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对视一眼,直接向声音的来源走去。
还没等走到门口,那便突然就冲出来一怪叫的黑影,直接撞到了两人中间。
纪初桃和张起灵一人拽住吴邪一个胳膊,把他捞了起来,没有让他摔倒。
紧接着,一个长头发,衣衫破烂的影子直接顺着墙爬了过来。
疯长的头发似乎有一人长,透过发丝,一张极其惨白的脸冷冷地看着他们,周围有中诡异的香味和潮湿的霉味。
这是一只禁婆。
这只禁婆的名字叫霍玲。
提到这个名字,纪初桃本能想起在海底墓时自己把她推倒了个屁股蹲。
此时霍玲盯着她,嘴里发出嘶哑的低吼,接着“咕唧”一声,似乎在笑。
紧接着,已经变成禁婆的霍玲飞快地冲纪初桃扑了过来。
后者没有丝毫闪躲,直接正面迎了上去,飞身跃起一脚踢中禁婆的脸,把它踹向了走廊里的一个房间。
看着长发飞舞的禁婆,纪初桃没有停下,而是也闪身进入了房间,趁禁婆没有重新爬起,一把扼住了它的喉咙。
这种东西,她在青铜门里不知道杀死了多少。
“可惜了,你怎么变成这样。”
她还记得二十年前无比鲜活的霍玲,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这幅怪物模样。
少女柔软甜美的声音带着惋惜,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咔嚓——”
清脆的颈骨断裂声响起,伴随着嘶哑的“嗬嗬”声,没一会儿,房间内重回安静。
纪初桃低头看了眼自己粘上滑腻的手心,慢吞吞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仔细擦了擦,再用打火机将纸巾点燃。
转身,发现担心跑过来的吴邪此刻张大嘴巴,十分惊诧地看着她。
“还愣着干嘛?走。”
纪初桃面不改色,用刚刚擦干净的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禁婆死了,还是直接被小桃子折断脖子死了,吴邪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疑惑、害怕、恐惧、惊疑?
他有一肚子的问题,不知道到底该问哪一个。
小桃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她进入青铜门后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也看到了文锦阿姨笔记里写的“终极”?
一切的问题好像填鸭似的冲进他的脑海。
最后对朋友的关切占了上风,安全下来,吴邪赶忙问道。
“小桃子,小哥,你们不是进了青铜门吗?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都不去找我,我担心死你们了!”
纪初桃没说话。
她本来是想去吴山居来着,后来黑眼镜横插了一脚,就没时间去吴山居了。
张起灵则更直接,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你来这里干什么?”
吴邪差点被他俩这模样气的脑出血,咬着牙说道。
“说来话长了,你们怎么也在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那个时候不是进那个门了吗?这里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门里面有什么?
这是吴邪最想问的问题,有段时间,他的脑袋都要被这个问题给挤爆炸了。
门里面究竟有什么才会让小哥和小桃子、还有那些考古队的人、以及三叔都要奋不顾身地进去!
纪初桃没理会他的话,张起灵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说来话长。”
这时候,石棺突然发出一点劈劈啪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吴邪瞬间吓得脸都变了,声音颤颤巍巍的。
“我刚刚不是拜过您了嘛?”
纪初桃疑惑地看向他。
什么跟什么啊?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张起灵也看了吴邪一眼,同样没有解释。
等了一会,一只手突然从缝隙里伸了出来,一个人犹如泥鳅一样从棺材的洞里爬出,然后一个翻身从棺材盖的缝隙中翻了出来,轻盈地落在他们面前。
“到手!”
看到两人身边突然出现的吴邪,黑眼镜惊讶地问。
“我就捡了个盒子,你们俩怎么捡到个人?”
这人一向语出惊人,纪初桃懒得理他,直接拉起张起灵就往外跑。
他俩跑起来,黑眼镜也不甘示弱,紧紧跟在了后面,只有最后的吴邪累的气喘吁吁。
不过前面的三个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吴邪咬着牙一路狂奔,那个黑墨镜和小哥就算了,体力不是人,怎么连小桃子现在都跑得像要起飞一样!
而且翻出铁栅墙之后,他们就往外跑,竟然都不管他!
