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铮铃已经在自己房里坐着发了半天呆了。她只要一停下来,就跟鬼迷心窍了一样满脑子裴瑶川晕在自己房里的样子,想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却又无事可做。
“郡主!郡主!”知云急匆匆赶入:“昨日皇后娘娘告诉了皇上您心智恢复的事,皇上也是龙心大悦,宣您今晚一同用膳。还有,今日早课皇上抽查皇子们的课业,发觉您不在,就让您从明日起跟着一起学。”
知云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郡主,继续说:“郡主……咱们毕竟没怎么学过,皇上也说了,若是有不会的,可以问司业,也可以找太子殿下等的人问,让您慢慢学着。”
“哈……哈……”许铮铃觉得知云真是谦虚了,可不是没怎么学过,而是一点也没学,就算幼时咿咿呀呀背过三字经,现在也就记得个人之初性本善了。
许铮铃突然想起来:“哦对了,三公主可有和他们一起修学?”
知云又看了一眼郡主,犹豫道:“郡主您从前不关心,所以有所不知。三公主的母族是华南贾氏,十八年前查到私下做盐铁贸易,致使军资供应不上,于是被流放了,三公主的母亲也就此被打入冷宫。
“在三公主未满月之时,贾氏被流放的家主和几个妻儿在路上都出了意外无一生还,三公主的母亲也是在那时吊死了。
“所以本来母族是罪臣的三公主是不能和其他皇子郡主们一起修学的,但突然有一天皇上下令准许三公主一起进修。毕竟晚了几年,所以在三公主课业上也常常吃力,之前听闻四公主嘲笑她听课如同听天书……”知云突然想起许铮铃可是整整晚了十二年读书,于是缄默不言了。
而许铮铃早在她说贾氏无一生还的时候就沉默了。
之前裴黎说裴瑶川是扫把星,看来也不单指自己在她面前磕了个脑袋的事,贾氏倒台,母亲自缢,偏偏皇帝又格外信天命。
小裴瑶川自幼失恃又被宫妃处处针对,好好长这么大真是……感怀上苍啊。
没关系,日后我来垫你课业的底。
许铮铃颇为悲愤的想。
而这边,裴瑶川正在誊抄字帖。
今早她没有上早课,也并无一人过问。整个宫中并没有人希望她展露头角,所以也不在意她是否在学。
裴瑶川搁下笔,握了握冻僵的手。冬日太影响效率了。
她不知自己学习是为了什么,又不能考取功名也无法学以致用。
她的身份给了她太多枷锁,活着并没有趣味,但她还不能死。
裴瑶川看着自己娟秀又内敛的字迹,正打算烧掉它们,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小裴公主!在家吗?多有叨扰!”是许铮铃的声音。
裴瑶川半开了门,对上一双清澈眼瞳:“玉华郡主有什么事吗?”
许铮铃举起手中的毛笔:“来拜师啊。这是拜师礼。”
似是被寒风吹的有些冷,许铮铃紧了紧衣领,“三公主来授我诗书,我定好好学。”
裴瑶川让开半步放她进来,见许铮铃乐呵呵往里冲的背影,却没有跟上。
“郡主,我并不通诗文。”
许铮铃心下叹气,“不会比我更不通了,劳驾三公主。”
裴瑶川眼里落满雪色,半晌回头,“多担待。”
待到回到自己寝殿,许铮铃将自己砸在床上,半天不说话。
知云跟着风一般跑过的郡主进门,开口问她:“您不是去临时抱佛脚了吗?见效如何?”
许铮铃闷闷开口:“怪事儿了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日暮,玉华郡主踏着斜阳赶到坤宁宫,先拜了姑姑。
不多时,皇上伴着大太监的一声驾到抵达。
这是许铮铃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见这个人皇。
皇帝年近半百,但仍旧矫健。依稀可见当年御驾亲征的辉煌风姿。
“免礼,就是一个普通晚宴,大家都放松些。”
裴帝看向许铮铃,开口:“玉华啊,看着已是落落大方,待姑父给你寻个好人家,啊?”
皇帝自称姑父,许铮铃却是不敢接的,她并不了解他,于是也只答:“玉华拜谢陛下,但只怕姑姑会舍不得玉华。”
皇后也仁爱的拍拍她的脑袋。
裴帝见她礼数周到,并无不妥。突然想起学业的事,问了一嘴:“你明日可来尚书房,与你表哥一同修学,有什么问题也可问他,璟儿的课业一直很优异。”
即使万般没底还是只能应好。
思忖片刻,许铮铃试探开口,“今日我向三公主请教些问题,她愿教也有空闲,让她暂住我这里行吗。”
“三公主?裴瑶川?”皇后似有话要说,思及皇帝在这终缄言。
裴帝道:“宫中女眷多来往关系好不是坏事,玉华你一向聪慧,知分寸便好。”
待饭局终了,陛下离去。许铮铃也大约能感觉到,皇帝因为裴瑶川是个女眷,所以并未将贾府功过绑定裴瑶川。
后宫打闹他也应是知道的,但不在意,所以从未过问。
甚至一个六岁磕坏脑子的人都能是“一向聪慧”,只要无关前朝正事,皇帝更愿做“和事佬”。
皇后显然不这么想。
“阿铃,裴瑶川此人牵扯颇多,你为何非要与她来往?”
