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耳边飘过阵风,扬起几缕碎发,附在祝清晏眼帘上,模糊一片视野。
她眨眨眼,眼神恢复清明,左右转动几下头颅,发出轻微咔嚓声。眼眸上又浮现疑惑,祝清晏四下看看,雪,好大的雪,好多的雪。她打了个寒颤,感受到膝盖下方不断传来的刺骨的寒冷。
“我,”祝清晏蠕动嘴唇,发出略微沙哑的声音,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发出第一个字时,不适应皱起眉头。
“这是我的声音?”祝清晏无意识伸手摸了摸喉咙,指尖的冰冷抚摸温热的皮肤,产生出诡异的热感。
“我的未婚夫呢?”祝清晏想起那张清俊的脸庞,熟悉、信任与依赖自心底涌上,稍稍安抚她不知缘由的暴躁与无措。
“他失踪了,对,他失踪了,我要去求神仙把他还给我!”说着,祝清晏艰难从雪堆中拔出双腿,朝后院方向走去。
腰间香囊迸发出若隐若现的光。
祝清晏在雪堆中手脚并用,走得艰难。眼眸在某一瞬间变换颜色,她的动作一顿,歪着头喃喃道,“这条路这么难走吗?”
不知何时,天空洋洋洒洒又飘起雪花来,落在漫天院落中,隐匿其中。有雪花飞入祝清晏眼中,她揉了揉通红的脸颊,低眉垂目,翻转眼珠。一滴泪顺着鼻梁落下,祝清晏呼出一口气,加快步伐。
“我的未婚夫,一定要还给我。”声音在除了雪别无他物的长长庭院中,更小了些。
“吱呀呀。”茅草屋外侧的土块又掉落一块。
祝清晏目光灼灼直视前方,抬步进入,穿过一扇扇帘纱,“扑通。”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正要祈祷些什么。
一块带着泥的小石子顺着衣摆抖落出来,弹在地上,又飞起来,“咻!”,打在软软的灵台下流苏中,落地了。
好像是落地了?祝清晏的注意力被小石子带走,她,没听到石子落地的声音。
她往前蹭了几步,弯下腰,踌躇片刻,将手伸向流苏旁,连同布料,猛然掀起。
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祝清晏起身,拿起灵台上的一枚蜡烛,再次跪下。
幽幽烛火靠近,祝清晏眯着眼,看着昏暗下堆叠在一起的,护身符?
她无声勾唇笑笑,很快又将嘴角压下去,手指弯曲,悄无声息将一枚护身符勾入掌心,放下帘子,撇撇嘴,将蜡烛放回原位。
掌心传来刺啦刺啦燃烧声,一团灰烬顺着她指缝落下,她双手合十,目光直直看向最中间的灵牌,轻快说道“谢谢廖叔。”
若说她和师父,与那未婚妻最大的区别,就是被撕成半块的护身符。她方才恍惚中,将自己认定为那位未婚妻,总时时摸上腰间的香囊,感受到护身符的存在,心中莫名心安。
这座本应该散去的庙,早已不是一座护佑百姓的庙宇,而是一座吞噬人心的怪物。庙能实现人的心愿,实现心愿的代价是失去性命。
庙宇也不是突然再次出现的。
有了护身符,才能与这座庙连通。但与庙宇连通的一瞬间,就也彻底被执念支配,失去意识,甘愿献祭。
献给谁呢?她眯眯眼,看着眼前微微颤抖的灵牌,心下隐隐有了猜测。
庙里供着谁,自然献给谁。
护身符,在这座庙中,不是保命的符咒,而是催命的利器。
那若是反过来呢?对人而言催命的利器,同样也是怪物保命的符咒。
“砰!”不远处传来冰面破裂的声音,嘶吼声响彻整座庙宇,有东西在飞速靠近这座茅草屋。
她将茅草门大开,躲在门后,观察外面情形。
一个“人”正转过拐角,飞速朝这里跑来,两条腿如同笔直坚硬的屋柱,插入雪堆,再拔出来,留下两排深深的雪坑。
祝清晏尝试转动手腕,灵气稀薄。
她在赌,赌这些怪物进不了这座茅草屋。
若是赌错了,就只能开启漩涡,回自己的门内了。祝清晏有些焦急的想,若是如此,便只能另想办法再救谢洄之了。
脑海中一瞬间炸开,祝清晏想到一件事,一件比怪物还可怕的事情。
每扇门都有佛像,不论散谴,亦或化运。这扇没有,供奉灵牌,灵牌代替缘神成为受祭者;她的门内也没有,供奉着谁呢?
谁又在供奉着那扇门呢?