纪初桃他们一直跑出了老城区,一辆依维柯从黑暗里冲了出来,车门打开,他们仨冲到车门就跳了上去。
而车直接就往前开,根本没等吴邪。
“喂!等等我!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呢!让我上车啊!”
吴邪一边撵车,一边喊道。
见他快喘死了,纪初桃便抬手拦了一下司机。
吴邪这才赶了上来,勉强跳进车里,坐在她身边大喘着气,整个人都瘫在了座位上。
车一开起来,纪初桃那股头晕劲儿也升了上来,眼前一阵阵发花,软软地倒在了张起灵怀里。
吴邪闭上眼睛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一点。
刚刚跑得太快了,此时脸上热的要命。
等他睁开眼四处看了一圈,发现车上竟然全都是人,而且都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除了黑眼镜以外,很多人他竟然也都认识,都是熟人,其中几个就是云顶天宫那一批。
这是阿宁的队伍!
“超级吴,有缘千里来相见。”驾驶位上的高加索人司机用蹩脚的中文给吴邪打招呼。
接着,前面座位转过来一个精致的脸,惊讶地看了后面的吴邪一眼。
“吴老板?你怎么在这?”
吴邪瞬间坐直身子,看看小哥和他怀里面色苍白的小桃子,又看了看后面那个戴着墨镜的陌生青年。
“你们这帮驴蛋,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除了阿宁,没有人理他。
“这该我问你才对吧,你怎么会在地下室里面?”
吴邪下意识按住了刚刚在地下室房间里找到的笔记本,没有将笔记本的存在说出来,而是问道。
“所以你在杭州是故意试探我的,你拿来的录像带里也有夹层?”
阿宁轻轻一笑,没有回答。
依维柯一路飞奔,直接驶出了格尔木的市区,一下子就冲进了戈壁。
车窗外一片黑暗,黑影一丛丛掠过,最终全部消失,换成了更为深邃的蓝黑。
昏沉之中,纪初桃好像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不断低语。
“一号的肌肉松弛针药力以及要过了,准备再次注射。”
“组长,会不会注射得太多了,今天一号已经是第三针了。”
“上头说了一号的体制特殊,肌肉松弛针在他身上起不来多大作用。”
“是,组长。”
“组长,一号血液样本提取完毕,已经做好伤口包扎处理。”
“马上送去实验室,不要让样本失去活性,还有,确保一号不会失血过多。”
是谁?到底是谁?
似是被魇在了梦境当中,纪初桃眼前一片黑暗,只有耳边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各种“抽血”“实验”。
无法言说的恐惧霎时间席卷而来。
小哥原本揽着初桃,闭着眼睛听吴邪和阿宁长谈,但没多久,他就感受到怀里的初桃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睁眼,发现初桃的小脸已经惨白如纸,整个人出了一层薄汗。
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鬓角处,娇艳的脸蛋如同花败一样失了颜色,小手冰凉,毫无温度。
红唇颤动,无意识地呢喃出几个字。
“张起灵,不要——”
小哥快速坐直,大手托着少女的下巴,幽深漆黑的眼睛漫上一层担忧,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
“初桃,醒醒。”
感受到脸上传来微弱的力道,纪初桃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往日那双总是含着春水般妩媚明亮的桃花眼,此时却像破碎了一般毫无焦距,眼底弥漫着浓烈的绝望和无措。
那样强烈的情绪,让小哥瞳孔顿时一缩。
一股难以抵御的痛苦,涌上了他的心头。
“初桃,初桃,醒醒。”
两人的异常很快就吸引了车里人的注意。
阿宁皱着眉,率先开口。
“小哥,桃子她怎么了?”
几乎是同时,吴邪也异口同声地问道。
“小哥,小桃子怎么回事?”
小哥摇了摇头,这也是初桃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后头的黑眼镜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轻声道。
“她这看着是想起了什么东西,被记忆魇住了,最好直接敲醒,你下不去手,要不我来?”
