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啧.......”
第二天，温知念欣赏着刚赢来的精美花灯，对着萧景翎啧啧赞叹：“想不到你还是个全能型选手！上能飞檐走壁、偷鸡摸狗，下能手工竹雕、吹拉弹唱，6！实在是6！”
虽然夸的不太好听，但萧景翎已逐渐习惯她独特的语言系统，颇有些自得：“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嘛！”
思竹院的下人对温知念在白日里紧闭门窗的行径已经见怪不怪了，众人各忙各的。出入的次数多了，萧景翎也没了最初的羞赧，娴熟地将女子闺房当成了自家客厅。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解释道：“我有一位姑姑，平日最喜音律。她府上有一名乐师，能用乐器模仿各种禽类的叫声。我幼时在姑姑家待过一段时日......”
“你们家卧龙凤雏还真不少！日后若有机会，我也想见见！”温知念兴致勃勃，却见面前的少年忽然脸色微沉，捏着瓷杯的手指暗暗变紧。
“怎么？”
“你可能见不到他了.......”萧景翎放下茶杯，语气沉闷：“祖父说.......这都是无用的伶人玩意儿。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位乐师了.......”
温知念：这都什么窒息的家庭环境.......
她情不自禁地摸摸萧景翎的脑袋，看向他的目光不免带了几分对小朋友的怜惜：“可怜的宝宝，跟着姐姐，以后想玩什么玩什么，昂！”
萧景翎：........
在他发作前，温知念赶紧笑嘻嘻地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昨夜始终无人能吹得响你做的短笛，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昨夜他们逛完沈家的灯会后，又回到温府的花灯前看了看情况。另外两盏花灯早已被人赢走，只有萧景翎亲手做的那盏春笋灯仍在原地。
说来也巧了，那位在沈家灯会上为温知念评诗的“申论大神”正驻足在温府的小摊前，对那盏春笋灯颇有些爱不释手。但他显然是没有艺术细菌的，笛子拿上手了，往哪个孔吹气都搞不清楚，更别说吹响了。
眼见着灯会即将结束，用这个法子肯定是寻不着“三娘”了，温知念便提出将这盏灯送给他。谁知那位书生还是个认死理的，又是“无功不受禄”又是“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给温知念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书生抱憾离去，只剩温知念和萧景翎对着这盏灯大眼瞪小眼。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小妈已经过世了呢？”
萧景翎顿了顿，双目迷茫地聚焦在手中的茶杯，“若她已不在世间，那我只能为她点上三根清香，希望她与我父亲在九泉之下，能够弥补今生的遗憾......”
温知念越听越觉得别扭，哪有人放着自己亲妈不管，反而对一个小妈这么上心？她总觉得这小子还有关键信息没透露。
正当她准备继续八卦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紧接着紫苑轻轻叩响了房门：“小姐，老爷找您。”
扔给萧景翎一个“等姐回来再唠”的表情，温知念起身去了前院。
这几日她那便宜爹娘的关系总算缓和了，姚氏本就对温语棠余情未了，再加上身边有个军师秦妈妈时不时劝诫，语气也不如此前那般冷硬。温语棠自然就坡下驴，揭过此篇。
此时他正在栖梧院考校常年不在身边的大女儿的学识，当问到有没有读过四书，温知楠忙不迭回道：“我读过的书可不止四本！像什么《大炎异事录》《侠客传》《武林秘史》《剑神传奇》，我都倒背如流呢.......”
不得不说，从另一个方面她也算回答了温语棠的问题。
好在温知念的到来及时打破了堂上众人的尴尬，温语棠正被大女儿气得头疼，转头又向她发难：“听说你昨晚得罪了刘府的小姐？”
好在温知念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回道：“父亲息怒，女儿并非有意要与刘府小姐争抢。只是昨晚昌平侯府的家眷也在，刘二小姐却当众嘲讽我们温家的小姐见识浅薄，胸无点墨。我的名声坏了不要紧，可长姐和怜姐儿的名声被人这样糟蹋，女儿就气不过了.......”
温知念对她这个事业狂父亲还是颇为了解的，刘谊是温语棠的顶头上司，她得罪了刘家的小姐，回来免不了要被温语棠责骂。但温知念知道，父亲的野心可不仅仅局限于应州，天子脚下才是他心驰神往的地方。他将来想在京城立足，自然不能容许自家女儿在京城的贵人面前失了体面。刘家的庶女和自家的名声，孰轻孰重，他还是清楚的。
听了温知念的解释，温语棠果然面色稍霁，赞许地点点头：“你们出去就是代表温家的脸面，自然不能让人一味地欺辱。”
说罢，他又好好打量了姚氏所出的这两个女儿。楠儿虽然大大咧咧、不学无术，但容貌确是一等一的好，便是王公贵族也是配得上的。念念虽年幼时脾气骄纵了些，但随着年龄渐长，逐渐明事理、通人情，颇有世家贵女的风范了。温家在朝中并无人脉，而他这几个女儿，说不定能对他的仕途多有助益......
