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间，腥涩的血气漫入通风口。
元惊时不动声色，压着身子，鹰隼般凌厉的双眸紧盯通风口外的病房。
忽地，一个苍白如纸的侧脸进入视野，黑发间黏腻着未知的红色组织，凌乱地贴于肩颈，一身病服血迹斑斑，褶皱间留有许多带血手印。
凯茜俨然与十分钟前判若两人！
“孩子，妈妈最爱你了，每天都在想你。”凯茜赤脚踏在地砖上，血管骨节几乎要冲破单薄的皮肤，惨白嶙峋的双脚几乎像假的一样。
“疯，疯子，这里没有你孩子！”张志颤抖地抬起头，指甲死死紧扣墙面。
“怎么会没有……”凯茜停下脚步，凸出的瞳孔直勾勾地凝着张志，嘴角咧笑，“我找到你了。”
“对……找，找到了，”张志像抓到救命稻草，眼底迸发出孤注一掷的希望，“那，那该我当鬼了……你走去躲，躲吧……”
元惊时下意识摇头，此时的凯茜是极其危险的咒灵变异种，显然不在欢迎游戏的机制束缚内。
“嘘，别闹了，快到妈妈怀里来。”
哗啦！
一阵黏腻的水声响起，凯茜脚下忽地流出一摊血水，裤脚瞬间浸润一圈红边。
凯茜的腹部破开了个大洞！
“你！啊啊——”张志不可置信地喘息着，颤抖的瞳孔无法聚焦，眉毛扭曲，惊恐万状。
而凯茜苍白的五指猛地插入腹中，在内部翻揉搅动，血块自缝隙汩汩涌出。
她骤然发力抽出手，啪嗒！肠、胃、肾还有许多分辨不清的组织器官散落一地！
“睡吧，睡吧，我的小宝贝……”凯茜张开鲜血淋漓的双手作拥抱状，径直伸向蜷在角落的张志。
张志止不住地干呕着，身体不受控制，求生的意志还在挣扎着——
【玩家张志使用异能画地为牢lv3】
没用的。
元惊时无声叹了口气，异能并非足够强大的情况下，咒灵变异种的唯一解法便是机制。
“呃——”尖叫被扼杀于咽喉，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张志的头颅被凯茜一手拔起，塞进空洞的腹部。
接着是手臂、胸腹还有下肢，凯茜锋利似刀的指甲将残肢粉碎成肉沫，平坦的腹部渐渐隆起，宛如怀胎十月的孕肚。
从通风口望去，病房简直犹若地狱，发黑的血水漫溢一地。
“睡吧，睡吧，我的小宝贝……”凯茜轻拍腹部，语调餍足。
白莫恩早在凯茜破肚之时，便嫌恶地捂住口鼻，别开视线，倒不是害怕，是纯纯的倨傲和轻蔑。
元惊时看完了全程，唯一可见的反应便是眉头轻蹙，深黑的瞳孔掩在阴影里，映着凯茜幽幽走过的嗜血身影。
那身影走到视野中心，猝然停步抬头。
元惊时毫无预兆地对上一双含笑却空洞的双眼。
【通风管藏身处已被咒灵变异种-凯茜lv6发现】
“快出去，”元惊时反应极为迅速，却不显慌乱，“躲是不行的。”
正捏着衣领干呕的吴语连连点头，冷汗已浸湿鬓发，同手同脚向出口爬去。
离开血气侵袭的管道，走廊沉闷的空气都显得清新许多。
“那个凯茜是人是鬼？”吴语惊魂未定。
“咒灵变异种是什么？”白莫恩没有方才错过一闪而过的提示，侧过头看向元惊时，毫不客气地问道。
京师一中时白莫恩没有见到紫姑，元惊时耐着性子解释道：“咒灵就是在人类的憎恶、恐惧等执念情绪中诞生的怪物，这类变异种与动植物不同，除非玩家异能等级有绝对优势，否则只能靠破解机制脱身。”
“啊！”又一个玩家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吴语望着眼前淡定的两座冰山，弱弱道：“咱们就这么待这儿？”
“机制局，躲不过。”元惊时掠了一眼空旷的走廊，有种“来就来吧，死就死了”的淡然。
【您以被纳入机制保护范围，请勿担心】
什么？
元惊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大厅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救，救命啊！”“鬼啊！”两个玩家仓皇失措，拔腿朝东侧走廊狂奔。
“老何！”吴语一惊，认出跑在前面的玩家。
吴语和老何是最后一组进行入院评估的玩家。
他正欲跑上前相助，却被白莫恩拦下。
——来不及了。
“啊！”落后老何三米的玩家已被凯茜追上，囫囵变为一摊肉泥，被填入腹中。
凯茜微微鼓起的腹部又忽地瘪平，好似一个无底洞，永不餍足。
地上发黑的血水乍然而起，涌动向前，如红丝绒绸带般缠绕上老何脚踝。
卖力奔跑的老何脚下一滑，猛地扑倒在地，“放，放开我！”奋力挣扎，却仍被拖向腹部大开的凯茜身侧。
凯茜轻哼童谣，指甲迅速生长，十指犹如利剑，毫不犹豫刺向地上的老何。
【纳什均衡博弈保护生效】
纳什……保护？
元惊时思忖须臾，恍然大悟，唇角勾起一道弧度。
凯茜手臂一顿，再次尝试却仍无法触碰老何，好似被无形的屏障阻挡。
“孩子、孩子、孩子！！”凯茜反复尝试，逐渐抓狂，面目狰狞。
元惊时下巴微扬，额前碎发落至眉眼，少了分平时的凌厉，语调含笑对白莫恩道：“走么？只要你别想着杀她，她就奈何不了你。”
白莫恩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
“凯茜的破除机制是纳什均衡，”元惊时迈开长腿，径直向凯茜走去，左侧的耳钉映出地面刺眼的血红，“在评估测试最后选择检举彼此的玩家会得到保护。”
入院评估最后一题，只有元惊时和白莫恩、吴语和老何两组玩家同时选择“是”。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所不欲，勿施于己。”白莫恩喃喃轻语，浅色的眼睛朝元惊时背影一扫，随即迈步跟上。
