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无声弯了弯唇,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小哥耳边。
粉润的唇瓣一张一合,嗲甜的声音轻巧又认真,在他耳畔留下一句。
“我不嫌弃。”
小哥轻揽着少女的腰肢,透过单薄的衣料,掌心逐渐上升的温度将她后腰泛凉的肌肤染上灼人的热量。
俩人腻歪的模样让胖子酸了脸,他愤愤在烤兔上刷满一层厚厚的蜂蜜。
让你俩甜,甜我我就甜死你们!
胖子没有空口说大话,他手艺的确超乎寻常。
野兔烤得外酥里嫩,焦香四溢。
野山果汁的酸和蜂蜜的甜两相中和,既不涩口,也不会过分甜腻,有种独具风味的果蜜香气。
除了野兔,胖子还熬了一锅清淡白粥。
煮得软烂的米粒香甜可口,表面上撒了一层盐巴腌过的翠绿野菜。
纪初桃还从没吃过野菜。
翠绿色的野菜有些微微发苦,但掺和进白粥后,苦味便被米粒的清甜所掩盖,流入胃部后直升起厚重的暖。
三人刚吃完晚饭,天空便突然开始下起濛濛细雨。
远处天边划过一道闪电,整个山谷一瞬间亮如白昼,浓白云雾蔓延,将湖面渲染成模糊不清的幻境。
这几天的物资早被胖子严严实实盖上防水布,即便是大雨滂沱,也不会弄湿一点。
细雨打在身上有种无法言说的黏腻,空气中漂浮的水珠潮湿发腥。
熄灭篝火后,几人各自回了帐篷。
拉链拉下,帐篷内的世界瞬间与外隔绝。
一声惊雷炸响,雨势忽地增大。
雨点落在顶布发出滴滴答答的白噪音,稳定又不间断,像是催人入眠的奏乐。
偌大的山间只有他们这几顶帐篷在雨中林立,散发着淡淡幽光。
纪初桃还想和小哥说自己想起来的回忆,换好睡衣钻进羽绒被,拍拍身侧的枕头示意他躺下。
山间温度低,薄薄的羽绒被遮住少女半张小脸,只露出一双轻雾含水的眼眸。
清澈纯净,明媚柔妩。
身姿婀娜,容色姝丽。
在这样的山间野林,像极了魅惑人心的花妖。
小哥步伐微不可察一顿,喉结上下滚动,漆黑深邃的眼眸略过异色,须臾间又重新恢复平淡清冷。
掀开羽被刚刚躺好,少女就直接挤过来,钻进他的怀里。
柔软细腻的脸蛋紧贴着他的胸膛,微末凉意被他的体温烘散。
小哥动了动肩膀,下意识放松肌肉,让初桃靠得更舒服些。
不过此刻她一门心思想要说湖底的状况,完全没注意这些细节,手环过小哥的腰,粉唇一张,开始慢慢念叨自己下水后看到的东西。
“我落下的地方刚好是一处高脚木楼,从木楼可以看到整个湖底瑶寨,不过水底下光线太暗,只能凭借直觉一点点向中心走。”
瑶寨的中心,便是纪初桃深入的张家古楼。
“昏迷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些有关张家的记忆。”
张家楼实际上并不是张家人居住的地方,那是张家人的终点,是所有已故张家人的群体墓葬楼。
张家古楼除了送葬以外,其他时候不会经常开启。
小哥成为最后一任族长后,纪初桃曾经和他一起送过几个张家人入楼,但最近一次都已经是还没有建国的六十几年前。
记忆只恢复一小部分,纪初桃难以断定张家古楼还有什么。
不过关于铁块,她已经有了些朦胧的记忆。
“那是从张家古楼里拿出来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记得张家古楼里有很多这种东西。”
“我想当年考古队来广西,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张家古楼,他们一定从什么地方知道了张家,还一定程度上有所了解,知晓了张家一部分的秘密,所以才在全国范围内开始寻找你,寻找张家族长。”
在纪初桃看来,组织寻求的无非就是长生。
九门的张家,极有可能便是东北张家的一个分支,张大佛爷,或许就是这支分支的后人。
而不知道什么契机,张大佛爷得知了张家本家的存在。
并且张家长寿的这个消息最后传到上面,有人坐不住了,贪婪之心促使下,张大佛爷开始寻找“张起灵”,东北张家正式进入众人视线。
“除了这些,我还想起来了我们曾经被人追杀,那些人很厉害,身手和张家人不相上下。”
准确来说,那些人追杀的是张起灵。
一直静静聆听的小哥到此刻终于皱了下眉,抑制在眼底的情绪开始翻涌。
纪初桃还没意识到,揪着他的睡衣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
“追杀你的人一定是陈文锦口中的‘它’,我猜也是这些人戳破了你的身世,在张家分崩离析后又不断猎杀张家人,而你作为张家最后一任族长,一定是在他们的重点名单里。”
“你说这次我们来到巴乃,会不会——呀。”
抵在腰间的手掌忽然收紧,带动少女整个身体向上移了两分。
猝然的动作让沉浸在思绪中的她忍不住惊呼一声。
反应过来后,抬起小脸不解地看向始作俑者,娇嗲的声音带着疑惑。
“你干嘛呀?”
