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奇特的密道和建筑设计了。
纪初桃伸手在青色的东陵玉砖上仔细摸了几下，青玉砖表面有些湿凉，是建筑上方宾度萨加尔湖经年不断向下渗漏的湖水残留在墙体外的一层极薄水汽。
每一块青玉砖上都有极其复杂的凹痕，凹痕相连，最后组成一片片形状工整优美的重瓣莲花。
整个圆形建筑所用的东陵玉青砖全部被工匠雕满象征着生死轮回的重瓣莲花，结合他们刚刚见过的四条嵌满珊瑚琉璃的密道，两人秘而不宣的猜测终于落实。
“这就是佛教密宗所谓的曼荼罗吧。”
此刻他们站在主密道另一端，也就是镶嵌满碧玺的那条分岔路，背对密道，面朝中心的半圆形建筑。
纪初桃擦干净手，抬起小脸看向小哥，眉眼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玛瑙、砗磲、琉璃、珊瑚，嵌满这四种佛教奇珍的密道代表的是曼荼罗的四方围墙，我们看到的那几条分岔路则是通往中心这个圆形建筑的道路，也就是佛教中通往涅槃之路的‘八曲九折’，那现在这个圆形建筑里面，是不是就代表着佛教里众生朝拜的圣地？”
虽然是疑问句，但纪初桃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小哥也不负所望，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低声回答。
“是坛城。”
坛城，梵语发音是曼荼罗，藏语则称其为“集阔”，也就是“中轮”“轮圆”的意思。
在古印度，坛城代表的是祭祀的祭坛，后来佛教盛行，坛城便成为众神和众佛的居所。
藏传佛教密宗中，坛城则是修行能量的中心，是万生万物汇聚之地。
坛城并不是真正的城，准确来说，是一种修行精神的代表。
现在的坛城一般都是平面，比如唐卡或者图腾图画，几乎很少见大型立体坛城。
目前有名的立体坛城殿，还是纪初桃和小哥在布达拉宫里见过的，供奉的藏传佛教密宗本尊坛城，城身由纯金制作而成，上面镶嵌了大量天然琥珀、玛瑙和绿松石等珠宝。
“所以这真是佛教圣地？”
不知道为什么，纪初桃总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
“不过只是坛城而已，为什么要建在地下？这种工程做下来，都能在地面上完成四个立体坛城的设计了。”
小哥抬手揉了揉老婆的长发，将她环在怀里，右手握着她的手在面前青玉砖上蜿蜒画出一个S形，并且在中心画出一个内圆外方的图案。
呼吸喷洒在少女耳畔，耳尖不自觉浮现出一抹莹粉。
不过此刻她顾不上耳朵的痒意，所有注意力都凝结在小哥清冷的声音上。
“能建立坛城的地方的确有很多，但灵气汇集的地方却只有一个，想一想我们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所有东西。”
所有东西？
纪初桃的思绪回到最初，她在娑罗双圣林山发现整座山将布巴内斯瓦尔环绕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藏风宝地。
而后吴邪胖子失踪，为了找人，他们又到市中心，看到了整个城市中央的宾度萨加尔湖以及一条穿城河。
河流湖泊与娑罗双圣林山共同将布巴内斯瓦尔变成一个藏风聚水的宝地，是风水之说当中天生聚灵的风水极佳之地。
接下来是一左一右坐落在宾度萨加尔湖的两座神庙，和维什瓦特神庙废弃塔林的八卦大阵。
坤卦在巽卦之中，意为长风不绝、长风入地。
风入地下密道之中，主密道横插在宾度萨加尔湖底下，将湖水之气拦腰斩断。
可偏偏，湖底下还是一个用灵物圈禁的一座立体坛城。
坛城代表修行之地、佛教轮回，如果长风不绝，那么风给地下带来的应该是整个神庙的灵气。
沉浸在思绪中的纪初桃并没注意到，小哥一直握着她的手在图案上修修改改。
等她隐约摸到其中的门道回过神时，就见面前图案已经趋近圆满。
只见青砖之上那原本的S形线，此刻两端连接上一个巨大的圆，两段之间，分别一上一下存在着两个小圆形。
并且那S形线上又无限蔓延出多个圆弧形，圆弧延伸，又变成新的一个圆。
图案纵横交错，形成无比复杂的通路，而其中最中央，正是一个四方笔直，中间呈圆轮模样的建筑。
看清一切，少女眼睛蓦地瞪大，眼中惊讶地难以形容。
下意识后退一步，直撞进小哥胸膛里。
小哥在后面将她裹在怀里，掌心包住她有些发凉的双手。
他没有说话，只等初桃自己想通其中的复杂关节。
这里的确大有乾坤。
半晌，纪初桃十足惊讶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响起。
“阴阳八卦风水鱼，拦灵引气，打造这里的人难不成是想让整座城市的灵气全部为他所用？”
这......这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小哥视线转回到青玉砖的图案上，黑眸愈发深邃。
“不止。”
顿了顿，清冽醇厚的声音放低了些。