思及此，他又板着脸对温知楠道：“你也到了及笄之龄了，在家言行无状也就罢了，将来定了亲，若还如现在这般不通世事，人家只会说我们温家教导无方！这样吧......”他毫不留情地下达了命令：“明日你就跟着若英的西席先生读书明理，学完了《女诫》《内训》，我再来考校你。”
“啊........”温知楠苦着一张脸，向一旁的母亲投去一个“救命”的眼神，这次姚氏也罕见的没有站在她那边。
俗话说得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前她只觉得温知楠性格烂漫，天真可爱，但来了应州，见了苏姨娘养育的温知念和温知怜后，反倒衬得楠儿像个咋咋唬唬的乡野丫头。更何况她也有意让温语棠与楠儿多相处些时日，培养父女感情，就更不会插手干预他的决定了。
见母亲不为所动，温知楠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妹妹。温知念两手一摊，示意“认命吧”。
离开栖梧院后，温知楠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一路，温知念为了让她开心点，提出去看看沈家送她的那匹骏马。温知楠果然很好哄，立刻就把读书一事忘在脑后，兴致勃勃地带温知念来到马厩。
“这样好的凤头骢，我在阿公的军营里都没见过！”温知楠抚着它如绸缎般的霜色鬃毛，细心地喂着鲜嫩的草料。那匹凤头骢好似也很喜欢她，亲昵地用鼻头去蹭她的脸颊，鼻翼翕动时喷出白雾，连带着额前的卷毛都在打颤。
温知念也大着胆子去摸它柔顺的鬃毛，见它并不排斥，撸得更欢了。
“念念，你可要骑着它转转？”
“我不会骑马。”
温知楠一听更来劲了：“我教你啊！很简单的！”
未等温知念答应，她已迫不及待地打开马厩的围栏，利落地翻身上马。温知念不想拂她的兴致，再加上自己也想出去透透气，索性随她去了。
正月的空气还透着几分凛冽，二人带了五六名丫鬟小厮，在城西寻着一大片空地。温知楠怕硌着细皮嫩肉的妹妹，还特意在马鞍上铺了一层软垫。
“脚掌前三分之一踩这里，对，用力点。”她用手掌托住妹妹的鞋后跟，教她一脚踩住马镫，再抬起另一只脚跨过马背。
这熟悉的动作让温知念想起了小时候骑过的二八大杠，不过这匹马可比二八大杠高多了，她好不容易在温知楠的帮助下坐上了马鞍，攥着缰绳的手都有些发抖。
许是她翻身上马的姿势不对，小灰喷着鼻息横移了两步，吓得温知念赶紧俯身抱住马脖子。“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下来！”
自来到应州后，温知楠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小孩脾性，不由得玩心大发：“别怕呀！用膝盖夹紧马肚子，手握着缰绳，慢慢地走......”
温知念此时已是进退两难，只好照她说的方法，慢慢直起上身，小腿夹着马肚子，学着电视轻喊了一声“驾”。在温知楠的牵引下，小灰缓慢地踱步前行。马背上虽然有些颠簸，但新奇的体验很快冲淡了恐惧，温知念也渐入佳境，笑着朝姐姐晃了晃手中的缰绳。
“你看，我会骑——”
“马”字还未说出口，突然间，小灰吃痛了一声，扬起前蹄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半圆。突如其来的剧烈起伏让温知念的尖叫卡在喉头，她本能地俯下身抱紧马脖子，却不想长长的指甲又刺痛了小灰，失控的马匹开始向前横冲直撞。
“念念——”
温知楠心道大事不妙，可惜她只带了这一匹马出来，只得徒步去追。温家的丫鬟小厮叫的叫，跑的跑，场面乱成一团。
马蹄铮铮，温知念整个人仿佛像在云端颠簸，略硬的鬃毛扫过她眼睛，难受得酝出了泪水。在这种突发情况下，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知道死死地抱紧马脖子。可她搂得越紧，小灰就越不舒服。
她浑身的骨头都在和马背共振，一阵颠簸后，耳边传来了惊慌失措的人声。她抬头一看，马匹已经冲出了原先练习的那片空地，来到了一条热闹的市井长街。马鬃扫过胭脂铺幌子的刹那，整条市街的喧哗都被马蹄踏碎。
糟了！以她阅文无数的经验，马匹失控必有小孩在路中间玩耍！
下一秒，果然有个穿桃红夹袄的小女娃正蹲在路中间捡滚落的糖山楂。温知念趴在失控的马背上，眼看着惊马的前蹄离女娃发顶仅差半寸，内心忍不住疯狂咆哮：
“这时候就该有人英雄救美啊——”
“松开手！向后仰！”
一个清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知念瞬间神魂归位，咬牙强迫自己松开抱着马脖子的手。在惯性的作用下，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向后仰去——
没有想象中的“落地成盒”，一只有力的手自腰部环绕接住了她。
雪白的貂氅在风里张成羽翼，玉竹般的手指钳住缰绳，青筋自冷白腕骨浮起，蜿蜒如汝窑开片的冰裂纹。
一阵骏马长嘶后，疯马扬蹄的姿势被钉在半空，小女娃也安然无恙地被家人抱到别处。
温知念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一股奇特的味道，但并不难闻，好像是.......中药？
“姑娘，你没事吧？”
嗓音像淬过月色的玉磬，他开口时，满街喧嚣都静了三分。
一阵眩晕后，温知念终于迷迷朦朦睁开眼——入眼便是一张清隽如谪仙的脸。
“我......没事.......”
如果这时有镜子，她想她的表情一定很花痴。
“既然没事，就放开在下的衣襟吧......”
“啊？！哦.........”温知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一直攥着人家领口不放，赶紧直起身后退两步。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才打量起眼前人。
救下她的是一位年轻公子，穿着莹白貂氅，鸦青鬓角浮着层冷光。他的瞳色比常人浅三分，望人时总蒙着层琉璃釉——仿佛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相。
他伸出苍白的手，抚了抚安静下来的马的前额，语含歉疚：“此马性情顽劣，在下也是教了很久才敢放它出来，没想到害小姐受惊了......”
“你教的？”温知念微微蹙眉：“你是......”
他抬头一笑，方才的神性忽化作一缕扑面的春风，看得温知念呼吸一滞：
“在下沈墨，见过温二小姐。”
某位还在爬墙的家伙，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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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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