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探出天穹，翠绿树梢在晨风中窸窣摇曳，一声惊讶大叫打破早八的静谧——
“什么！你室友死了？！”靳观刚起床的迷糊劲被猛地吓走。
刘逸神色凝重，指尖紧攥，昨夜室友的尖叫仿佛仍回荡在耳际：“是丧尸，应该是从窗户翻进来的……我本来想提醒她的，但已经晚了，她听到动静就睁眼了……”
她没有描述破晓时分隔壁床铺一摊血水的惨状。
顺着昨晚的路走向清吧，经过转角，白昼下的丧尸园并无昨夜那诡秘可怖的氛围，金属塔尖泛着暖黄晨光。
“睁眼？”靳观话音一顿，反射弧超长，脑中这才倒带播放那首恐怖童谣——
Beware the eyes of midnight’s call,
The zombies roam, they feast and crawl,
And if you see them in your sleep,
Stay still, stay quiet, don't make a peep.
靳观神色一滞：“……O、M、G，一觉醒来我错过了什么……”
靳观也属实算得上个奇玩家，进入任务便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松弛感，不修边幅的外表、与NPC自然的对话，仿佛与往日生活无异，只是换了个地方上班。
“你能睡死到那种地步也是本事。”元惊时不得不佩服靳观的精神内核。
靳观扣了扣鸟窝头：“我室友也是啊。”
元惊时、白莫恩、刘逸：“……”
四人提早半小时到达清吧，丁零零——
与风铃声几乎同时，工作间木门被咚地撞开，一个推车卡在门中，而几缕耀眼的红发在车上堆积如山的杂物后若隐若现，A姐吃力的声音从后传来：“哎哟，快来搭把手，我要不行了……”
刘逸利落上前，三两下拉出推车。
“呼，”A姐如释重负，甩了甩一头大波浪，招手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说……”
“小心！”元惊时忽然打断，眼疾手快，一把拉过推车边的白莫恩。
一时间没人反应过来。
几乎在同时，哗啦一声巨响，推车高高堆叠的杂物骤然倒塌，散落一地，甚至还有些尖锐的金属管！
“！”A姐差点被刚灌入喉的冰水呛到，看白莫恩没事便松了一口气，“抱歉抱歉，等它掉地上吧，反正等会儿也得再收拾。”
白莫恩掠了一眼满地狼藉，眉头轻蹙：“这些是要做什么？”
“我刚就想说这事儿来着，”A姐端着四杯水从吧台后走出，不见昨日光污染的闪片裙，换上一身碎花长裙，清纯而不失妩媚，“明天是四象秘境园的集市日，四个园区的商铺都要沿街出摊，那些就是我们的摊位。”
A姐眼神示意推车边的狼藉，同时将水递给四人。
“没其他问题的话，今上午你们就去布置吧。”
刘逸颇有责任心地问道：“清吧的生意不用管了么？”
“亲爱的，你真为我着想，”A姐亲昵地撞了撞刘逸的肩，随即走向大门将营业牌翻转为closed，眨眼笑道，“不过，昨天体验过甩手掌柜的快乐后，我不想一个人忙了，所以当然是下午再营业啦。”
“……”
园区内，微风轻拂，阳光正好。
任务场景总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末世降临不曾发生，然而每当闭起双眼，废墟、异种、厮杀诸多画面接连不断，只是玩家鲜少提及，毕竟于事无补，连能否活过今日都是个未知数。
元惊时抱着装满杂物的纸箱，沿着石板坡路向上行走，就在到达坡顶的一瞬间，前方忽然响起熟悉的没心没肺的呼喊声——
“老大！”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元惊时眼皮一跳，纸箱遮挡着视线，但他对来人再清楚不过。
下一秒，手上一轻，007那傻白甜的笑容便闯入眼帘，元惊时皱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编号：后勤007（兼任代理监察）】
【今日任务：落地试行“流动派出所”提案】