小哥没出声,浓墨似的眼眸沉沉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的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后怕。
四目相对,纪初桃默然噤声。
她很少见到张起灵这样外露的情绪。
小哥的情绪一向是清淡的、内敛的,更确切地说,他是不理会别人,也不会让别人读懂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一辈子无法从宿命中脱离,也从不奢求会有人一直在他身边。
可命运会给人希望。
从前小哥可以毫无情绪地孑然一身,不与世界产生任何联系。
然而现在,他已经不能当作初桃从没有到过他身边。
尤其是初桃是无辜的。
她是真真正正和所有秘密都没有任何关联的人,却因为他选择留下来,留在这个世界,留在他身边,陪伴他一起寻找丢失的记忆。
这是纪初桃自己的选择,可也恰恰达成了小哥不想表露的私心。
“对不起,这次是我心急了。”
少女抿了抿唇,语气诺诺。
“不过你别担心,我知道自己会恢复所以才没顾水压,我——”
她话还没说完,张合的唇瓣便被噙住,顿时失了所有言语。
灼热的薄唇在她唇上辗转缠绵,纪初桃能感觉到他带着气愤的力道,被重重亲吻的唇瓣传来一阵刺痛。
秀丽的眉微微蹙起,想闹脾气,却被男人抓住这空档。
湿热的舌瞬间探入她的檀口,勾缠着她嫩红的舌尖。
“唔——”
急切强势的吻让纪初桃有些呼吸不过来。
纤细手指微微蜷缩,无力推搡着小哥的肩膀。
舌尖被他纠缠,不断地舔咬吮吸,口腔之间浸满男人清冷却又灼人的气息。
“别,呼吸——呼吸不上——”
“嗯——舌尖痛——”
在纪初桃呼痛的下一瞬,小哥放开了她,手指轻轻捏着她的脸颊,让她不由自主张开嘴。
露出的一小截舌尖红嫩得滴血,眼睛湿漉漉的,睫毛被泪珠黏在一起。
空气中掠过一声叹息。
小哥重新躺下,将少女捞进怀里抱紧,薄唇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
声音低沉,却也轻得像云雾。
“不要离我太远,不要让我看不到你。”
纪初桃伏在小哥的胸膛,沉默了好半天,最后颤着声音认真回答。
“好。”
雨持续下了一整夜。
纪初桃清晨醒来时,帐篷外的雨声都还没有停止。
她刚拧了身子,手搭在她腰间的小哥便瞬间睁开眼,眸底清明,显然已经醒了很久了。
一晚上充足舒适的睡眠让纪初桃心情不错,见小哥也睡醒,便亲亲热热搂住他的腰,小脸贴在小哥胸口。
亲昵的模样,显然已经忘记昨晚自己眼泪汪汪推搡小哥叫着舌尖痛的事情。
两人没躺多久,大概七八点钟,天气突然开始放晴。
一夜的雨下完,整个山谷间空气焕然一新。
雨后的土木气息夹杂着青草特有的芬芳,远处山巅出现一道巨大彩虹,绚丽的色彩将天空渲染。
天气好得离奇,吃完早饭,胖子提出他想下水看看。
“小天仙儿,你昨天说的那湖底瑶寨胖爷实在是好奇,你看咱们安全绳也够,就让我下去开开眼,看看怎么个事儿。”
相比胖子,小哥显然更想下水。
昨天听初桃说湖底下是张家古楼时,他就已经想好要等天气晴时下去一探究竟,试试能不能想起什么。
见胖子率先提出,他的将目光转移至初桃身上。
“我跟胖子下去,你在岸上等我。”
纪初桃坐在躺椅上,看了几眼平静的湖面,眉头微微一蹙,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不过湖底她早探过,只要两人不到最深的地方,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想了想,她点点头。
“那你们一定要小心一点,安全绳系好,我会看着的,有问题就拉绳子,我拽你们上来。”
接下来一天,胖子和小哥下水十几次。
胖子体重大,需要的氧气也比小哥多,每次时间潜入的时间都不长,两三分钟。
小哥憋气的时间明显高于他,最长一次足足有十分钟。
两人从湖中打捞上来不少东西,并且在湖水中找到了一整套重装潜水设备,包括潜水服和牵引绳。
他们还在水下发现了一处尸骨堆积的地方,不过深度太深,并且天空又下起了小雨,让原本还算顺利的打捞陷入僵局。
