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猎的身上。
木的背稍稍直了一些,眼神落在猎的脚边,他竖起耳朵等待着猎的回答,就像罪犯等待着裁决。
空气沉寂下来,沉默如风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大部分族人围聚在猎的身边,他们无法正面看清他的表情,但是老首领的笑容却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自老首领游历回来从衰老的父亲手中接过这个首领的位置后,他一直都是部落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他高大、强壮、擅于狩猎,即使在迁徙中导致部落日益衰败,但是族人们依旧慑于他的威望不敢对他的命令有任何质疑。
猎是他统治下的唯一变数,他桀骜不驯,眼神永远如山林中噬人的恶狼一样,最可恶的是,他亵渎山枭神灵。
图腾之灵是一个部落的最高信仰,即使是“圣城”子民,也不能够对部落的图腾之灵有任何指摘。
但是猎的父母是为了部落狩猎而死,且被猎夺走的的身体最后还是献祭给了山枭,老首领不得不容忍他,直到猎也因为狩猎遭遇到剑齿虎的攻击而濒死。
那时他的心情复杂极了,既是叹惋又是欣慰,老首领看着奄奄一息的猎想了很多,最终归于一句。
他要死了,就让他为自己亵渎山枭的罪责,亲自向山枭赎罪。
只可惜这么年轻强壮的身体。甚至远远超越年轻时候的自己。
猎的离去让老首领松了口气,他的后代在迁徙路上皆数死去,他也日渐衰老。
一个狼群只能有一只头狼,后来者想要继位,那么先者必然会沦落到悲惨的境地,他无法忍受自己将要活着面对这样的事实。
只是谁也没能想到,太阳不过东升西落十余次,猎竟然回来了,还带着猎物和一些让老首领极为震惊的东西。
一些他在“圣城”瞻仰过的物件。
“圣城”人称这些为,
“神的恩赐”。
……
猎长久未接话,木感到自己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液,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开口之时,冷漠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狩猎队抓到的猎物都交由部落分配,自然是首领说了算。木的那份肉食是否要给菟我不能做决定,我的那份直接分给菟”
猎不欲再参与到部落中来,他只想着菟伤势尽快愈合,他好脱身回到【阿玛库】的身边。
木浑身一颤,他激动地抬起头,却只得到猎冷漠的背影。
“猎!”牙有些不满意。
他希望猎应该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指责木的行为,剥夺他得到足够食物的权利。
可转念一想猎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对无关自己的事情都很淡漠,现在他虽然没有如自己一般激烈地针对木,但至少维护了菟。
“你是我们狩猎队出力最多人,怎么能够只让你一个人出这份力。”雨从木的身后绕过来,也没正眼瞧他,只对着猎道:“我的肉食里也拿出一些给菟,之前食物太少,我没法狠下心割出一块来,现在大家都有肉吃,自然要让菟吃的更多,她好了咱们狩猎队才能抓到更多的食物!”
“对!我也愿意把自己的肉割出一份给菟!”人群中开始呼应道。
“还有果子,今天我们去采了不少鲜甜的野果子!”采集队的人也将将赶到,星在人群后听到了雨的话,也大声应道。
大家都开始你一言我一嘴要给菟送去食物,看到这情景的老首领眼神晦暗不明,他的目光从猎移到激动的族人中,咬着牙将嘴角向上抬了一点。
“安静。”老首领道。
他在族人中的威信犹如山岳一般,短短两个字就让族人闭上了嘴巴。
老首领心思百转,最后留在脸上的是和煦的笑容。
“我知道大家都想帮助菟早日痊愈,但是你们也须得吃饱吃能去获得更多的食物,我年纪大了,吃多了肉食也涨肚,就从我这里分一些出去给菟。”
老首领话音刚落就有人忙道不行,首领就如同头狼,对于部落中食物的分配具有优先权,能获得更多的食物是他权力的象征。
老首领提出要分薄自己的食物,在族人们看来简直是不可理解的,也更感动于他如此关爱受伤的族人,心中敬畏更甚。
老首领摆了摆手:“就这样吧,咱们也别在争来争去。”
随后他走到木的身边,宽厚的大手拍了拍木委顿的肩膀:“木是个好孩子,他还年轻,就像当年的猎一样,有什么错也值得被原谅一两次,对吗?”
