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纪初桃又趁着风小，拉着张起灵去服装店买了几套内衣和两套家居服。
她之前就是一个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大小姐，走到哪里都有人伺候着，所以纪初桃根本不用担心。
但现在她到了新的世界，一切都只能自己来准备。
不仅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还要到处奔波，能一直在墓里不吵不闹就很乖了。
等买好衣物用品，纪初桃才心满意足地和张起灵回到招待所。
换上家居服，两人到吴邪房间集合复盘这次西沙海底墓。
看着眼前衣服样式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吴邪简直有些头疼。
小桃子真是用生命在秀恩爱啊，连小哥这种淡淡然的人都被她换上了一套黑色真丝的家居服。
这和小哥搭吗？搭吗？
吴邪又看了一眼，啧了两声。
别说，还真挺搭的。
纪初桃刚刚买的两套家居服自然是给她和张起灵的，至于吴邪和胖子，裸睡就行了，两个大男人怕什么。
她此时就穿着那身黑色真丝的无图案睡衣，盘着小腿贴着张起灵，坐在他床上。
俩人穿着的是同一款睡衣，除了大小以外一模一样。
而且他们皮肤都白，被黑色一衬，就显得更白了，有其是纪初桃，手腕像是白玉雕的一样，纤细雪白。
“开始吧，分析呀。”
纪初桃看着抚着额角的吴邪说道。
刚缕清思绪又被打乱的吴邪：……
这次他们主要是从头开始分析一下这次的西沙海底墓之行，虽然最后墓直接炸没了，但其中还有许多疑团尚未露出真相。
“二十年前我看过那个金身，确实没有尾巴，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调包了，或者也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张起灵淡淡地开口。
“当时时间太紧急，我们都没有仔细研究过那个金身为什么突然就活了，对吧，那个状态来看确实是活了。”
纪初桃补充了一下，她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
“而且它表面那一层好像裂开了，会不会里面有什么怪物，或者它有没有可能，是通过某种方式，真的活过来了？”
张起灵和吴邪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这个可能性，而胖子这时候一拍大腿。
“这孙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连秦始皇都没弄明白的长生，总不能让这个明代的老头整出来吧？”
“我觉得这个悬，不太靠谱。”
吴邪其实也是这样认为，长生复活什么的，听着就不太靠谱，当时在鲁王宫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事情有些离谱，没想到竟然第二次又让他遇上这事。
因为穿越时空的原因，实际上纪初桃还真挺相信有这么回事。
连她都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了，伤口还能自动复原，怎么就不能有长生了？
虽然这听着是挺扯淡的。
“当时在我们刚潜进地宫的时候，遇到了一面浮雕墙，你们还记得吗？”她开口问道。
吴邪对那个睁开的眼睛一直印象深刻，直接点了点头，看到胖子一脸疑惑还给他解释了一下。
“当时我看到一个女人脸的浮雕，上面雕刻的就是三条蛇眉铜鱼，而且越往后，那张脸的眼睛睁的越大，到最后完全睁开了，有没有可能这也是一个预示？”
纪初桃脑洞大开，但是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有点牵强，扑哧一笑。
张起灵却是听完她的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忽然一变，接着手死死地按着自己的额角猛地甩了一下头。
他这动作来的突然，把三人都惊住了。
纪初桃赶忙凑到他的面前，语气焦急地问。
“怎么了？”
小哥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不过脸色依旧有些难看。
见他不想多说，纪初桃也没有勉强，手指落在他的额角处，轻轻揉捏着。
轻柔的力道按上去十分舒服，她的手指软绵绵的，像凝脂一样细腻。
胖子和吴邪眼巴巴的望着，神情非常复杂，就像两条好好走在路上却被突然踹了一脚的流浪狗。
无辜又可怜。
张起灵眼神落在她身上，温度并不冷冽，反而温顺又平和。
纪初桃给他按了一会额角，确认他没什么问题以后才停下来。
“现在金身这个问题我们都拿捏不准是怎么回事，也许根本就不是汪藏海也说不定，但是这个云顶天宫我大概了解了一点，那几幅壁画上描述了它的大概位置。”
“我觉得那几座雪山应该是长白山北坡！”