小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初桃的黑发撩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小心些。”
黑眼镜咧嘴一笑,手指按在纪初桃的后颈处,轻轻一捏。
少女顿时身体一软,眼睛紧闭,毫无知觉地倒在了小哥怀里。
“还是让小姑娘休息下,到了地方再把她叫醒。”
直到晨曦阳光洒下,依维柯才慢慢地停了下来,车门被猛地打开,一股戈壁滩上寒冷的风直接刮了进来。
这样的低温让纪初桃打了个哆嗦,悠悠转醒。
后颈有些异样的痛,她伸手摸了摸,睁开眼就看到张起灵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怎么啦?这样看着我?”
少女扬起一抹笑容,如同百花齐放,丝毫不见几个小时前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她什么都不记得。
张起灵暗中捏紧了手指,没有说话,只是提着初桃的腰肢,把她拎下了车。
车外非常热闹,十几辆LandRover一字排开停在戈壁上,大量的物资堆积在地上。
篝火一个接着一个,满眼都是穿着风衣的人,还有很多人躺在睡袋里,一边立着巨大的卫星天线和照明汽灯。
不仔细看,旁人还会以为这是一个自驾游的车友集散地。
但这里所有的车都是统一的涂装,车门上都有一个旋转柔化的鹿角珊瑚标志,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产业。
那鹿角珊瑚标志和裘德考的名片如出一辙。
纪初桃心下了然,恐怕这些人都是裘德考为了探索西王母宫而派过来的人手。
裘德考是阿宁的老板,是国民党时期跟随当时的东进潮流来中国的美国人之一,叫做考克斯·亨德烈。
曾经是个传教士,也是那打捞公司的创始人。
之前从海南回到杭州时,纪初桃就找人深度调查过裘德考和那个打捞公司。
中国战乱时,文物比粮食还贱,这个美国人就专门在国内倒卖文物,暗地里做文物走私活动。
1949年长沙解放,国民党全面溃败,之后1952年,教会开始退出中国。
裘德考那时也收到了教会的电报,让他在安全的时候返回美国。
临走之前,这个美国的文物贩子坑了一笔中国的土夫子。
他和他的同当开始大肆收购明器,用中国人信赖老关系的心理,以极其廉价的定金券卷走了大量的文物。
这些土夫子中有些势力不小,为了不留祸患,裘德考在离开的船上拍了一封电报给当时的警备处。
将十几个包括吴邪爷爷吴老狗在内的土夫子的行迹全部漏给了当时的长沙解放军临时驻军。
后来这个牵扯巨大的案子被称为“战国帛书案”,因为裘德考拿走了一个稀世珍宝——战国帛书。
而当时被举报的土夫子们,枪毙的枪毙,坐牢的坐牢,国内的文物走私也几乎绝迹。
纪初桃研究时曾经发现,在1952年到1960年间,国内的土夫子几乎遭受了千年以来的重创,而其中长沙的土夫子尤其被针对。
当时长沙驻军有一个姓张的长官,几乎枪毙了一大半的土夫子,很多都是道上有名的人。
其中有九家人员伤亡最重,这九家之中就有吴邪的老家——吴家。
不过这事情牵扯众多,纪初桃还没有研究明白,只是将所有的线索都铭记于心。
而这次她和张起灵就是被裘德考聘请来当阿宁的合作伙伴,一起在塔木陀寻找西王母宫。
整个营地很大,地上横七竖八地摆着很多睡袋,两人本来想穿过睡袋去车队后面的帐篷区,却被吴邪一把拦住。
“小桃子,小哥,你们为什么和阿宁在一起啊?而且你们什么时候从青铜门出来的?还有小桃子你什么时候也弄了一把古刀啊?”
纪初桃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吴邪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只是轻声解释了最后一句。
“捡的。”
她身后是背了一把短刀,比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只短了两寸。
刀锋锐利,闪着寒光,阳光晃过刀刃会刺的人眼发痛。
青黑色的刀身一眼便能认出,这是一柄青铜材质的古刀,不知道多少年了,仍像崭新的一样。
这是纪初桃在青铜门里捡到的青铜古刀,削铁如泥,帮助了她不少。
“捡的?你这是什么诡异的运气,这把刀少说也得几个亿吧,你就这么捡到的?”
吴邪忍不住心酸,但转眼间他就想起来自己想问的东西,赶忙道。
“别想转移话题,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出来的,这里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和阿宁在一起?”
