这么热心,祖上是朝阳群众啊?”
“没有,李闻聪和江盛刚在办公室告诉我的。”
“那就是他俩瞎编的,”蔡书昀记得昨天下班时江盛和李闻聪也在场,他说:“官商勾结……亏他们想的出来,话说你们每天在办公室都聊些这个?”
“哪有,我们工作都很认真的,忙起来只能抽空聊天,闲的时候才专职八卦。”
“刑警大队上下也就几十个人,”蔡书昀纳闷:“哪儿来那么多八卦可聊?”
“啊?我们又不止聊大队的,”边鹤行掰着手指头说:“还有在逃嫌疑人的、落网嫌疑人的、犯罪嫌疑人的和服刑人员的,聊完再给案件归档,写出来的背景调查特别完善。”
“呃……”蔡书昀有点怀疑自己,“所以……这算工作之一?”
“客观上算是,”边鹤行点点头:“我们还列了刑警大队十大未解之谜,顺便一提,排名越高说明破解难度越大。”
蔡书昀:“排第二名的是什么?”
“是关于李闻聪和江盛……你就不好奇排第一的是什么吗?”
“不好奇,”蔡书昀耸耸肩,“既然你那么说,第一名八成是关于我的。”
“确实……准确来说是关于你和栩哥的,”应栩挠挠头,说:“大家都在猜你俩当年为什么分手。”
“因为专业分流。”
“专业分流?”
蔡书昀呼了一口气,“我当时一心想当刑警,分流时就选了侦查方向,毕业时才发现刑警这行太危险,一不小心人就没了。”
“全国上下多少个刑警呢,”边鹤行缩缩脖子,“师哥你也说的太玄乎了。”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实习跟的前辈也是这么和我说的,结果我实习还没结束,他就在抓捕过程中出了车祸,抢救了一天一夜总算保住了命,但落下的残疾……”
蔡书昀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当时守在他的床边,就在想万一,万一床上躺的是我,应栩应该怎么办,他那个时候刚找到工作,有‘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才刚准备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大展身手,我不能让他多承担我这一份风险。”
“所以你就和他分手了?”边鹤行问。
蔡书昀笑了笑:“所以我就带着行李跑了。”
-
蔡书昀走的时候留了一张字条,写清楚了分手和浇花注意事项,以及还有几个快递没到。应栩看到后给他打电话,对面只有一串的忙音,嘟嘟嘟的音调拉得太长,像是一串未完的省略号。
他们住的公寓不大,此刻却显得空空落落,应栩走进卧室,蔡书昀没带走那把他俩共用的吉他,一拨琴弦就发出单调的弦音。
蔡书昀带走的东西很少,留下的空白却很多。不大的衣橱空了一半,鞋柜里的鞋少了两双,于是应栩拼命找东西来填满它,却从没想过搬离这里。他在附近的公司上班,从未找其他人合租,甚至婉拒他人登门造访,被问起来时,他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我有洁癖。
工作第五年,应栩终于买下了这间公寓,宋喆笑他古板又恋旧,对此,应栩只是挑挑眉,说:“你懂什么,”
他抱着吉他跟宋喆视频通话,随手一扒拉就是一段和弦,说:“我这卧室有3D环绕立体音效,其他公寓有吗?”
宋喆啧啧称奇:“没想到你还玩得挺文艺。”
“切,”应栩不以为意:“你想不到的多了去了。”
应栩偶尔说起蔡书昀,欲言又止,欲醉还休。
宋喆和他碰杯:“忘不掉,都是因为时间不够长,新欢不够好。”
“时间够长了,我也没遇见更好的。” 应栩捏着杯子笑:“不喝了,我记性本来就不够好,喝醉了怕真忘了。”
故人、情人、恋人,蔡书昀似乎哪个也不是,他出现在应栩的人生里,像是另一个他自己,从此举手投足,如影随形。
蔡书昀的存在足以搪塞过大多数人包括应栩自己,但搪塞不过职场规则与利害关系。在应栩再次成功拿下一个利润颇丰的项目后,公司的总经理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小应,”总经理的态度十分亲切,谈话内容却和项目没有多大关系,“你现在有对象了吗?”
应栩一愣,“还没有。”
“嗯……年轻人重事业是好事,但也不能忽略家庭嘛,”总经理拍拍他的肩膀,“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考虑了。”
总经理说得很委婉,但应栩立刻就懂了。他的能力远高于其他同事,却迟迟得不到提拔,一个公司的中坚力量不一定最有才华的,但一定是最稳定的,只有稳定,才能持久地支撑公司平稳运行,而结婚成家就是一个人步入稳定的标志,家庭的责任使他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轻易跳槽辞职,被竞争对手的猎头挖走。
总经理的潜台词无非是公司很看重他的能力,也愿意提拔他,但在此之前,他需要让自己步入稳定。
应栩抿了抿嘴,说:“谢谢经理赏识,我知道了。”
下班后宋喆宽慰他,“试试呗,说不准呢,你又再没找过,怎么知道找不到更好的。”
应栩低着头填资料,说:“谁说一定要找更好的了。” 然后当场在网上提交了协议婚姻申请。
工作需要,逢场作戏。应栩的内心几乎没有一点波澜,想必对方的情况也和自己差不多。
协议婚姻,重在参与。
在登记结婚那天应栩堪比心如止水,结果遇见了蔡书昀,一脚刹车下去,心中的小鹿一头撞在了电线杆子上。
完了……应栩在心中苦笑,本来记性就不好,撞完这一下就更傻了。
-
说好晚上庆祝应栩升职,蔡书昀特意订了餐厅座位,提前去应栩公司楼下等他。时至初秋,风混着余晖已经带了点凉意。蔡书昀走进公司大厅,接待人员给他端了一杯水,客气地问他找谁。
“应栩。”
“好的,请问您找应部长是……”
正巧电梯门打开,应栩看见蔡书昀眼睛一亮,喊:“蔡书昀。”
蔡书昀放下笔转身,臂弯里还搭着制服,他抬起手说:“嗨,亲爱的。”
蔡书昀这个人,从不刻意却又不吝啬用这些亲昵称呼,像是神出鬼没的变换球,总是从意料不到的地方冒出来,直中心门。
应栩被着一记直球打得晕晕乎乎的,跟着蔡书昀上了车,广播里在播一首很耳熟的曲子,蔡书昀跟着哼了两句,听见应栩说:“我记得大学毕业时是你先提分手的。”
“对。” 蔡书昀点头表示同意。
“那你现在是反悔了?”
“我先提的分手,所以我先反悔了,”蔡书昀说:“够公平公正吧。”
“明明是系统匹配的,怎么就‘公平公正’了?” 应栩显然不服气,“再说,要反悔也是我先反悔的。”
蔡书昀看他一眼,“那你还不是去民政局登记了?”
“那是协议婚姻、协议!我当时又不知道是你,”应栩有点抓狂,“再说你不也去了吗?你这是无效反悔。”
“是吗?” 蔡书昀笑了笑。
“那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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