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芽收回搭在菟手腕上的手指。
“没有什么问题。”她点点头,表情放松露出笑容。
其他人都会意菟没有问题,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菟自然也很高兴,她紧握着手,感觉身体里的力量又回来,而伤痛如同泡影一样被轻松拂去,她不必再一天一天等待着自己被丢弃在“圣地”那天的到来。
【感恩于您阿玛库,是您赐予我新的生命,从此以后我将供奉于您,将最好的食物献给您。】
菟将手贴在额头,一脸严肃虔诚地给朱芽行了个礼。
“你们不用这么客气。”朱芽到如今还以为这种礼仪的意义就和古人跪拜恩人说什么“大恩大德无以回报”这种场面话一样,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有了三个“信徒”。
但是救人能被对方感恩,也让朱芽心中充斥着一种满足感,她心情有些激荡,又感觉齿根痒痒的,只是一瞬,痒意就平复下来。
牙咬着牙站在一旁,挪动的脚尖最后还是没能踏出去。
他盯着菟的动作,心却飘到了远处的悬崖下那片林子后的山洞里,洞内阴暗潮湿,或许族人的鲜血还未干透。
这边菟要起身,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还以为姐姐的身体难以支撑,忙要去搀扶她。
菟拂过他的手,站直了身体,朱芽这才对这个称得上勇士的女人有了一个直观的感觉。
她真的很高大,超过了亲弟弟,甚至能和猎相比,朱芽站在她面前都矮上一个头。
难怪敢去招惹草原上的动物。
朱芽联想到非洲大草原上的水牛,那可是能长到一吨的肉装坦克,这里的动植物普遍要大上现代不少,可以想象伤到菟的动物是多么庞大,能直接将这样的女人撞到半身不遂,几近瘫痪。
思及此,她也不免感慨菟意志之坚强,若菟因伤痛早有死意,可能也等不到朱芽来救她。
对于朱芽的视线菟并未回避,反而扬起灿烂的笑脸,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我好像有些饿了】
她揉揉肚子,表情有些困扰。
牙窜着就要去端自己的碗,可惜他心情不好,胃口却不算差,碗底只剩下一点汤水。
他急急忙忙奔过去,又期期艾艾着看过来。
【我……我吃完了。】
说完,缩着头不敢靠近,怕挨着姐姐爱的拳头。
菟醒来时,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好在朱芽之前就想到两人可能很快就能清醒过来,还留了一些食物在灶台上温着。
“还有呢,我再去拿一些过来。”她起身就往外走,拒绝了其他人的同行,只有大狗狗一步不辍地跟着主人。
朱芽打开陶盂,里面的确还有特地留出来的蛇肉汤。
竹屋内的人都围在菟和丝身边,没有人注意到外面。她趁此机会拿出匕首,又在食指上割了一刀,眼见着一滴血穿过金色的阳光,滴落进汤中,晕出一片粉色旖旎,在竹勺的搅拌下与浓汤融为一体,不见踪迹。
朱芽端来两个木钵子,里面鲜香的烟熏蛇肉汤还冒着腾腾热气,一碗是肉量丰足,另一碗却只有些白汤。
猎在第一时间接过来,将其中肉碗递给菟。
【谢谢您。】没能上呈供奉却先索取了食物,即使是菟,脸上也不免泛出些红。
另一碗,猎猜测是给丝的。
但是她现在会吃吗?