没等纪初桃回答,身后忽然传来阿宁的声音。
“怎么?你三叔请得起,我们就请不起了?小哥和桃子可是我们明码标价请来的,现在,他们和车上的黑眼镜、黑爷,都是我们的顾问。”
“顾问?小哥和小桃子什么时候成你的顾问了?”
吴邪非常不舒服,这两个人都是他的朋友,又不是阿宁的。
趁他们俩吵嘴的时候,张起灵直接拉着看热闹的纪初桃走向了营地的帐篷区。
其中有一个最大的圆顶帐篷足有四五米的直径,应该是当地人搭的,上面有藏文的标识,似乎是住的收费标准。
两人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很暖和,边上燃着带小烟囱的炭炉,地面有很厚的五颜六色的牛毛毯子,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老式藏式木制家具,以及一些打包好没拆分的无纺布包。
帐篷里没有人,两人进来后便着了一块地毯坐下。
没多久,外面进来了一个藏人,年纪不大,不过看上去应该是帐篷的主人,进来后便拿着茶壶给纪初桃和张起灵倒上了两杯酥油茶。
车里的人没有全来,阿宁也带着吴邪进来了帐篷。
等人陆续坐定,阿宁就把刚才黑眼镜从疗养院拿回来的东西放到面前的矮脚桌上。
那是一只红木的扁平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只破损的青花瓷盘,瓷盘的左边,少了巴掌大的一块。
突然帐篷外面又进来了两个人。
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藏族老太婆和一个藏族的中年妇女,老太太和陈皮阿四一样干瘦干瘦的,大概也有七十多岁了,不过相当精神,眼神也十分犀利。
那中年妇女倒是普通的藏族人样貌,脸色有些黑,还有两片高原红。
但当纪初桃抬头看向那位妇女的脸时,眸光却突然一凝。
原来竟是熟人。
而那位中年妇女进了帐篷以后,也扫视了一下在座的所有人,尤其是目光落在张起灵那边时,看到了他和纪初桃两人亲密的姿态,眸底掠过一丝震惊。
两个女人的目光凝聚在一起,又转瞬分开。
纪初桃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瞬,轻轻扯了扯张起灵的手。
后者顿时睁开眼睛,疑惑地看向她。
发现少女娇艳如花的小脸并没有表情时,张起灵转过头去,不知看到了什么,动作微不可查的一顿。
“嘛奶,您看看,您当年看到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阿宁恭敬地拿起那只瓷盘递给老太婆。
说完后,马上有人将她的话翻译成藏语,翻译的人是个小伙子,据说是老太婆的孙子,名叫扎西。
老太婆看了几眼盘子,就不住地开始点头,并用藏语不停地说些什么。
扎西的汉语也一般,带着浓重的藏味,只能磕磕绊绊地听,大致能明白老太婆话里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只,陈文锦当年给我看的就是这只盘子,有了它,我可以带你们找到当年的山口。”
吴邪听的一头雾水,旁边黑眼镜立刻给他解释道。
“她叫做定主卓玛,是陈文锦当年的向导。”
当年陈文锦出发去塔木陀,就是定主卓玛带的路。
吴邪也想起来自己看到的笔记里面,文锦阿姨的确说过他们请了一位藏族女向导。
但笔记里也说了,女向导并没有将他们带入到盆地深处,再过大柴旦进入到察尔汗区域之后,女向导也找不到路了。
他们在一座岩山的山口和向导分手,自己朝着更深的地方出发。
柴达木盆地面积二十四万多平方公里,最后的路程走到哪里,谁也不知道。
阿宁和定主卓玛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行礼之后中年妇女便将老太太扶了出去。
不过黑眼镜带出来的盘子似乎有点问题,定主卓玛说缺少两块,而那两块被人带去了一个叫兰措的村子里。
兰措在柴达木的腹地。
阿宁没有犹豫,直接宣布中午十二点全部出发。
“那他怎么办?”