木闻言,抬头对上猎冷淡而深邃的灰色瞳孔。
两人对视了一秒,猎挪开目光,转身离开了议论的漩涡中心,牙有些不甘心,左看右看还是追着猎而去。
木失望的垂下眸子,木偶似的站着,也没再听清老首领说了些什么。
……
且说朱芽这边,她返回竹屋后,先将陶土铺在大簸箕里面,挑去显眼的草根枯木和碎石块,而后倒入筛子中筛出细密的陶土灰,混合着潭水,再观察粘度,适度加入潭中黑泥,制成橡皮泥似的大泥团。
朱芽取出其中一块,摔打出劲性。再按照自己的需求塑成粗坯。
朱大黄见她做得来劲,也想要掺和一下,对着那块大泥团使出狗狗拳,踩得泥团上花印错落,却又一种别致的美感。
朱芽见了只是一笑,做好手中的粗坯后,便找了一处阳光正好的地方晒干,等待水分散发到半干后再进行刻花烧制。
主宠俩忙了许久,机械表已经走过两圈,朱芽才将所有陶泥团用尽,制成了一个大的陶盂,用来做饭炖汤;两个大的带盖的细口陶壶,用来盛放液体,例如烧开的水或者未吃尽的汤,虽然她觉得后者大概率没机会进这个陶壶;除此之外还有四个陶盆,四个陶碗。
朱芽估摸依着现在的天气,晒上一天左右就能够开始烧制了,在这一天的时间内,朱芽还得挖上一个浅坑,准备好足够的覆泥和柴火芦苇才行。
她细细叮嘱朱大黄千万不能碰这些粗胚,免得它们还未烧制就要中道崩殂。
耳提命面完大狗狗之后,朱芽才开始制作今日的午餐。她先去雨棚那头的土灶上瞧了瞧,这一段时间土灶中一直保持着小火,上方熏制的各种肉类被逼出油脂,裹在干巴的肉上显出油润的光泽,时不时还有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哔哔剥剥的乍响,升腾起一股浓郁的焦香。
朱芽拿起杆子挑下一块鹿肉。
母鹿身上的油脂丰厚,浸得整块肉呈现出一种诱人的油金色,瘦肉偏红,肥肉则黄,若是用那野蒜藠头炒上一锅,美的能下两大碗白米饭。
朱芽实在馋得很,可惜工具并未齐备,今天这块鹿肉只能分出小半煮上一钵子青笋鹿肉汤,另外大半就用野果子汁淋上,简单烤炙一下,也能对付的过去。
吃饱喝足后朱芽和朱大黄暂且休憩了一会,便再次背上背篓,带上武器绳索往林子里去。
密林子里多的是枯枝落叶,这么多年层层叠叠覆盖在地面上,朱芽轻轻一刨,三两下便能装满一背篓,朱大黄更是乐意干这活,只见它前腿飞速刨地,都快舞出残影了,不消几分钟,地面上被它抛出一个坑。
他似乎挖出个什么东西,扯着那头的朱芽往这边来瞧。
朱芽伸头往坑里一看。
好家伙,好肥的一条圆嘟嘟胖乎乎的肉虫子。朱芽有些怕虫,见到这个软泥似的东西一瞬间,鸡皮疙瘩冷不丁地立了起来。
那白胖的幼虫从出生起就不曾见过阳光,今天被朱大黄从土里刨出,可受了大刺激,一个劲扭动着身体想要钻回更深的土地,朱芽看得汗毛倒竖,赶紧用土给它盖住。
“汪汪汪?!”主人你看它白白胖胖的不喜欢吗?朱大黄好奇。
朱芽暗中咬牙:“好狗狗,你喜欢就够了,下次别找我看,也别往咱家带,我暂时还接受不了这东西,你再让我多瞧几个,咱这条命就得跟着它一块入土了。”
她出了一身白毛汗,赶紧加快动作,麻利地将这周围的柴火收拾好,来不及喊朱大黄,脚步飞快地走了。
不过说来倒也奇怪,朱芽虽然怕虫,但她的周围很少出现虫子的踪迹。当她还在读书时,学校建的偏僻,周围都是山林围绕,生物老师会依着课程组织她们户外观察动植物,同学们都不爱与她凑在一起,一来是觉得她性格孤僻不好接触,二则是和她一起往往难以发现任何虫子,连山间的蚊子都要避着她飞。
班上好事的男生怀着恶意将绿色的洋辣子放进她的课桌里,还未等她回到位置上,那虫子如遇天敌一般一秒都不肯落脚,直接跑个干净,吓得周围同学尖叫连连,那做坏事的男同学被叫家长训了很久,从此记恨上朱芽。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天。
朱芽早早起来检查粗坯的情况,见它已经干的差不多,便用竹片沾上一些草木灰调制的泥水,在粗胚上刻画起来,初画时还有些生疏,往后刻画痕迹便流畅起来,无论是稍显复杂的飞鸟祥云,还是简单的菱格篦点,只要是朱芽觉得有意趣的,都刻在了粗坯上,特别是自己和朱大黄的专属饭碗,被认真刻画出小狗的模样,左右还点缀着骨头,看起来可爱极了。
如今大量的柴火枯叶干芦苇都已经备好,只等着放胚入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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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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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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