吴邪分析着，长白山的几座主峰非常有特点，凡是去过那里的人，应该都能分辨出来。
“而且送葬的队伍全部都是穿着元服的女人，天宫里面葬的是谁我不知道，但是应该是一个蒙古人，而且大有可能是一个身份地位十分特殊的女人。”
纪初桃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内心深处滚动着无数想法。
这个云顶天宫似乎冥冥之中在召唤她过去，那里很有可能有她想知道的东西。
看来总有一天她要去走一遭。
“还有蛇眉铜鱼和六角铃铛，这两样东西既然都出现在鲁王宫和海底墓里，说明它们两个很有可能有某种联系，但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联系是什么。”
吴邪搓动着手指，这是他的小习惯，说明此时他非常兴奋。
从小爷爷就开始给他讲他们从前倒斗的事情，他脑海里的故事数都数不清。
不然也不会给三叔做套，硬是让他带着自己去了山东瓜子庙鲁王宫，这次又和小桃子来了海底。
他一共就下过两个墓，但这两个古墓之间似乎又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让他的大脑皮层不自觉地发出兴奋电，很想继续往下探索下去。
张起灵在吴邪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看向了他，他的表情无悲无喜。
但漆黑的眼眸里有悲悯之色一闪而过，几不可察。
光是提出了这几个假设，他们就花了一下午的时间。
等晚上吃完晚饭回来，纪初桃就直接拉着张起灵回了房间，吴邪也没有阻拦。
阻拦也拦不住！
总不能把闷油瓶的四肢绑起来吧，他有那个本事吗他！
不然就绑小桃子，他还不忍心。
总之吴邪这个便宜哥哥总有一种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感觉！
纪初桃洗完澡，就和张起灵继续聊他们之前的事情。
此刻她擦着头发，白色毛巾搭在头上，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浓浓好的疑惑和好奇。
“张起灵，这个世界真的有长生这回事吗？”
从鲁王宫开始，纪初桃的世界观就不断被打破。
九头蛇柏、青眼狐狸、血尸、还有玉俑，那张假的金丝布帛上关于鲁殇王的故事，都展露了有关长生的信息。
生物密码是人类一生都在追求的技术难题，无论现代科学有多么发达，都没办法完全破译生命的奥秘。
纪家在海外的公司，就是专门研究生物密码的存在，只是用那个世界最领先的技术，那些研究员也只是研究到了细胞重新编码。
但经过的这两个神奇的墓穴，她忽然发现，原来早在科学技术匮乏的古代，就已经流传了有关于长生的技术。
这似乎就是在把纪初桃的科学世界观打碎重塑。
可她永远不会留伤口的怪异身体，似乎也在预示，或许真的有一种不明力量在不断控制着世界。
张起灵靠在床头，长腿支在地上，正垂头发呆，听到她的话，便抬头望向她。
“有。”
男人声音短促又低沉，带着超脱于世的空灵。
纪初桃擦头发的手一顿，疑惑地重复一遍。
“有？你说真的有长生？这怎么可能。”
可张起灵这时却怎么也不说话了。
纪初桃没办法，只能忍下好奇心，她转头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二十年前在西沙海底的时候，你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看起来二十多岁，这都已经过了二十年，怎么你一点都不老呀？”
张起灵何止是不老，甚至连脸上身上都是细皮嫩肉的。
不过这个问题纪初桃注定暂且得不到答案，只见他摇摇头，低声说了一句。
“我不记得。”
声音听上去甚至有一种非常明显的失落。
纪初桃心一紧，追问道。
“什么不记得？上一次西沙海底以后你就失去了记忆，可是现在似乎也没有全部恢复，西沙海底以前你还记得吗？还发生过什么事情？”
张起灵垂下眼眸，身影显示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单薄。
“我的记忆，不完整。”
不完整？纪初桃一愣。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他的声音带上一种亘古不变的苍凉，目光有些发散，毫无落点。
第一次完全将自己的迷茫展露出来。
“我有严重的失忆症，很多经历过的事情到某个时间后就会全部忘记。”
张起灵看着不远处的女孩，淡漠的眸光此刻染上一丝不易觉察的忐忑，他想坦白，将审判的权利完全交给纪初桃。
“我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也不记得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我现在做的全部事情，都是为了寻找过去的记忆。”
所以，这样不完整的他，能够将人留在身边吗？
陪伴，他能有这样的奢望吗？