黑眼镜说着,手指指向了吴邪。
阿宁他们瞬间转头看向吴邪,表情有些错愕,似乎刚刚已经忘记了他还在这里。
想了想,阿宁指着一边的张起灵和纪初桃。
“桃子让吴邪上车的,就让她和小哥负责吧。”
说着,她直接带着人出去了,帐篷里只剩下他们四个。
黑眼镜干笑了两声,靠在毛毡上,点了根烟。
“我说老板娘,你看你是不是自找麻烦,刚才不让他上车不就行了,你们说现在怎么办?要不把他打晕扔了?”
这样当着面就开始正大光明密谋,直接让吴邪瞪大了眼睛。
张起灵看了黑眼镜一眼,没有理他,又将目光转向吴邪,淡淡地开口。
“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纪初桃则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吴邪。
从吴邪的表情上看,他应该不知道她和张起灵已经被三爷雇佣了,但这人竟然还是跟过来了,甚至来的比他们还快。
为什么?
如果三爷真的不想他进入这一行,探索龙脉的秘密,为什么又几次三番给吴邪线索,完全勾起了他发达的好奇心。
吴邪心里十分的不悦,说实话他也不想去那狗屁的地方,他现在只想知道,小哥和小桃子在云顶天宫到底做了什么,青铜门后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那么恐怖的景象?
于是他回答道,“要我回去也可以,我只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张起灵还是淡淡地看着他,摇头道。
“我的事情不是你能理解的,初桃的也不是,而且有些事情,我们也在寻找答案。”
他说完,没管吴邪是什么表情,直接就拉着纪初桃出了帐篷。
离得老远以后,纪初桃才忽然开口。
“他也是担心我们。”
张起灵点点头,他知道,不然也不会跟吴邪废话那么多,而是直接打晕他。
少女勾了勾唇,也没再说话,脑海中无数的线索翻涌,逐渐勾勒出一个庞大的脉络。
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摸到了脉络的起点。
吉普车对飞驰在一望无际的苍茫戈壁上,气候干燥,车子与车子离得很远,用以逃避上一辆车扬起的漫天黄沙。
他们按照陈文锦当年的路线,由敦煌出发,过大柴旦进入道察尔汗湖的区域,由那个地方离开公路,进入柴达木盆地的无人区。
然后由定主卓玛带路,将队伍带到她和当年那支探险队分手的地方。
他们要先到兰措将瓷盘拼完整,之后才能找到当年看到的山口。
不知道吴邪和阿宁说了什么,阿宁突然同意了他跟随队伍一起探索,还整理出了一份装备。
之后的两天,他们向戈壁深处深入,路虎的速度非常快,两天时间,他们就进入了柴达木的腹地。
吴邪心里还不舒服,一路都没有和纪初桃、小哥一辆车。
有阿宁在,两人便也没有理他。
而在路上的两天时间,纪初桃都在思索当年一系列的事,结合她知道的记忆,加之视频里那张和吴邪一模一样的脸的出现,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为什么固若金汤的张家忽然出现了叛徒。
为什么吴三省当年在海底墓时要把所有人都迷昏。
为什么长沙的老九门曾在某一时间折损无数人。
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和吴邪一模一样,却早早出现了二十年。
那些被潜意识忽略的细小线索,如今成了解开锁头的钥匙,一一打开了封锁纪初桃记忆的枷锁。
她发现,最后的最后,线索竟然全部指向了吴邪。
定主卓玛的记忆里相当好,在第三天傍晚的时候,他们来到了那个叫“兰措”的小村子。
村里还有四户人家,大概三十几号人。
当天晚上,阿宁让大家伙原地扎营,休息一晚,黑眼镜去村里找剩下的两个瓷片,找到后明天上午就重新出发。
长途的奔波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疲惫,很快,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响起。
夜色正浓时,一个人影突然避过所有人,来到了一个帐篷前,缓缓地吱吱两声。
帐篷里的人瞬间睁开眼。
定主卓玛的休息地离营地非常远,中间还隔了停放的车子,大概走了两百米,纪初桃和张起灵才来到他们的篝火边上。
火光劈劈啪啪地燃烧,照亮了篝火旁坐着的两个人,就是白天里他们见过那两位——定主卓玛和她的儿媳妇。
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闪烁的火光下,定主卓玛的表情有些阴鸷。
张起灵面不改色地带着她坐了下来,定主卓玛的儿媳妇上前给他们两个送上两杯酥油茶。
“多谢。”
纪初桃轻声道谢。
定主卓玛儿媳妇眸光一闪,摇了摇头。
不一会,扎西又带着吴邪来到了篝火旁,就坐在张起灵他们两个对面。
张起灵突然看了吴邪一眼。
随后扎西看了看他们身后营地的方向,用藏语和定主卓玛轻声说了什么。
老太婆点点头,开口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说道。
“我这里有一封陈文锦的口信,是给你们的。”
三人都不讲话,定主卓玛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说道。
“让我传这个口信的人,叫做陈文锦,相信你们都应该认识,她让我给你们传一句话。”
纪初桃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定主卓玛身旁垂着头的中年妇女。
“陈文锦在让我寄录像带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如果你们按照笔记上的内容进来找她脱了,那么她让我告诉你们。”
“她会在目的地等你们一段时间,不过,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从现在算起,如果十天内她等不到你们,她就会自己先进去,你们抓紧吧。”
张起灵看着定主卓玛,轻声问道。
“她是在什么时候和你说的这些?”