怪物停在茅草屋前,嗅着鼻子,咆哮狂怒,垂首顿足,却迟迟不敢进门内。
怪叫声唤回祝清晏的意识,她摸了把脖颈,感受到一手粘腻。她摇摇头,将事情暂且放于脑后,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庙内。
不出所料,燃烧一片护身符,怪物会掏出,但同时,失去护身符,怪物会魂飞魄散。
待到怪物消失,祝清晏忙不迭朝外跑出,她要进入冰面将谢洄之就出来。
身后烛火下静静伫立的无数灵牌,宛若一座座墓碑,幽幽泛光。角落里一座灵牌动了。
怪物没回到冰面内,通道就一直开着,祝清晏朝下望去,深不见底,怪物能堆到冰面下薄薄一层,这里不知死了多少人。
谢洄之和那位未婚妻就在最表面一层,祝清晏弯下腰都能抓住他尚未冻上的衣袖,她趴在冰面,手中蓄力,小心翼翼融化谢洄之周围一层冰块。
边角的冰块有些难以触摸,祝清晏又往下滑了滑身子,快要将谢洄之周围的冰块化开时。有人猛然自祝清晏身后推了她一把,她惊呼一声,抓向周围雪堆,想要扭头瞧清身后之人,却不料力道没掌握好,手中灵力外泄,朝另一侧的冰块拍去。
“为什么总有背后袭击的人?”祝清晏掉落中途,心里闪过挫败感。
“哐当!”包裹着“人”的一整块冰块从一侧脱离,跟着祝清晏一同向下掉落。
一块巨大的冰块砸在祝清晏背上,她闷声吃痛,背部一翻,将冰块推到一边,“咔嚓咔嚓”冰块破裂,一张惨白的脸自碎掉的冰块里显现。
祝清晏狼狈爬起,踢开周围的冰块,将地上之人脸上的冰块拨开,“嗯?”
“怎么是师父?”她细细回想掉落前,与那位女子冻在一处的人,好像,着一身布衣?
她有些懊恼,果然,两人的脸还是太像了些。
只是为何,师父被冻上的地方比壮苗和未婚妻更前些?还有壮苗何时被冻在冰面里了?
她伸出两指探探面前之人的鼻下,感受到微弱气息,抬起手附上额头,又有些犹豫,拿了下来。
一双大手猛然抬起,牢牢箍住祝清晏的手臂,她吃一惊,另一只手上的火苗已然窜起,谢洄之勾唇笑笑,“我若是变成怪物,难不成你真的要将我烧掉吗?”
祝清晏听见熟悉的语调,心中石头掉落,手中火苗未熄灭,反倒对准谢洄之身上其余冰块飞去。
“嘶!”谢洄之捂着腹部转了个面,“你要烧死为师?”说着,他周遭的冰块瞬间融化,谢洄之抖落衣袖上沾着的几滴水珠,站了起来。
“我们这是在哪?”谢洄之看着焦黑的土壤,嗅到一丝丝血液的腥味。
“廖城。”祝清晏指着不远处紧闭的城楼说道,城楼高大,城上挂着一块牌匾,“廖城”二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青天白日,城门为何紧闭?”谢洄之抬眼朝上看去,城墙上空空无人,就连守城士兵都不见了?
祝清晏看着周围寸草不生的沙地和头顶巨大的太阳,叹息一声,“看来只能进城瞧瞧了。”说着,她脱掉身上的一件外衣,“庙内大雪覆盖,冰底却是炎炎烈日,冰火两重天。”
谢洄之点点头,接过祝清晏褪下的外衣,两人朝着城门口出发。夏日晴朗,万里无云,远山拔峻,城池威严,两人在广袤的沙地缓缓移动,显得格外渺小。
在这里,两人的灵力被限制的更厉害些。
穿过缓缓流淌宛若凝滞的护城河,两人走进,才发现,城门并未紧闭,而是虚掩着,嘈杂的声音从门内不断传出。
谢洄之正打算顺着缝隙穿入,祝清晏一把将他拉上,指了指城门前贴着的一块告示,“凡带有灵力进入者,一律死。”上面的墨水还未干透,祝清晏甚至能够隐隐嗅到墨香味。
带有一点点独特的香味,有些熟悉?她有些想不起自己曾经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墨香。
谢洄之拽着祝清晏的手腕,将两人的灵脉封锁,“看来是等候多时,不管如何,这城我们是非进不可了。”他抬眼看了眼远处的天,心中祈祷,“一定不要出差错。”
“轰隆!”门开了。
铺天盖地的繁荣热闹,自两人脚底冲上脑海。熙攘人群,彼此走进又错过,有孩童扎着辫子穿梭在人群里,手中拿着白鹅玩偶。商铺林立,屋檐接踵,道路两旁挂着各式各样的旗帆,旗帆下摆着大小林总的摊位,吆喝声嬉闹声打骂声传入两人耳中。
祝清晏紧绷的情绪松懈一瞬间,脸上挂起笑容,静谧压抑环境下呆久了,瞧见这一幕冲击感非常强。
谢洄之指了指城内,语气里带上不确定,“这是,战乱期间的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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