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母亲,浸透着温柔包容的底色,她美丽端庄优雅,像一朵开在空谷的幽兰,芳香却不扑鼻,为的是等来那个懂她惜她的人。
无疑,父亲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珠联璧合。
爱情,婚姻的浓情蜜意已经润透了她性格里所有的棱角。
所以,当苏皎看到那个眼神后,她愣住了,几乎以为认错了人。
但是还不等她想明白一点。
母亲就温柔得抚摸她的额头,说:“皎皎,母亲能请求你陪我最后看一次凤凰花吗?”
凤凰花?
那是父亲亲手为母亲种下的一片林子。
是他们的定情树!
她平日里却是不感兴趣的,今天不知怎么就点头答应了。
或许是,她也想知道,如果不只是远远看着父母亲在树底下亲昵,
而是跟他们中的一个,一起观赏那片林子,
自己会不会不再感到自己处处都是局外人呢?
她于是欢快地跑到衣帽间取衣服。
“方女士,我一定要穿上最爱的战袍,这样才配得上那么美的凤凰花!”
她天真无邪地宣告。
是的,天真无邪!
和在其他人面前的怪僻不一样,在家人面前,
她总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
她害怕连自己的亲人都把自己当作一个怪胎。
却没注意到,母亲眼底无尽的悲伤和疯狂。
当母亲牵着她的小手漫步在凤凰花林间,
苏皎小小的心间哼起了悠扬的童谣。
是的,她很快乐,因为母亲从不曾把她的宝贵的时间用在她身上。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来就是那个对爱摇尾乞怜的可怜东西。
只要他们给她一点点的糖,
她就能高兴地飞起来。
忽然,母亲停下了脚步,她温柔地看着苏皎,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诱哄,
“这是你父亲送给我的定情信物,这一片的凤凰花,一共三十棵,代表着我们相伴相守的三十年。皎皎,今天母亲要送给你父亲一个惊喜,以此来祭奠我们这三十年!想知道是什么吗?想的话就先闭上眼睛哦!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没有听到我同意,你都不可以睁开眼睛哦。”
祭奠?
母亲难道是太激动用错词了吗?
苏皎在心上困惑,行动上却非常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然后,在黑暗中,她闻到十分刺鼻的味道,她开始不安,接着四周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而后,她越来越热。
可是,她没有听到母亲同意的声音。
她不想给母亲留下不乖不听话的印象。
突然,脑海中窜出一段自己在火海中哭泣,打滚的记忆。
那种身体上皮肤上灼热的疼痛,叫人经历过一次,就不寒而栗。
苏皎猛地睁开眼睛,她看到那些的,整整三十棵的凤凰树都在燃烧,她的四周全都是火焰。
母亲就站在她的面前,神情冷酷地盯着她,仿佛在审判。
这场景,让她陡然想起古希腊三大悲剧里的美狄亚。
想起刚刚窜入脑海的记忆,她忽然就明白了!
是报复!
因为父亲意外的一次身体出轨,母亲最终选择了用最惨烈的方式——**,报复父亲。
她不仅要像美狄亚一样杀死自己的孩子,还要杀死她自己,最终完成对她那身体不能完全终于自己的男人的报复!
爱情,是一把双刃剑,它能给你带来忘情的沉溺和甜蜜,也能利刃出鞘,在你心头狠狠扎上一刀。
果然,下一刻她神情冰冷地拨通了苏父的手机。
“喂,卿卿。”
电话那头的苏父显得有几分睡意朦胧的沙哑,是午睡未醒。
许是那句爱称刺激了她,苏母的情绪陡然激烈起来,
“苏隽秀,别叫我卿卿,你是不是背地里也在这么温柔又深情地唤另一个人卿卿呢?我现在只觉得恶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是被妻子突如其来的癫狂惊住了,
他立即反应过来,连声解释,可谓是低声下气。
但是,方女士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恨声说了最后一句,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我不卿卿,谁当卿卿’的旧典了,过来凤凰花林,看我和女儿最后一眼吧。”
方女士说完,扔了手机。
接着她转身望着满目的火红,是火和花相互映照,一时竟然分不清,是花红还是火红,是花在燃烧,还是火。
不管了,都是命的燃烧吧!