“什，什么？”吴语没跟上两人跳跃的思维，但机敏地追上了两人的脚步。
“按照你愿意别人对你的方式来对别人，同时别人也要以同样的方式行事才行。”元惊时用大白话解释，转头瞥了一眼吴语，疑惑道，“你们人类的博弈论，还要我来解释？”
“……”吴语一怔，无语了。
猎物近在咫尺却无法享用，凯茜急躁得有些疯魔，猛地扯下一把黑发。
“借过。”元惊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凯茜，有些同情辛苦营业的同事，但不多。
“我的孩子，孩子！”凯茜仍不甘心，双手猛地将腹部撕裂，充血的双眼可怖地瞪着。
白莫恩一路绕过血迹，敏捷后撤半步，冷道：“闭嘴。”
哗啦！
凯茜腹部中的肉块血渣倾泻而下，全然落在老何的身上，老何睁开眼便与一只残破的眼球对视，两眼一黑，又昏了过去。
“老何？老何！”吴语半蹲着，拍了拍老何的肉脸，余光瞥见两座冰山离去的背影，“你们这就走了？”
元惊时回头目光越过凯茜，掠了眼昏死的老何，没有表情的俊脸，透着股薄情寡义，只道：“交给你了。”
吴语与愤怒的凯茜面面相觑，再次无语。
大厅中，纳什的巨幅肖像尤为显眼。
而当元惊时两人路过时，画像上神色空洞的老人缓缓挂上笑意，上咧的嘴角牵动起细密的皱纹。
“这些任务是谁设计的？”白莫恩皱着眉扫了一眼纳什画像，“如果没有在评估最后选择相互检举……”
“必死无疑。”元惊时的回答简洁得有些残忍，“在第一天很多人的命运便注定了。”
昨日简单的选择却是今日丧命的原因，这场欢迎游戏中只会剩下4位玩家。
白莫恩冷哼一声：“注定？你们真把自己当上帝了。”
元惊时眸色一沉，某种隐秘的窥视感忽然涌来，他意识到是系统无孔不入的监控，那双毫无生命气息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盯着末世中的所有人。
如同有上帝的存在。
“真遗憾，我不信教。”元惊时回过头，坚冷的下颌流畅清晰，语气听不出情绪。
“巧了，我也不信。”白莫恩对上元惊时视线，表情依然很冷，但元惊时却没有感到初识时那种强烈的疏离感。
“走吧，重度病房。”白莫恩与元惊时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向西侧走廊。
元惊时哼笑一声，揉了揉脖颈，撩起眼皮凝着白莫恩的背影，心想：到底是谁有全知视角啊……
即便白莫恩不提，他本也打算去，因为病历上标注安娜是重度精神障碍患者，并且昨晚碰到的艾迪，他声称自己是从安娜病房出来的。
病房里说不准会有线索。
“就算不治而亡，我也绝不会住进这种医院。”白莫恩轻松打开安娜病房大门，皱眉吐槽。
有医院愿意收你就不错了……
元惊时涵养极高地腹诽，并未说出口。
病房内仍旧是熟悉的布局，光线惨白冷冰冰的，却恰能照亮整个房间。
【线索提示-病床底的床架】
元惊时弯腰，修长的手臂伸向床底摸索着，每根支撑的铁条都布满细微锈迹，锐利且冷冽。
刷——
在床板与铁架都缝隙间，元惊时忽然摸到一个柔软质地的物品，平滑方正，像是一本书。
他用力取出，抖去积尘，果然是一本皮革外封的书册。
“日记？”白莫恩闻声走近。
元惊时翻开扉页，日期和手写字体便映入眼帘，他侧头看向白莫恩，挑眉道：“直觉挺准。”
纸张边缘沾有落尘，微微卷起，字迹隽秀，但时深时浅的笔画，却透露出执笔人不稳定的心绪。
——
1989年4月1日阴
和艾迪成为夫妻的第一百天，我确诊精神分裂入院，上天仿佛跟我开了个残忍的玩笑……
1989年9月17日雨
今天尝试了注射胰岛素进行治疗，昏迷了10分钟，好累，但艾迪每天都来陪我，好想快点和他回到我们的家……但还需要多久呢？
1990年1月1日晴
新年钟声敲响，和艾迪的第六个新年吻，只是这次在特伦顿病院……
我们仍然彼此相爱。他已经成为我生命的支柱，每一次想放弃时，那晚的星空便会浮现脑海，阻止我向死神屈服……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尽管艾迪已经知道了我的家族病史，却仍然为我推开婚姻的大门。
那晚夜色很深，天空如深蓝色丝绒般澄澈，星辰闪烁，微风拂过湖面，是仲夏夜独有的温柔。
艾迪单膝跪在我面前，眼中倒映着星光，比银河还要璀璨，给我递了一束红玫瑰。
他牵起我的左手，说：
“安娜，我不会害怕你的过去，也不会畏惧未知的未来，只要你愿意，我就会一直在，成为你的光，驱散黑暗。”
他拿出了一枚简单却无比珍贵的戒指，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
“安娜，你愿意嫁给我吗？数万恒星见证，夏夜微风作陪，我将爱你、护你、陪你，矢志不渝。”
那一晚，星星很亮。
那一刻，我的世界终于有了最温暖的归宿。
[关键线索已收集，任务进度加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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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安娜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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