天气似乎故意不想让他们继续下潜。
往后两天,山间的雨势由小增大,雨点打在帐篷上噼啪作响,像极了一颗颗从天坠落的流星。
第三天,雨终于逐渐减弱。
相比前几天的瓢泼倾盆,今天的蒙蒙细雨打在脸上,简直比被抚摸的力道还小。
胖子忍了两天,见到雨势渐小,脸上根本憋不住笑,叫嚷着要下水继续打捞。
纪初桃不赞同,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天仙儿,你就放宽了心,胖爷我命大得很,刀山火海杀进过三进三出都不掉一根汗毛,绝对不会有事。”
胖子再三保证,又利用那套打捞重装里的头盔和橡胶做了一个简易潜水设备,里面的空气能供他呼吸到七八次,潜水的时间也能延长到五分钟。
这样央求下,纪初桃也不好再拒绝。
和小哥商量过后,她直接拿安全绳拴在胖子腰上,准备只要五分钟一到,不管情况如何,都要把胖子扯上来。
这个方法非常有效。
胖子前两次下水都很顺利,不仅从湖里勾出来几个烂得只剩一半的潜水镜,还捞上来一支老式步枪,不过也同样烂得差不多了。
第三次下水前,纪初桃眉心重重一跳。
她想劝胖子别去,但还没开口,胖子就深吸一口气,按亮手电,直接扎猛子跳进湖里。
头盔沉重,很快就带着他往湖底坠落。
五分钟的时间对于潜水来说是漫长的,更别提是无保护的自由潜。
但在水上,这点时间无疑转瞬即逝。
纪初桃默默数着时间,接近四分半的时候,她抓住小哥的手臂。
“可以拽他上来了。”
小哥点点头,手上开始慢慢用力。
不过很快,纪初桃就察觉到他的眉头一皱,紧接着向上拉绳子的速度骤然加快,几乎几秒,湖面上露出一个东西。
是胖子做的头盔。
而他本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就不在绳子的另一端。
胖子,还在水下!
小哥立即捡起刚拉上来的头盔,握着纪初桃的手,面色冷肃叮嘱。
“留在岸上,哪里都不要去!”
顿了顿,他声音放轻。
“等我回来。”
说完,直接戴上头盔、扎紧安全绳跳进湖里。
纪初桃死死捏紧绳子,压抑着越来越急促的心跳,无声等待湖里的动静。
安全绳最开始还在不断下坠,但一分钟后,下坠的绳子安静下来,开始左右晃动。
是小哥在湖里变换位置,寻找胖子的踪迹。
三分钟过去,安全绳的位置没再变化,就那么垂在水里。
纪初桃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水面,开始拽着绳子向上拉。
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咬住了小哥,她刚拉了几下,安全绳就忽然绷紧。
见此,她加大力度,两下便把绳子扯动。
可是这一拉,纪初桃瞬间明白了刚刚张起灵为什么是那样一副奇怪表情。
因为绳子的负重变轻了。
离水面越近,安全绳就越拉越轻。
几秒之后,纪初桃看到了自己拉上来的东西。
一个空空如也的头盔。
张起灵,消失了。
雨在这时突然加大,打在少女脸上、身上,如同散落的珠豆,砸的她生疼。
心头的恐慌几乎将她吞没。
纪初桃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想直接进水,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后退。
雪白小腿被豆大的雨滴砸出一片片红痕。
她后退的步伐一顿,纤细五指捏合在一起,变成紧攥的拳。
眼底的坚定转瞬即逝。
纪初桃抿着唇瓣,毫不迟疑纵身跳进湖里,冰冷的湖水瞬间从四面八方向她压来。
幽暗深邃的湖水中,她如同一条灵活的美人鱼,急速向湖底瑶寨的位置游去。
三十秒后,她重新回到了几天前曾经下过的张家楼。
湖底黑得吓人,此刻头顶已经一片灰暗,阴雨的天气连光都透不进来,所有亮度只有纪初桃手里那一点电光萤火。
她没再继续向内,只是静静漂浮在湖底,感受湖水的流动。
刚刚下潜的时候,她就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胖子和张起灵会消失在湖里。
这是一个和其他大湖联通的堰塞湖。