她悲怆大笑,笑得流下长泪,忽然仰头问苍天,
“究竟是他误了我!还是我误了自己!究竟是深情误我一生!还是我一生误了深情!”
眼前之景与记忆重合,苏皎立即想起事情的后续,
父亲拼死冲进了火海,在面对妻子和女儿的生死选择时,他毫不犹豫选择了他的妻子。
这场大火落幕后,苏皎虽然不会死,也不会因此毁了那张脸,却会在身上留下大面积难看的烧伤。
那些烧伤像是长了眼睛,只长在衣服能遮挡住的地方,手臂小腿,双脚都没有。
然而往后的余生,她都要接受自己有着一张颠倒众生的绝美脸庞,
但是,脱下衣服,她是世上最丑陋的怪物!
一面是外面所有人看到她脸时的惊艳神情,
一面是房内她看到镜子里自己那丑陋身体的厌恶和崩溃。
这一刻,一切梦里十岁前不够清晰的细节都一瞬间涌入脑海。
她恍然大悟,那根本不是一场有预谋的梦,那是她的前世,她的上辈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她不再病弱,但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佩娴!你在哪,佩娴!”
父亲已经在火海外呼唤他心爱妻子的名字。
苏皎不再犹豫,趁着母亲悲痛失神,迅速朝着还没被烧起来的地方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躲避着随时掉下来偷袭她的火苗,心里却不无自嘲地想着。
果然是爱情的结晶啊!
爱情在前,结晶在后。
就注定孩子被定义为爱情的赠品。
赠品就是赠品啊!不要以为有了爱情两个字的加持,就显得更为高尚了。
苏皎想起梦里她自己说的一句话:我是父母爱情的受害者,从不认为爱情有多高尚!
当她终于脱离危险,回首看向那烈焰熊熊的地方。
一时间,她就像在30棵凤凰树齐发的火光中,那冲天红光中,看到一只凤凰正在浴火重生。
苏皎忍不住在心里可惜,为什么她不能是那只凤凰呢?
被烈火烧尽后,打碎一切,重生回来!
不!我可以是的!
她忽然这样告诉自己。
她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发展。
她将父母双亡,祖母也因为遭受丧子之痛变得偏执严酷。
而她,在刚刚经受了亲人抛弃之痛和身体烧伤之恨后,要面对的,是祖母愈发强烈的控制欲。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果,最终都由病弱幼小的苏皎品尝。
她在祖母偏执的掌控欲下,愈发觉得难以喘息。
所以,当她遇到那个温和谦逊的少年时,就像久旱逢甘霖,
她抓住的是人生的最后一株稻草。
却不想,最终被稻草压死了。
她还要继续经历这些非人的精神炼狱吗?
答案是:不!!!
绝不!
父母生她一次杀她一次,也算是一命还一命。
而祖母的养育之恩已经在前世还完了。
这辈子,这条命,是她自己挣来的,她不想再属于任何人,往后余生,她只想属于她自己。
这一刻,苏皎为她自己做了一个重要且大胆的决定。
她要抛弃她的血缘,去真正自由地活一次。
以为是自己想明白一切,并且打破上辈子命运魔咒的苏皎,绝对想不到,她现在所有的想法,所做的决定,不过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着进入他们预设好的既定轨道。
所以,她一开始对脑中那些莫名其妙产生的念头和前世梦的怀疑都是正确的。
只是,此刻的她,脑中的想法,已经悄无声息被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同化。
因此,即使她现在信以为真的前世,都未必是真的发生过。
与此同时,远在北国的京市。
京市第一学校初三的老师办公室里传来一声怒吼。
京市第一学校,简称京一,是一所完全中学,小学,初中和高中都在一个校区里。
它毗邻京市三所重点大学,对面就是市图书馆,过一条街就是国家研究院,学习学术氛围十分浓厚。
能进这所学校的一般是两种学生,一种是成绩特别拔尖,但家境平平,因为学校对学生成绩要求非常高。第二种就是成绩不够,金钱来凑,俗称家里有矿。对于一个成绩不够却想来京一读书的学生,学校在金钱上设的门槛很高。当然,第三种是少有的,那就是家庭条件好,同时自身优秀,属于天生的天之骄子。
一般工薪家庭的孩子,如果不是成绩过硬,想进这所学校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学校把从第二种学生家长那里收来的钱用于了学校的基础设施建设,藏惠于第一种所谓的寒门学生。
比如,他们会将宿舍楼修建得特别讲究,一个学年象征性收取两百住宿费,你却能享受四人间,带有独立卫生间和空调。