“如果每座佛教寺庙都有一个法阵，一个入口，那这里汇聚的就不止是灵气，还有千年之间，所有信徒最虔诚的信仰。”
风水灵气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但其本质上和阴气阳气一样，是一种肉眼不可见却绝对存在于世界之中的物质。
并且它们的模样绝对不是人广义上认知的那样，是神圣且高光伟岸的，具体就和初桃曾经在天下第二陵看到的那些能吞噬尸体，让尸体瞬间脱水风干的黑色物质。
阴阳只是一线之隔。
阴气化阳，阳气入阴，世间万物的轮回转化所需的只是时间和相应的条件，只要掌握特定的方法，便能人工进行干预。
类比到风水灵气，也不外如是。
只不过，能掌握秘密的人永远都只有一小部分人。
他这样一说，纪初桃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幅前几天看过的图案。
初时她还没想明白那副画面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照片里记录的八成就是这地下密道创建前的场景。
“我们在苏勒瓦拉神庙的佛教遗址上拍的石雕画，上面好像有记录国王率领手持战绩的铠甲侍卫，和佛庙僧人对立的场景，会不会指代的就是这里的事情？”
小哥微微颔首。
“很有可能。”
“这样说来，内坛城里供奉的未必就是佛教，如果我们进去，没准能发现其他东西。”
纪初桃有种莫名的直觉，这里面一定有她想要的线索。
“不过这里好像没有入口呀。”
他们刚才已经围绕内坛城转了一圈，无论哪个面都是一片青色的东陵玉砖，嵌合得严丝合缝，完全找不到任何异常。
小哥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已经又过一个多小时。
十一点四十。
“来不及了，先离开。”
这里虽然没有机关，但一切布置都彰显着不同寻常，在没弄清楚那些个石像的作用前，他暂时不想带着初桃冒险。
密道不会跑，纪初桃也不急于一时，点点头，毫不留恋地转身和小哥一起离开内坛城附近。
他们来时花费了大量时间来摸索机关，如今确认问题所在，回去的速度快了将近几倍。
两人是原路返回，一路疾驰，很快就赶到了放置鹰首狮身石雕像的位置。
路过雕像时，纪初桃飞速扫了一眼，秀眉微微一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两个鹰兽狮身石雕像颜色似乎比之前浅了一点。
当他们到达之前下来的那处石梯时，两人发现原本应该斜开向上的石梯，现在竟然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漆黑深邃、没有尽头的密道。
“机关被关闭了？”
纪初桃眉梢轻敛，下意识转头看了看身后一望无际的密道。
小哥表情也有些凝重，点点头，将手机递给她。
“别担心，我看看。”
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石梯后面有密道，想来是机关将密道截住，现在机关关闭，自然也将密道露了出来。
纪初桃接过手机，屏幕识别到人脸自动解锁，显露出上面一串时间数字。
十一点五十七分。
数字继续跳动，“嗡”的一声，震动声打破密道内的寂静。
来电的人是小花。
纪初桃犹豫两秒，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嘴上给小花询问，目光追随着小哥抬手检查机关。
“怎么样，回传的地图轨迹有线索吗？”
小花那边乱哄哄的，隐约还能听见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有，小哥还传过来好几张壁画，我都让人用最快的速度找来史料分析，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什么？”
“在小哥回传的壁画当中，有一个专门研究古波斯文化的学者发现其中一幅太阳神的石雕画像有些古怪，太阳神周围能看到很多升腾翻卷的燃烧火焰，这是典型袄教的火焰图腾。”
“袄教？”
纪初桃眉头紧蹙。
“对，袄教，就是琐罗亚斯德教，古代波斯帝国的国教，崇拜火焰。”
“把太阳神和叫圣火相融合的图腾，这个学者说目前根据历史史料，只有一个国家会这样做。”
“哪个国家？”
“大月氏人建立的贵霜帝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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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章 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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