何来“非要”一说?
原来,当初许父战死,刚入宫求姑母庇护时,与裴瑶川关系不像现在这么僵。
小郡主还会为裴瑶川鸣不平。
宫人嘲笑六岁小傻子一腔孤勇英雄救美,并未在意。
这与许铮铃从小学的东西相悖,于是她跑去问姑母。
姑母不希望自己与这么一个风风雨雨的人来往,便劝道:本来裴瑶川只是暗地里被人议论,你非帮她出头反而害她成为众矢之的。
此番完全唬住了许铮铃,与裴瑶川走的近裴瑶川就要倒霉了。
所以便半推半就的渐渐疏远,一去不复返,终成如今。
“姑母,我是外戚,本也与旁人不一样。承蒙姑母照顾求了封地成了郡主,可算来算去还是只有一个三公主勉强算朋友。”
“我前十二年不知为何而活,今后不想再这样。”
皇后闻言心软,又想到皇帝,话里话外都不像要敲打裴瑶川的意思,便也松了口。“阿铃,你和哥哥一样,都是自己有主见有大智慧的。”
许铮铃愧不敢当,她只不过想要个裴瑶川,不想再不明不白的就与她成了敌人。
月落日升,天色仍晦暗。
“郡主哎呀,第一日上学就迟到不落人话柄?在这宫中除了皇后娘娘可没他人能倚仗,莫要丢了她的面子……”暖妈妈一边催许铮铃洗漱一边唠叨,许铮铃也木呆呆的嗯嗯啊啊。
背着空空行囊上道时天色已与雪色相辉映。
还未入尚书房时,便听四公主大嗓门吆喝着:“可不是,她凭什么用这么好的笔?暴殄天物。倒不如拿来给我。”
又是另一道漫不经心之声:“给你也是暴殄天物。诶,扫把星,你这是巴结了谁给你送的?嗯?”
那人见她不说话,上前一步佯装动手。
“老二,慎行。”
“嘁。”那人模仿着第三人的语调:“慎言,慎行。说来说去就这两个,我今日就偏要表演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许铮铃一路小跑,微喘着踏入门阶。
那个被称作老二的是二皇子裴辕易。而能称他为老二的,整个尚书房也就只有许铮铃的表哥,当今太子殿下,裴问璟。
“玉华见过各位殿下公主,不知大家刚刚在聊什么呢?”
许铮铃当然知道,无非就是昨天那支笔惹了祸害。
她一进门就瞧见裴瑶川了,原本听四公主所言还沾沾自喜以为小裴公主愿意用自己给的东西了。
结果人家只是将笔一边挂着,万事不过耳的看着书。
争吵羞辱或是议论,她通通不在意。
唯一的破例是听到许铮铃说话时抬起了头。
四公主见她来了,扭头回了自己的座位。
二皇子和太子倒是打算围上来问问情况。
只不过许铮铃看到裴瑶川的眼神后,也万事不过耳的走过去。
“三公主有事寻我?”
这话一出,二皇子无趣的嘁了一声,裴问璟皱起眉头,本想叫她,但司业已到,于是只好作罢。
“玉华郡主?您先寻个地方坐吧,今日我们讲论语。”司业见许铮铃还站着,便先叮嘱她一句。
许铮铃见裴瑶川身边空着,就近坐下了。
司业扶了下他的眼镜:“这……玉华郡主不然换个座?三公主自己的课业尚且费劲,何况于您呢?”
许铮铃一心想要小裴公主的回答,不在意道:“无事,这里很好。”
裴瑶川从司业进门时就又惯性低头了,听闻此言目光稍颤,盯着玉镯走神。
“小裴公主,看我是有什么事吗。”许铮铃目光依旧纯澈,一眼看到人心里去。
裴瑶川指了指那支引起骚动的毛笔,示意许铮铃把它拿走,无功不受禄。
“哦~”许铮铃小小声应,善解人意的帮三公主开了笔,又吸干水,递给她。
裴瑶川:“……”
许铮铃双手持着笔,腼腆一笑:“三公主,我来的急未领《论语》,您拼我看一眼,可以吗。”
许铮铃半低着头,将双手举过头顶,呈上毛笔。就像给菩萨上供一般。
无视司业的提示坐在自己旁边,将旁人说自己配不上的东西双手呈上。
许铮铃是懂攻心的。
裴瑶川推过半边书给她,心里计数:“第二天,玉华郡主仍未收回善意。”
许铮铃分毫不知小裴公主心中想法,快乐的凑上去看书。
书眉上正楷写着《道德经》。
两人一同沉默了。
*皇子和公主应该不在一起上学,别管剧情需要。
*裴瑶川藏拙,许铮铃唯一真文盲。
/已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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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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