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二十五岁,从大学毕业后就入职了一家玩具公司。
她早早失去了父母庇护,在这个讲究“拼爹拼妈”的时代,没什么可继承的阶级优势,心底对生活的态度便成了一句简单的“无所谓”。
过一天是一天,图个自在。
刚刷完工卡,宋清坐在工位,一边啃硬邦邦的早餐面包一边听同事兰兰和苏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新来的市场营销经理。
“对对对,就是这个账号。”兰兰凑近屏幕,眼里闪着好奇,“加拿大女王大学双学位硕士,嚯嚯!”
“才到总部半年,经验还不多呢。”苏叶盈盈笑着。
“生产部的人传消息说,这经理只在分公司待半年,然后就会回总部高升。”兰兰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宋清原本懒洋洋地啃着早餐,听到“女王大学”几个字时突然怔了怔,胸口钝钝地疼了一下。
她顿了顿整理思绪,然后懒懒地打开笔记本办公。
“清清姐,你来看看嘛!”兰兰笑嘻嘻凑到宋清旁边,捧着手机兴奋地说道:“新经理长得特别漂亮哦!是那种艳丽又清冷的美人类型,绝对女神。”
前一任经理工作失误导致市场分析出现巨大偏差,销量过低后经理被迫离职,宋清最近忙着做失误案列信息汇总,好给总部交代。
总部的要求一向重视时效和质量,她实在没闲工夫八卦。
打了个哈欠后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你们慢慢看吧,我这几天光顾着善后呢。”
说着便将注意力转回文件上,一副懒驴上磨的无奈模样。
苏叶扫了宋清一眼,漂亮的眼眸闪起一层水雾:“清清最近都熬成熊猫眼了,别打扰她了。”
兰兰一向乖巧,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关掉了页面:“好吧,不打扰清清姐啦!”
随着新任市场营销经理江意舒的信息页面被关掉,属于宋清命运的齿轮悄然无声地开始转动。
九点,FTH玩具分公司周一晨会。
宋清坐在会议桌上,浓重的黑眼圈透露着疲倦。
一连串来自同事的工作汇报无异于药效良好的催眠剂,宋清困得来回点头。
话音在会议室的墙壁上来回碰撞,就像宋清手中的笔,生硬而凌乱地辗转于纸张间。
她实在太困了,昨夜通宵分析总结材料,从早到晚全靠咖啡续命,明明困得要死却睡不着。
只能安慰自己熬过这两天就好了,换工作很麻烦,而且这年头去哪里当牛马不是牛马?
“砰------------”
当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宋清本已昏沉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眼神过去了人没过去,思绪还在梦里,职场人的礼节性敷衍。
然而,眼前出现的人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在周遭同事惊讶的唏嘘声中,一抹熟悉的身影穿着利落的浅色西装,步伐平稳地走了进来。她身材姣好,洁白漂亮的脸颊彷佛经巧手粉雕玉琢过,透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艳感。
江意舒目光轻轻扫过一众员工,微微一顿后做着再寻常不过的自我介绍。
宋清愣愣地看着江意舒。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宋清捏了捏自己的脸,嗯,有感觉,又毫不留情地使劲掐了一下自己。
“啊,疼----”
原来是真的。
宋清终于清醒,一脑门的困意突然烟消云散。
整齐的目光“刷----”扫向奇怪声音的源头。
江意舒说话间被打断,冷冷的目光悄然与她相遇。
宋清顾不上他人的目光,在与江意舒对视的刹那心跳骤然停滞,手中的笔几乎滑落。
这一刻,宋清脑海里闪起许多过往片段。
回忆里的江意舒也是如此明艳夺目,她似乎没怎么变,只是七年的时光让她褪去了青涩。
她抿了抿嘴,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思绪纷飞-----
同一城市的陌生人再次相遇的概率有多少?不同城市的熟人再次相遇的概率又是多少?