几天的暴雨让湖的水位急速升高,为了平衡水量,另外一边没有显著变化的大湖产生了吸力,通过地下水系将堰塞湖多余的湖水吸到大湖里。
纪初桃现在要做的,是先找到湖中的虹吸口。
很快,她就察觉到水流带着她的身体向张家楼内部慢慢地漂。
纪初桃没反抗,顺着湖水流向进入张家楼,一路穿过内部回廊,进入最后一道通往地下的大门。
这是张家古楼最后一道门。
穿过走廊来到底部,下面是一件砖头砌成的地下室,不大,但非常狭长。
纪初桃拿手电筒晃了下。
看到砖室两边是一排排铁架子,上面一具一具平躺着无数铁人,是铁水浇灌凝结成的铁俑。
这些铁俑都没有右手。
这些铁俑曾经都是张家人。
她抿了抿唇,眼中蔓延的色彩异样复杂。
时间容不得纪初桃展露过多情绪,她直接游到砖室尽头,尽头是一口向下的井,井里有凸现的、便于攀爬的阶梯。
一瞬间,纪初桃想起曾经和张起灵顺着阶梯向上爬,穿过楼层的记忆。
模糊不清,但又十分熟悉。
她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井。
这底下,应该就是藏在山体中的真正有主体部分的张家古楼!
纪初桃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极其幽深的走廊,另外一端的黑暗像蠢蠢欲动的怪兽,要将水底的一切吞噬。
此刻的水深已经足有七十米。
没有氧气瓶,也已经憋气四分钟,返回的路幽长狭窄,算上水压更是难上加难。
这是真正生死攸关的时刻。
三分钟之内,如果再找不到小哥和胖子,纪初桃就必须要进行上浮。
此刻她头向下,脚踩在井边,用力一蹬,直接跃进漆黑的井道。
通道笔直狭窄,纪初桃体会不到疼痛,却能清晰感觉到湖水对身体的挤压,皮肤出现一种怪异的拉扯感,喉间涌动着一阵阵恶心。
过度增强的水压带给身体的不只是这些,还有眼前瞬间发黑发花。
片刻之后,她又感觉血液冲刷周身带来的一阵轻松。
不久后青砖消失,露出地下的岩石脉络,井底空无一物,根本没有小哥和胖子的身影。
纪初桃没放弃,继续依靠着水流向深处游。
很快,她察觉到水底的流速忽然加快。
几乎是一阵天旋地转,急速的水流将她冲到了一条狭窄的水道,水道与井道垂直,显然是存在时间很久,凹凸不平的岩石已经被经年水流冲刷成光滑的平面。
虹吸效应开始了。
急促的水流压得纪初桃动弹不能,只得随着流速飘摇到水道尽头。
她尽可能睁开眼,想要看清周围是否有小哥留下的线索,却发现周围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全是结实无比的岩壁。
朦胧的白光晃过,岩壁似乎透出一抹剔透的绿。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纪初桃不知道自己又闭气了多久,只能察觉到体内越来越灼热的窒息感。
眼前的黑浓郁得吓人,更有力的水流打过来,将她打着旋冲到岩壁边。
意识消失前,她感觉到似乎什么东西抓了一下她的胳膊。
耳边没有声音,安静得如同深处虚空。
纪初桃忽然想起很多事情。
那些她刻意忽略,不想过多回忆的过去,桩桩件件、幕幕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站在黑暗中回望,能看到坐在书房里拿着食指宽的厚重书籍、认真浏览的小小的自己,看到在老宅中期盼父母每月看望的自己,看到不再等待,每天忙碌往返于学校、公司和老宅的自己。
纪初桃想起某一年在老宅书房中看到爷爷和贺家老爷子通话的场景。
背景音一片嘈杂,乱得躁人。
“纪难,我和你可是多年兄弟,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家这臭小子也要嗝屁了。”
“你新研发的药物,让这臭小子的女朋友先用用,不然那姑娘没了,这不让人省心的小子也要一起去。”
“是真的,已经割两次腕了,你可也是看着臭小子长大的,我求你的事不多,这个你一定要帮忙。”
纪初桃安静坐在沙发上看项目书,直到嘈杂声结束,才看向书桌后的爷爷。
“那款药目前还没有完成二期临床试验,而且两成以上体弱患者使用后有明显副作用,爷爷,您真要把这个药给他们试用?”