比如,浩如烟海的校图书馆。
再比如每次月考,期中考,期末考高昂的奖学金和除了国家的贫困助学金外学校自己还设立里校贫困助学金,两个助学金竟然可以同时申请。
甚至,还有家长为了让孩子能够进入这所学校,特地设立了针对绩优学生的资助基金。
就算是学校的食堂,也由于有一个学校家委联合会,而变成吃货的天堂。
那里的家长无不是非富即贵,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吃个舒心,自己掏腰包补贴食堂,要求三餐达到营养均衡,物美价廉且色香味俱全的标准。
甚至有一个高中入学新生的家长,因为尝过一次食堂的饭菜后觉得不满意,竟然把家里请的三星米其林大厨派到学校义务帮厨,结果,他孩子在校就读三年时间,全校师生集体增重。
对于京一的做法,社会外界褒贬不一。
有人说这是一种精英教育,也有人调侃地说,这是新式的劫富济贫,具有新时代的游侠精神。
无论多少争议,但一提到上学,第一个跳到家长脑子里的就是京一。
无论人们嘴上怎么评价京一,但是如果他自己的孩子能上这所学校,他内心就是骄傲的。
今天,正是中考成绩出分的日子,京一的初中部今年可谓是硕果累累。
蝉联十年市中考状元不说,整个市前一百的学生,超过50%是他们学校的。更别说,前50名都是就读京一。
今年更有一大奇观,就是他们学校出了中考双状元。
一个是京市经商世家,程家的孙辈,程若,这程若无论从家世,样貌还是成绩上来说,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最可喜的是,他性格谦和,温文尔雅,是女生眼里典型的白马王子。
一个是家境贫寒,单亲家庭长大,刚刚遭遇失恃之痛的孟云间。
从家境来看,孟无疑输了程一头,但相貌上,两人不分伯仲,同是温和谦逊的性格,孟的长相却多了几分冷锐,只是他平日里待人谦和,这份冷锐便不太引人注意。
但是若单论成绩,孟平日里要比程高上个十来分。
此次两人并列第一,不知内情的自然传为佳话。
但平日里相熟的同学老师,甚至程若自己,都甚为孟云间可惜。
因为临考前,孟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他在大受打击的情况下,才让程若有了迎头赶上的机会。
按理来说,初三教师办公室内,此刻应该是一片欢腾声。
好的成绩,不仅是荣誉,还意味着任课老师和班主任都会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然而那一声怒吼仿佛撕破欢声笑语的雷鸣,震得整个教学楼都颤了颤。
此时,初三一班班主任雷老师办公桌前站的学生,正是孟云间。
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方才惹得老师暴怒的话不是自己说的。
雷老师是个中等身量,胖墩墩的中年男性,头顶中空,人称笑面密勒,或者雷中海。
现在,他却被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学生气得脸红脖子粗。
雷老师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怒气,试图心平气和地同孟云间再聊一聊。
他在心里默念三遍,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自以为自我催眠成功的雷老师再次开口了,“云间啊,这个时代和**十年代不一样了,**十年代,只要抓住风口,就能暴富,你们这一代,不读书是不会有出息的。”
又是老生常谈。
孟云间笑了笑,似乎听进去了,反问:“老师,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提到自己的大学,雷老师十分骄傲,“我可是Q大物理系博士生毕业!”
“Q大?好学校,国内前三的名牌大学,博士,这读书读到顶了吧。”孟云间认可地点点头,转而叹了口气,问,“不知道老师一个月工资多少?”
雷老师听到孟前面的夸赞尚且沾沾自喜,心想,这小子读书虽然青出于蓝,但以后在国内上大学,也不会超过Q大,B大之流,怎么读,顶天了也是博士。
但是以前的博士自然比现如今的值钱了。
如此一想,竟然是十分自得,不过一被问到工资,雷老师瞬间如同炸了半截的烟花突然就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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