不同城市的前女友成为自己上司的概率......
简单的欢迎寒暄后,晨会便结束了。
宋清,兰兰和苏叶如往常般结伴回部门。
“清清姐,你好像有点不对劲阿,刚才开会的时候怎么了?”兰兰率先开口,她的话音不大,很好地淹没在人流的喧嚣中。
“太困了不小心咬到舌头。”宋清微微回神,编了个理由敷衍道。
兰兰和苏叶窃笑。
“是看到我们的新经理,感觉太冷酷不好相处才咬到舌头的吧。”
“不用太担心啦,咱们的新经理看上去是不太好相处,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市场部三剑客会团结一心的,对不对?”
说着,兰兰洋着笑俯身一跳,两条短短的手臂分别搭在宋清和苏叶的肩膀上,三人的脑袋亲密地凑在一处。
“好好好。”宋清依旧敷衍着。
“诶呀,你昨晚洗头了没?”苏叶笑着盘问起来。
三剑客刚回到部门,宋清就被迎头一棒。
“清姐,新来的经理叫你去她办公室。”
“看样子脸色不太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清姐你就忍辱负重一下吧。”
同事说完便扭头就去忙自己的事情。
宋清神色顿了下,拧了拧嘴角,尽管心里清楚无法避免与江意舒有工作接触,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在一众同事怜悯的目光下,宋清苦笑,抱起桌子上堆积的文件,咬咬牙敲门进了江意舒办公室。
门顷刻开起又顷刻合上。
江意舒正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姿态优雅而不容侵犯。
看到宋清,她面无表情地把蓝牙摘下扔到桌子上:“宋清,好久不见。”
声音冷冷地,平淡无波。
曾经无数次从她口中出现的亲切语调早已被抹去,如今只留下冷然。
蓝牙在桌上滚了几下,宋清的心就猛然跳动几次。
“好久不见。”宋清生硬道,一手的文件放在江意舒面前的桌子上。
现实与记忆交叠,恍惚间她看到江意舒熟悉的面容染上了时光的棱角,昔日的温柔褪去,只剩下一种距离感。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大概两分钟,直到宋清意识到空气中的氛围凝固度太高,低头回避。
江意舒这才淡淡开口,眼神上下打量起宋清,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粗心,懒散,缺乏毅力,没有目标,我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坐到这个位置上的。”
宋清:有病啊,当经理很牛吗?
她掰着手指数数自己的毕业时间,嗯,江意舒和自己一般大,这个年龄坐到经理位置上确实挺牛的。
但这绝不是江意舒肆意羞辱讽刺自己的理由:“江经理的标准,我还真未必在意。”
既然江意舒起了头,她愿意奉陪,大不了被江意舒开了,她可以领点补偿金换份工作,换一份没有前女友当上司的工作。
多年未见,一见面就羞辱人,她江意舒真当自己没脾气吗?
闻言,江意舒一时语塞,紧接着便听到宋清的嘲讽:“有一部分资料是关于海外市场的定向调查,全英的文件,江经理要是看不懂,可以随时找我翻译。”
“雅思成绩过了,我们就可以申请国外的大学。”
“为什么我的阅读理解这么差,分数总是很低呀。”
“你多背点单词吧.”
“单词都会,但是不知道这个句子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我来教你.”
“先不学这个了,我问你,这句话用英语怎么说?”
“哪句话?”