定主卓玛冷冷道。
“我只传口信,其他一概不知。你们也不要问,这里人多耳杂。”
说着,她看了一眼营地的方向。
挥了挥手,身边的儿媳妇就扶着她站了起来,往她的帐篷走去,看样子,应该是要回去了。
吴邪还一头雾水,站起来想拦住她,却被扎西一把拦住,摇了摇头。
这时候,定主卓玛却自己转过头来,对着他们三个说道。
“对了,还有一句话,我忘记转达了。”
定主卓玛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
“她还让我告诉你们,它,就在你们中间,你们要小心。”
说完,她继续转身,进了自己的帐篷里,篝火前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那个东西,终于出现了。
纪初桃眼底掠过一抹幽光。
这几天的时间,她一直都在思索有关青铜门的一切,并且她发现,这里面有很多的环节全部都有一个东西作为连接点。
就是陈文锦口中所说的这个它。
当年明明张起灵成为了张家的圣婴,张家十分振奋人心,然而没有几年,有人从墨脱带回来了张起灵真正的身世。
如果这是巧合,那么在泗州城内,有人催动了青铜铃,让张家四分五裂,开始败落,便是阴谋。
一张和青铜门内终极、长生有关的大网扣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当年的张家、长沙的老九门、裘德考、吴三省、解连环、西沙考古队,到现在的吴邪和他们,已经全部成为了局中人。
这个它,究竟是什么人或组织。
又或者说,这个它很有可能是两个组织,一个在解放前混入了张家,一个在解放后混入了考古队。
纪初桃看着燃烧得火红的篝火,目光失神。
她推演出的真相,已经完成了一小半,只要发现更多的线索或者想起更多的记忆,她就能拼出一块完整的巨大拼图。
戈壁半夜温度很低,三人靠在火堆旁边,取着暖,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吴邪看着小哥和小桃子,俩人都看着火,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犹豫了片刻,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口信会传给我们啊?”
张起灵没回答,甚至牵着纪初桃就想离开,而一直被忽视的吴邪此时也怒了,直接伸手拦住两人的去路。
“你们俩不准走!”
纪初桃回过神,看到吴邪有些失控的表情,眼中闪过了一丝同情。
她扯了扯张起灵的手,俩人重新坐下。
小哥目光淡淡地看向吴邪,问道。
“你有什么事情?”
吴邪皱着眉,忍着心中的火气,硬邦邦地说道。
“我有事情要问你们,你们不能逃避,一定要告诉我。”
张起灵把脸转回去,看了看火,说道。
“我不会回答的,她也不会。”
吴邪一下子就怒了,叫道。
“他娘的,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还不让小桃子告诉我,你们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耍的我团团转,连个理由都不给我,你们拿我当朋友了吗?我在外面担心你们担心的要死!”
