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一华贵的画舫在夜半时分撩起一片火,顷刻间将整座船吞没,明明四面环水却没能起到灭火的作用。
火光冲天,照了一整晚,却不见有一个人冲出火海,任外面的人如何喊跳船都没用,仿佛一座死船。
其他画舫的人不敢靠近,只能看着船被火舌舔舐,到最后四分五裂沉到河底一点踪影都没留下。
船上竟无一人生还。
无能为力的人恍然想起这艘船的来历,呢喃:“京安姑娘好像在这船上……”
京安……
周围人露出可惜的神情,第一美人竟然香消玉殒了。
.
赤红的火焰褪去,视线里却仍有一抹红。
大红的囍字贴满屋子,给黑白色调的家具添上一抹异色。
京安从浑噩中抽身,目光不免落在她从未见过的古怪物件上。
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抓握了把空气。
很真实,可这不是她的手,这手虽纤细,可也比她的要大。
这是怎么回事,上一刻她才给画舫里的客人下迷药、焚火,怎么会出现在这。
阴曹地府么?
京安转了一圈,骤然拔高的视线让她拧眉,当眼睛落在不远处的落地窗她又浑身僵住。
落地窗外霓虹一片,是她此生从未见过的美景,比秦淮河上的灯火还要璀璨,可这不是她僵住的原因。
能折射出人像的落地窗此时正倒映着一个直愣愣站着的奇怪男子。
男子眼睛上架着一个反光的物件,叫人看不清神色,身量修长笔直,正穿着一套能溶于夜色的黑色衣服,上衣下裤都是她没见过的制式。
京安缓缓取下鼻梁上的物件,落地窗上的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却也准确和窗上的人四目相对。
京安艰难地走过去,对照窗上的人影,每走一步心都跟着颤抖一下,她心里有一个荒诞的念头浮现。
直至走到近前,她总算能看清那双眼睛。
瞳仁漆黑,深邃漠然,微阖双眸时透着股懒怠,一双甚是好看却没有生机的眼睛。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眨眼,窗上的人也眨眼,就好像他是她一样。
这像是打开一个开关,大脑突然一阵刺疼,一份不属于她的记忆钻入。
京安额头生汗,轻咬下唇,一份陌生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在她面前展开。
这份记忆很短,很快传输完毕,京安一下瘫倒在地,失神地望窗玻璃上的人,上面的人也和她一样失魂落魄。
她现在的处境就像荒唐话本里夺舍他人的鬼怪——她重生了,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如果这样就算了,她只当上天想让她重新活一次。
可为什么偏偏变成了一个男人。
她最是厌恶男子。
在她短暂的二十年人生里,从形形色色的男子身边来去,吃了许多苦。秦淮河上多的是她这样被男人当成玩物的女人,玩够就丢,逗弄后送人。
辗转在多个男人身边,她麻木之余内心也强压着愤恨。
“床上玩物”是那些人给她们的评价。
京安实在不想再过那样龌龊的生活,二十岁的时候给自己攒够了赎身的钱。
可惜没用,一个相貌出众的女子是否从良并不影响心怀叵测之人的惦念。
她在走出画舫上岸的那一日还是被陌生男人迷晕,再醒来时衣衫凌乱地出现在另一艘画舫内,画舫主人告诉她她被人卖了。
又一次……
从那时候起京安心里就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她选择借助画舫主人庇护偷偷寻找那个欺辱她的人,可查探下才知道原来那天并不止一个男人在场。京安从来没这么恨过那些凭垮下三两肉为所欲为的东西,于是她策划了一起纵火案,将当日犯错的男子困在船上。
用最管用的迷药,最烈的猛火油。
她成功了。
也解脱了。
可为什么会变成一个男人!
在这个认知抵达大脑的时候,京安浑身止不住颤抖,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连成浪,让她恶心想吐。
她靠在沙发背干呕,好一阵才缓过来,站起身,不远处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映入眼帘。
它就那么安安分分地躺在水果盘里,锃亮的刀光显然开过刃。
京安踉跄走过去,毫不犹豫拿起来给手腕来上一刀。
血水汩汩流出却不怎么疼,只有刚开始划的那一刻有点感觉。
京安神色似已疯魔,这样是不是可以重新投胎了,下一世她不想成为荒唐的男人,也不想成为软弱的女人,如果可以她想变成一块石头,一棵野草,屹立于苍天之下,无人觊觎。
等待死亡的时间似乎有些缓慢。
京安觉得自己可以做点别的,譬如一件一直想做但没来得及做的事,京安将目光缓缓落在双腿.间,握着刀的手激动地颤抖。
她早有阉割天下男子的想法,今日就在这个身体上试试。
手起刀落之际,“你做什么!”