纪初桃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张起灵的这份悲戚。
没有过去，这听起来便顿觉沉重的话题令她无法轻飘飘的说出那些状似安慰的话。
怪不得他总是只身前往每个墓穴，怪不得家里连一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怪不得他从来都不愿意讲话。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只是走到张起灵面前，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中，轻轻合拢。
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明媚的桃花眼弯起，像皎洁的月。
“我会陪着你，一起去寻找你的记忆。”
“忘记也没关系，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这个人的身上，似乎藏匿着很多秘密。
他沉稳、强大、悲悯、善良。
即便知道救下她危险又麻烦，但张起灵还是那样做了，没有把她丢在车站。
他的目光那样孤寂淡漠，像俯视人间的神明，无痛无爱，众生平等。
可是他终究还是在人间，也要呼吸，知道疼痛，也会难过，但他的身边却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积尸地他放血，鲁王宫他一个人对战血尸，海底墓时又杀了海猴子。
张起灵像不知道痛一样，永远都是挡在其他人前面，直面危险。
纪初桃没见过这种人。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她自己的生命高于一切，没有任何人值得她以命相救。
她是未来家主，是两家公开的继承人。
明枪暗箭见过太多，所以对张起灵这个人，她最初只是依赖。
希望他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保护自己。
可同时纪初桃也非常好奇，她想知道这样干净淡漠的眼睛里，会不会出现其他颜色。
而在了解了一部分的张起灵后，她开始生气、开始发自内心的心疼他。
所以向来娇气怕痛的大小姐在知道自己身上突然出现的特质时，才会屡次挡在他身前。
她希望他们彼此之间是相互依靠的。
她希望自己也能保护这个人。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张起灵那双无悲无喜的淡漠眼眸就已经深深印在了纪初桃的心里。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少女娇嗲的声音带着坚定。
张起灵觉得心头骤然一松，漫上一层难以抵抗的热量。
看着面前少女天真纯净又明媚至极的双眼，他顺从内心，大手慢慢合拢，紧紧地包住了她柔软的小手。
他记得曾经有人说他是块石头。
时间太久了，张起灵已经记不清那到底是谁说的了。
可他现在内心深处流动着滚烫情绪，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燃烧，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从书里看到过。
这似乎被人称为——爱。
脑海中忽然出现一幅模糊的画面，张起灵像是旁观者一样看到自己在雕刻一块石头，那石头显露的雏型，是他自己的模样。
而石头的表情，在哭。
张起灵眼前有些恍惚，他有一瞬间想起来曾经的自己，那个握着妈妈的手，沉默和妈妈待了三天的自己。
“你不能是一块石头，让你的母亲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你要学会去想，去想念，你妈妈送给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会是你被那些人遮蔽的心。”
张起灵垂下眼眸，认真地看着蹲在他面前、目光清澈的纪初桃。
电灯为她如画的眉眼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同时也溢满了他整颗心。
张起灵觉得他学会了。
那一年在妈妈身边，他找到了心。
而此时此刻他的心也感受到了纪初桃的存在。
他已经有能力去表达爱。
他此刻也在被纪初桃爱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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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神明和他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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