“我想和你在一起。”
“意舒。”
“宋清你------!”江意舒的声音变得尖锐,她想反驳,却突然哽住,修长的手指按住眉心。
江意舒想要平息情绪时总会这样做。
宋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江意舒。
江意舒定了定神,一双冷眸剜着宋清:“这周准备下季度产品营销的初级资料,我会联合技术部和生产部开会。另外,今晚我要请部门同事吃饭,你去通知,订好地点。”
宋清觉得江意舒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说话,一股遥远又熟悉的不安感突然袭来。
目光微微一闪,缓缓道:“好的,经理。”
一走出办公室,兰兰和苏叶立马围了上来,挡住了其他同事打量的视线。
“清清姐,怎么样啊,我们好担心你,听到经理很凶很凶地叫你了。”
兰兰双手环抱着宋清的手臂哀嚎着。
“没事啦,小问题。”宋清笑着伸手指点点兰兰的脑袋。
江意舒的脾性怎么样她很了解,有信心应付,也有信心在她手底下做事。
话音一落,兰兰微微歪头,靠在宋清的肩膀上表示关心。
见宋清云淡风轻的样子,苏叶没有多问。
宋清在S市念四年大学,工作两年,早已熟悉了这座城市的各类餐厅。
对餐厅的挑选手到擒来。
七点,聚餐准时开始。餐厅布置典雅,江意舒一头披肩长发,整个人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散发着清冷而迷人的气质。
同事们难掩倾慕之情,纷纷低声议论她的美貌和气质。
餐桌上,众人先是举杯庆祝江意舒的到来,而后从工作聊到爱好,爱好聊到生活,热火朝天地享受下班后的休闲时光。
酒过三巡,众人在餐桌上四散着玩闹。
宋清,兰兰和苏叶窝在角落打牌。
心理防线总在微醺中逐渐放松,言语间变得大胆。
一个男同事鼓起勇气问道:“江经理这么美,工作能力又那么强,感情生活如何呢?”
这一提问顿时引发了一阵哄笑。
“别是看上江经理了吧?”
“江经理有男朋友吗?”
江意舒面颊上是淡淡的微笑,似乎并不在意周围的起哄。
“江经理的男朋友一定很优秀吧。”
饭局中,宋清全程专注于吃东西和打牌,努力避免自己的视线落在江意舒身上,在听到同事们调侃江意舒的感情生活时,她徒然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感:“对十也要,怎么什么都要?你是乞丐吗?”
人群中间的江意舒轻轻摇头:“我现在专注于工作,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
从江意舒的视线望去,宋清在饭局上从头到尾都在吃,要么就是在玩,作为主管一点都不负责活跃气氛,或者介绍下同事,这些同事调侃感情生活,她一点都不关注不在意,更别说为自己解围了,只顾着玩她那个破牌。
“有什么可玩的。”江意舒低声喃喃道,一丝微不可察的抱怨意味淹没在喧嚣声中。
“什么,江经理说什么?”有人捕捉到了江意舒的失神,以为她在聊自己的感情生活,连忙追问起来。
江意舒一顿,挑了挑眉,不怀好意道:“我说,宋主管今天话很少,我很好奇她的感情生活呢。”
有了话头,众人立刻开始围攻新的调侃对象。
“对啊,清清姐,今天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考虑选哪个帅哥当男朋友呢?”
“别告诉我,清姐的心中已经有了那个她特别喜欢的人!”
宋清只当江意舒又犯病了,沉默地不搭理这些起哄的小职员。
她对男人不感兴趣,对于公开谈论私生活更是抗拒。
调侃的声音像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
“没想到清姐这么沉稳,难道心中藏着一个秘密?是不是和江经理有一腿?”
这句话一出,众人皆大笑,气氛愈加热烈。
任谁都觉得宋清和江意舒有一腿是玩笑话,所以才如此轻松地说出口。
然而现实是两个人确实有一腿。
准确来讲是有过一腿。
纷扰热闹的饭局中,宋清和江意舒的心同时漏跳了一拍。
两人都默契地装作没听到。
“他们真是太无聊了。”苏叶拿起面前的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愤愤开口。
兰兰倍感诡异,苏叶平时滴酒不沾,今晚怎么突然开始喝酒了?宋清也是,从今天早上江经理到公司就失魂落魄的。
“苏叶,清清姐,你们都怎么了?”
“没什么。”二人异口同声,面上带着同样的苦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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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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