纪爷爷沉默无声,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辨,让纪初桃有些读不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
“贺家那孩子什么都好,只是太情深,爱上一个短命的姑娘,要死要活,难堪大用。”
“你是纪家未来家主,要记住没人比你的命更重要,纪家要在你的带领下走到顶峰,其他人,必要的时候都可以是你的垫脚石。”
纪初桃知道爷爷的话没有任何道理,可这就是所有家族都会告诫子弟的一句话。
他们可以善待所有人,但同时,他们也要最保护自己。
纪初桃从前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贺之舟会为了一个人要死要活,可当她自己深陷其中时才发现。
爱情的确可以让人失去理智。
她爱上了张起灵。
所以可以为他生,也甘愿替他死。
耳边似乎出现了朦胧的呼唤声,迫切叫着她的名字。
胸腔传来一阵阵挤压的疼痛,脸颊被捏起,灼热的气息顺着口腔传递到她的气管心肺。
纪初桃费力动了动手指,随即便听到一个粗犷喜悦的声音。
“动了动了,小哥再亲,有用,小天仙儿有意识了。”
又是一阵蓬勃的热气。
纪初桃觉得自己已经停止的心跳在慢慢重新启动,堵塞的鼻腔也豁然一通。
她半睁开眼,像没有见过空气的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小哥紧搂着她,掌心在她后背上一下一下安抚。
黑暗之中,小哥脸上闪过后怕。
“到底,怎么回事?”
纪初桃缓过来后,身体一阵酸痛,靠在小哥怀里无力动弹。
察觉到周围的低温,她偏头看了几眼。
借着手电的光,看见他们身处的是一个人为开凿出来的扁平洞穴,大概三十几个平方,高度也不到两米。
四处渗水,像下雨一样,地面都是湿的。
周围的岩石呈现出一种墨绿相间的颜色,手电光晃过,形成一道绚烂绿光,像琉璃一样迷眼。
纪初桃一愣,觉得这颜色有点熟悉。
洞穴另一边还有一个半人高但很狭长的洞口,像被刀捅出来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小哥揽着纪初桃没松手,隔着湿漉漉的衣服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
见小哥不答,搂着小天仙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胖子便主动开口。
“小天仙儿你先别急,我慢慢跟你说。”
第三次下水,胖子原本也是很顺利的,当时他已经准备上浮,却看到有东西在手电筒的照射范围内闪了一下。
光芒有些绿,转瞬即逝,似乎是某种金属。
他这贪财的手哪能控制住,自然马上被吸引过去。
可等人到了,却发现那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大块的石头。
“我寻思着可能是缝隙里掉了什么小块的金属或者玻璃,这东西没办法仔细找,当时的氧气也要耗尽了,就准备上浮。”
“没想到刚准备走,就有东西咬了胖爷一口,娘的,几秒钟就直接全身麻痹,这时候我想再走已经来不及了,两腿一蹬,醒来就躺在这个山洞里。”
胖子说完,小哥冷肃的脸色也缓和不少,握住纪初桃两只冰凉凉的手,慢慢揉搓。
“我和胖子差不多,进水里后下潜到一处岩石边,感觉到背后有东西动了一下。”
“要回头已经晚了,醒过来的时候我也出现在这个地方。”
闻言,纪初桃不禁皱起眉头。
他们三人前后下水,中间相差时间只有几分钟。
从逻辑上讲,这点时间是不足以让一伙人完成从下水到暗算他们这整个过程。
除非这些人一直都躲在水下。
可这样一来就又形成一个新的悖论,他们这几天并没有看到过任何人上山,亦或是来到羊角湖边。
哪怕水下提前准备一百个气瓶,也绝不可能支撑人水下生存一个星期。
那……如果不是人呢?