有一瞬间,纪初桃想把自己推测出来的事实全部告诉吴邪这个傻蛋,但想到这也许包含了几代人的努力,而面前这人很有可能就是结点。
她又忽然放弃了。
不能说,还不到时候。
劈头盖脸的指责下来,张起灵脸色变得很冷。
“我们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话一下子就让吴邪为之语塞。
他有点伤心,又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虽然这其中很多都是他的好奇心导致的,但他担心他们,也是认真的。
气氛沉默了很久,张起灵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酥油茶,忽然说道。
“吴邪,你跟来干什么?其实你不应该卷进来,你三叔已经为你做了不少事情,这里面的水,不是你能蹚的。”
吴邪愣了一下,更为疑惑,三叔为他做了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小哥是真的知道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满足了,可你们每个人都不告诉我,现在连小桃子都站到你们那边去了,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不想趟浑水也不可能。”
张起灵看着他,轻声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不让你知道这个真相的原因呢?”
吴邪摇摇头。
“我没想过,也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想。”
张起灵不再看他,只是淡淡道。
“其实,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有些真相,也许是他无法承受的。”
听到他的话,纪初桃眸光怔忪。
她想到自己也有很大的秘密瞒着张起灵,而且或许最后,她的结局并不会书写地那么美好。
如果她死了,张起灵最后也会忘记她吗?
少女失神的双眼看着篝火,她不敢看张起灵,怕自己只是看到他的脸就会瞬间滚下眼泪。
“能不能承受应该由他自己来判断。”
吴邪忽然道。
“也许别人不想你保护呢,别人只想死个痛快呢?你了解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痛苦吗?”
他的话音刚落,纪初桃霍然扭头看向他。
一瞬间闪过的暗光让吴邪手不听使唤地抽动两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小桃子很有可能说出让他绝对后悔的事情。
果然,一直将张起灵的记忆视为自己的深渊的少女突然笑了一下,语气晦涩不明。
“吴邪,你说如果一个人从出生开始,都是被人设计好的,他生命中每一个认识的人,每一个教他的老师,可能都是别人早就安排好的,你说这个人最后会被塑造成设计者想要的样子吗?”
吴邪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他几年之后,在回想过去的记忆时,才突然惊觉,原来小桃子早就猜到了他的一切。
而现在他还对此一无所知,不过他察觉到了,小桃子变得十分有攻击性。
这个攻击,好像还是冲他来的。
不等他说话,张起灵便开了口,语气清浅。
“我了解。”
“而且比你要了解,对于我来说,我想知道的事情,远比你要多,但是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你一样,抓住去问。”
吴邪一下子想起来,小哥失去过记忆,直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自己比什么不好,竟然便要比这个。
“我是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起灵看着自己的手,目光微微涣散,但很快,一只雪白细腻的纤细小手搭在了他的手心上。
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就像握住了自己无穷无尽的晦涩未来。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张起灵回过神,紧紧地将纪初桃的小手包裹在手心当中。
“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吗?”
“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吴邪说不出话,想了想后,才说道。
“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那也都是从前了,以前你是一个人,现在你的身边有小桃子,还有我和胖子两个朋友,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们都会发现。”
张起灵忽然笑了一下,弧度非常浅。
接着带身边的少女站起身,垂眸重新看向吴邪。
“我的事情,也许等我知道了答案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你。但是你自己的事情,抓住我是得不到答案的。”
“现在,这一切对我来说,同样是一个谜,初桃她也不会把知道的告诉你。”
“我想你的迷已经够多了,不需要更多了。”
说着,他便想拉着纪初桃往回走。
“那你们能不能至少告诉我一件事情?”吴邪叫了起来。
张起灵停住,和纪初桃一起转过头,看向他。
“你和小桃子为什么都要进青铜门里去?”吴邪问道。
张起灵听完,想了想,就道。
“我只是在做汪藏海当年做过的事情,至于初桃,你应该问她。”
纪初桃没回答,而是先看了小哥一眼,随后才轻声道。
“我是去找我的未来。”
“那你们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吴邪问道。
“那巨门后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张起灵没再看他,而是伸手拍了拍纪初桃身上的沙子,说道。
“在里面,我看到了终极,一切万物的终极。”
“终极?”
吴邪摸不着头脑,还想再问就看到小哥摆了摆手,意思是别再问了,沉默两秒,小哥又说道。
“吴邪,我和初桃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说完,张起灵不再说话,牵着纪初桃的手慢悠悠地走远。
沙地上,只剩下吴邪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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