他看向朱芽。
她已经走到丝的边上,道:“让她也吃一些吧,可能会有用的。”
猎会意,他很早之前就告诉自己永远不要质疑【阿玛库】的决定,他也是一直这样做的。
猎端着蛇肉汤靠近。
“丝”并未真正沉睡,这个屋子里都是令它精神紧绷的气息,手脚都被束缚后它只能偃旗息鼓,暂且装作昏睡的样子。
突然,那股令它“头皮发麻”的气息靠近。
朱芽轻而易举地将女人的身子从地上拔起,翻转过来。
女人面容狰狞,眼眸中寒光闪烁,分明早就清醒,刚刚安静的模样不过是装出来骗人的。
朱芽掐住丝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巴,猎趁机用竹勺将汤水喂进她的嘴里,朱芽再抬高下颌,汤水就会自行通过食道流进胃袋里。
丝尝出了食物的味道,但是其中有一股**的痛楚令它奋力挣扎,却发现箍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像山石一样难以撼动。
其他人知道这是为了丝好,并不上前阻止。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半钵子汤水喂得干干净净,一滴不漏。
朱芽刚一放开丝,女人就开始抻着脖子干呕。试图想要将吞进去的汤水吐出来。然而身体似乎急需这顿食物,并没有任何东西被反吐出来。
丝红着眼圈恶狠狠的瞪着朱芽。
【丝你不能这样!阿玛库是想要你好受一些。】
以前发病的时候,丝总是要被饿上很久,直到她无力再暴起伤人才会被喂上一小口食物,这是最简单的保护族人保护丝的办法。等她虚弱到四肢绵软无力的时候,“野兽”便会从她的身体里消失一阵,丝就会恢复些许意识,一旦丝好一些,“野兽”又会卷土而来,占据她的身体。
可是作为亲人,牙一家人根本不忍看到丝被如此对待,他们宁愿用更复杂的办法唤回丝,也不想如此虐待她。
他们总是使出浑身解数让丝吃饱,虽然她每次发病时都以撕咬抓挠作为回馈。
明知道女人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对谁都这样,牙还是忍不住上前挡在朱芽和丝之间。
作为亲人的自己,他可以忍受丝带给他的任何伤害,却不想看见朱芽被她仇视。
从猎受伤开始,【阿玛库】一直在拯救大家,她是比山枭更加善良的神灵化身,无论是谁,都应该尊敬她。
猎也站到前面来,将朱芽挡了个严实。
丝撑起身体,朝着两个人发出嘶哑的叫声。
忽的,她身子一僵,瞳孔骤然间缩成圆圆的形状,周围染上诡异的金黄。
朱芽鼻翼翕动,只闻见一股恶心的腐尸味在霎时盈满了竹屋。
除了她,其他人浑然不觉。
她忙推开前方两人。
就在此时,丝的身体开始抽搐不止,她肌肉的每一次痉挛,都挤出一阵腐烂气息逸散在空气中。
【丝!】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扑身过来。
而在朱芽的眼中,那双鸟儿似的眼睛一直死死锁定她,愤怒,不甘,怨恨,痛苦交杂在一起,最后变成复仇的怒火在金色的眼中燃烧。
仅过了不到两个呼吸,丝的抽搐戛然而止,她阖上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们的错觉。
牙伸出的手才放到丝的肩膀处,灰发女人的身体顺势而倒,软在牙的怀里。
屋子里的腐臭味也如潮水般散去,不留痕迹。
【丝,你还好吗?】牙拍拍她的脸。
丝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那双属于人类的瞳孔有些呆滞。
【……牙。】她虚弱地回应侄子。
【丝好了?!】星高兴的凑上前,对着丝的脸左看右瞧,【真的好了,野兽逃走了!刚刚可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丝的病变得更严重了呢!】
【没事就好。】菟也舒了一口气,她刚才着急,都没来得及顾忌放稳手中的钵子,现在一看果然洒在桌子上。
牙着急着去解丝受伤的草绳,被菟按住了手腕。
她对牙摇摇头,对着丝问道,【我是谁?】
【菟】
【他是谁?】
【牙】
【你是谁?】
【丝,我是丝。】
丝的确是恢复了神智,菟终于放下心来,边解开丝身上的绳索边问。
【丝,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丝目光呆呆的不知道落在哪,半天才回道【鸟,黑色的鸟】
她停了一下,又说【红色的鸟,它在流血,在哭】
菟和牙的手一顿。
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黑色的或者红色的鸟,只以为这是丝的呓语。
朱芽摩挲食指,看向丝低垂的头顶。
她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的血能产生一些作用,就像某种救人的灵丹妙药,似乎对精神疾病也有效果,前提是丝真的是精神方面出现问题。
朱芽的心头还是萦绕着疑虑,她有预感,那个东西还没有消失,它就躲在丝的身体里,等待着再次出现的时机。
……
夜晚,寒风渐起,池塘中的蛙鸣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芦苇荡里此起彼伏的虫鸣,指节大小的虫子摩擦自己的后腿,发出远播百米的刺耳声音。
竹屋内,朱大黄的呼吸盖过虫鸣,也盖住了丝身体的轻微异动声。
朱芽进入了如墨一般的黑色梦境,仿若进入了某种没有光明的空洞。
慢慢的,有细小的,如同蛾蚋飞舞似的声音传来,错错杂杂听不真切。
倏而,声音变大了,又像风在乱刮树叶,飒飒中难以捕捉。
又过了一会,那声音变得更吵闹,更复杂,像一只毛笔在墨水中胡乱搅动。
朱芽感受到了烦躁的情绪。
直到,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像温柔的清风抚平杂乱。
她说【神灵,请求您赐予我们丰足的食物,帮助我们度过饥饿,善良仁慈拥有伟力的神灵,我愿意奉献出自己的所有,只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们!】
朱芽睁开了眼,阳光如刺扎来。
真讨厌,不过她尚且能够忍受。
她左右转动着头颅,展开翅膀一震,飞上了天空,循着那道声音而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