少女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幽绿,还不等她想出所以然,身体便忽然腾空。
思绪拉回,她看见浮光下张起灵那张清绝的脸。
手电筒的余光打在他的侧脸,一半暴露在光晕中,氤氲出朦胧细碎的柔和,一半蛰伏在黑暗里,凝结成肃然深邃的清冷。
纪初桃下意识抬手环住小哥的脖颈,被他抱起往那条洞口走。
察觉到怀中人的目光,小哥轻声解释。
“洞穴顶上有裂缝在渗水,这里太潮湿,不适合长时间待着。”
少女乖乖点头,拿着手电指路,胖子摸摸鼻子,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声一笑。
蹚水穿过洞口,三人进入另一边相对干燥的山洞里。
这里别有洞天,比起刚刚的矮洞起码大了两倍,里面堆满了东西,都是一些生锈的工具,木头的架子背篓,堆起来的青砖,还有些像石磨一样的东西。
除此以外,洞的角落里摆着几只高达洞顶的架子,上面躺着纪初桃才看到过的铁俑。
洞里的洞顶和墙壁上布满墨绿色的条纹,在手电筒的光晕下,折射出翡翠琉璃似的火彩。
洞穴中间有一只倒放的罐子,上面是一个神像,前面还有祭奠的香炉。
看到墨绿色岩石的瞬间,纪初桃心底升起一丝奇异的违和感。
“这里好奇怪啊。”
她喃喃出声。
“看着样子应该是个矿坑,小哥,你看看岩壁上那些绿色的条纹,他娘的不会是翡翠吧?”
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都顾不上看别的,整个人直接扒在岩石上,嘴里叫着发了发了。
“就算不是翡翠也高低应该是歌玉脉,还是一条非常好的玉脉,这么老大一块,要是能开采出来,咱们这辈子都不愁了。”
相比胖子的激动,小哥显然并没有将这些玉石放在眼里。
甚至还专门挑了一个没有玉脉形成的地方,抱着纪初桃坐下。
见胖子人还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中没缓过来。
小哥干脆也没叫他,深邃漆黑的眼眸对上少女清澈的双眼。
对视片刻,他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摸了摸初桃湿漉漉的长发,声音很轻。
“不是让你在岸上等我吗。”
纪初桃咬着唇,心头漫上一阵酸涩,眼角不自觉沁出两滴滚烫的泪。
下一秒,她的脸被捧起,带着温热的指腹轻轻从她眼角拭过。
男人清淡的声音像隔了一层水膜,朦胧传进纪初桃的耳朵。
“别哭。”
“听话。”
“没有说你。”
他只是担忧,万一在水下真有什么难以逃脱的困境,那初桃下来以后该怎么办。
纪初桃此刻是真的惊恐害怕。
天知道她在水道尽头找不到张起灵的时候有多慌张,那种黑暗的状态下,她一个人抵抗着近百米的水压。
绝望,窒息。
她不表现出来,不代表她不怕。
泪水扑簌落下,纪初桃紧紧搂着小哥的脖颈,无声地大滴大滴掉着眼泪。
滚烫的泪珠砸在颈间。
不痛,却让小哥觉得心头漫上一阵潮湿,湿润中带着锋利的针尖,全部扎入他的心脏。
他抱住初桃,掌心一下下抚在她的后背。
从后颈到脊背,像一遍遍给受了惊吓的小猫顺毛,平和而耐心。
“我在。”
低醇清冷的声音一直在纪初桃耳边响起。
知道她情绪稳定下来,小哥才认真帮她擦干净脸上残余的泪痕,询问起她下水的过程。
纪初桃没隐瞒,将自己从下水到出现在这之间的事情尽数说了一遍。
听到她被虹吸水压困在岩壁上动弹不得,小哥眼底闪过一丝晦涩,薄唇抿在一起。
少女没发现他的表情,还继续说着自己的疑惑。
“我失去意识前,感觉有东西抓了一下我的手,就是这里。”
纪初桃抬起胳膊,手指点了点小臂外侧,裸露出来的手臂纤细洁白,没有一点瑕疵。
小哥垂眸看了一会儿。
就在纪初桃以为他还在想下水的事时,却见小哥忽然低下头,鼻尖凑到她的手臂侧边,轻轻嗅了嗅。
不知他闻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怪异。
“怎么了?”
纪初桃好奇,也想闻一下自己的手臂,但手腕被小哥握着,她抽了一下,没抽开。
指腹在那块凝脂般的肌肤上轻轻蹭了几下,不过一秒,小哥忽然开口。
“是铁块的味道。”
铁块?
少女一愣,下意识抓住小哥的手指,面上有些恍然。
“怎么会……”
两人谈话间,胖子已经在山洞里转了好几圈,眼中的财迷之色渐渐散去,狐疑开口。
“我说这不对呀,小哥、小天仙儿,这山洞里怎么没有出口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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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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