一个女人带着满身水汽从房间里出来,穿着和她一样制式的衣服,只不过颜色是红色的,头发湿漉漉地包裹在一块布里,想来是刚沐浴过,明艳动人的面容正目瞪口呆。
京安缓慢眨动双眼。
她想起来了,这副身子作为豪门厉家的人,“他”有一个未婚妻,且今晚是他们的订婚日,两人正式同居。
眼前人就是那个只在订婚宴上见过一面的未婚妻,今晚他们要第一次同房。
可,那又怎样,她不是“他”。
“真是抱歉,让小姐看到了血腥。”
不走心地说完,手下银光一闪,血色很快浸染黑色绸缎,京安一直似癫狂似平静的脸终于忍不住扭曲一阵,直达大脑皮层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晕了过去。
女人尖叫的声音迷迷糊糊钻入耳朵。
虽然抱歉可能让陌生女人失去一个未婚夫,可婚姻亦是女子的坟墓,“他”死了也是功德一件。
昏迷前,京安这样想。
.
厉家和颜家的订婚宴在私人海岛上举行,岛上有一个占地面积极广的庄园,里面住着来参加婚宴的几大家族。因彼此之间的住所隔得远,厉京安受伤的消息没有传开,就连厉家老爷子也暂时不知道。
只不过庄园里的医疗队是厉家的人厉老爷子知道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颜晴作为一个刚和厉京安订婚的人肯定难逃责骂。
众所周知,排除厉父那两个私生子,厉家这辈就只有厉京安这一个正统出生的孩子。可惜他从小患有自闭症,幸亏幼儿时期及时干预,才让智力发育正常,虽说治好了这个病,可还是留有后遗症,他依旧孤僻,缺乏沟通意愿。
颜晴虽说是未婚妻,可也在一定程度上充当着监护人的作用。
相比较厉家显赫的家世,颜家只是中上的家族,厉京安要是出事,最麻烦的还是她。
“怎么样了?”颜晴拦下一个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医生。
语气有些烦躁,可医生没有怪她,只是同情地看了眼女人,颜晴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厉京安从此玩完了?
医生只是可怜颜晴订婚当晚遇到这样的糟心事,并不是厉京安怎么了,如果厉京安真出点事,他现在也没有精力和颜晴说话,受雇于厉家他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少爷暂时没事,多亏他失血过多手上没力气,否则后果绝不是失点血这么简单。”
而且厉京安划的地方并不是要害,所以他作为男人的尊严算是保住了。
真正要命的是,“少爷手腕上的伤才是重点,”医生说起这个脸上带着点凝重,“少爷恐怕有自杀倾向,您能否说一下当时的情景。”
颜晴当时吓都要吓死了,只记得厉京安这个神经病在自残,脸上露出解脱的笑,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阴郁的男人露出不一样的神情,现在回想起来却有种后背生汗的恐怖感。
颜晴把看到的都告诉医生。
医生想了想打算等厉京安醒来让他做一次心理测试。
厉老爷子承认的厉家人就这一个,独苗般的存在,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医生摇头叹息,朝一边电梯走去。
颜晴张了张嘴,想叫医生保密,又觉得人家不会听她的只能闭嘴。
只希望老爷子知道后别冲她发火。
他一发火,颜家就遭殃,颜家遭殃势必百十倍折腾她。
颜晴苦着脸走进房间。
这是另外一间干净的房间,一如既往黑白色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厉京安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如果不是胸膛还有起伏,她还以为这是他的停尸间。
颜晴在离他不远的沙发上坐下,搓了把脸,心想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早前在知道家里有意让她和厉京安联姻的时候,颜晴并没有太大危机感,厉家作为首屈一指的家族,联姻消息传出势必有许多不在意厉京安性格又贪权好利的人上赶着当他未婚妻,所以她还算安全,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去娱乐圈滚了一圈,希望通过豪门圈看不上的方式自降身价。
她以为这事万无一失,可最后联姻的人选还是落在她头上,也不知道厉老爷子为什么会看上他们家。厉家不需要借用姻亲关系更上一步,他们已经是金字塔顶端上的家族,有更多的选择才是。
事后,偷户口本出逃,飞国外,她都干过。
没逃出去,每次被抓回来还要遭奚落,受停卡惩罚,那段时间她都快成为豪门乞丐了,每天穿着精致的衣服,兜里却没有一分钱,想做回小糊咖打工养自己,没想到家里人直接让她在圈子里呈半雪藏状态,根本没有工作找上门,最后不认命都不行。
颜晴只能安慰自己不就是照顾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再跟他生个孩子嘛,干完那样的事,又是一个自由人,厉家想来以后也不会亏待她,家里人也不会再和她作对,未来还是很美好的。
可是现在谁来告诉她,哪个好好的自闭儿像个疯子一样挥刀自宫的!
诈骗!
骗婚呢!
想到这,颜晴气鼓鼓地抬头瞪人。
恰好一双黑黢黢的眼睛也在看她。
厉京安不知道醒了多久,看了她多久。
“……”
颜晴哆嗦着收回表情,僵硬地挤出带有亲和力的笑,只希望别吓到神经病了。
啊啊啊我回来了
会有人看吗QAQ
给在第一章留评的小可爱们发红包呀~快来快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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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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