【系统服从度：63%】
007抱着纸箱，朝前方努了努嘴，示意道：“流动派出所，我作为代理监察官的最新提案，选择在游乐之夜任务地试点。”
沿着石板路望去，不远处一个三维立体投影摊位格外显眼，无数道微弱荧光纵横交错，遮阳伞、服务窗口、兑换黑箱，俨然是一个路边摊版微型派出所。
摊位上的022迅速起身、立正、低头，一脸正经地向元惊时点头招呼。
【编号：派出所022】
【今日任务：落地试行“流动派出所”提案】
【系统服从度：70%】
“……”007加022，元惊时瞬间想通是怎么回事儿。
白莫恩面若霜雪，对这个签订契约当天紧攥着元惊时不松手的NPC有点印象，他上下打量着007：“你是来监视的？”
“不、不是啊，”007从纸箱后探头，不知为何，他一个NPC，对玩家说话时居然有些紧绷，“……有隐形穹顶这个buff，只要你想，我们也没法监控到你。”
元惊时平淡地掠了007一眼，转身从白莫恩手上抱走纸箱，不咸不淡道：“他是来摸鱼的。”
靳观刚老牛拉磨般拉着推车上坡，迎面听见这话，如膝跳反应一样：“摸鱼？！”
几乎是同时，007如同炸了毛的猫：“摸鱼？！”
007与靳观面面相觑，仿佛透过对方的瞳孔看到了自己的灵魂，确认过眼神，遇上苦命打工人。
元惊时抱着纸箱走到清吧的S032摊位——正好在派出所隔壁，007碎步跑来，匆忙解释：“老大，我不是来摸鱼的，是、是……”
元惊时放下纸箱，一整衣襟，眼梢觑着语无伦次的007，面无表情：“是什么？”
“是……”007收到靳观的眼神暗示，掂了掂手中的纸箱，机灵道，“当然是来帮老大你的！”
007发挥NPC的洪荒之力，一溜烟儿便揽过刘逸和靳观手中剩下的物件，顺便还留有余力给元惊时在荫凉处搭了个座椅：“老大你坐，这些交给我们来收拾。”
作为另一个“们”的022，熟练起身，走到隔壁摊位搭手帮忙。
元惊时从善如流地坐下，背靠座椅，长腿交叠翘起，冷峻肃穆的气质与方才截然不同，在遮阳伞下休息的刘逸和靳观，此时才有了队友是最高监察官的实感。
白莫恩进入微型派出所，侧脸森寒冷白，眼底映出前方虚拟屏幕散发的幽幽荧光，喜怒不显：“知道我有隐形穹顶后，你们NPC都没想做些什么？”
闻言，元惊时极深的黑瞳划过一丝微妙。
“做什么？”007向来想法单纯，脱口而出，“我们都是按章程办事，只要系统没命令，我们一般也不能对玩家做什么。”
【玩家白莫恩使用道具“隐形穹顶”】
小巧的黑曜石花朵遽然收缩成团，一道无形屏障悄无声息落下，将两个摊位笼罩其中。
元惊时微微侧头，眼梢瞥向白莫恩裤袋中的手，没有说什么。
白莫恩意味不明道：“哦？系统没命令？”
007低头拧着酒架螺丝，声音都透着用力：“没——”
话音一顿，007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望着元惊时，思忖道：“诶，老大，话说系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找我们要过工作总结了……”
元惊时霎时脸色一变，低声呵斥道：“007！”
007吓得一激灵，赶忙做了个拉链的手势，闭上嘴。
“怎么？”白莫恩一步步走到元惊时身前，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平稳语调中的讥诮毫不掩饰，“有什么不能说的，监察官？”
元惊时仰靠在椅背，侧影静默凌厉，瞳孔如深潭般幽邃，有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太莽撞了，他心想。
事涉系统绝对是在红线边缘反复试探，仅有他们两人时，他可以任由白莫恩套话，因为他清楚系统不会从自己这里得知半个字。
但007和022不一样，虽然他俩的服从度不是百分百，但万事都有万一，在清楚系统想清除白莫恩的情况下，在他弄清事情原委之前，他不能冒这个险。
空气登时一静，刘逸与靳观视线游移。
两座冰山间的气压，仿佛正酝酿着轰霆风暴。
元惊时内心叹了口气，半晌放缓语调，意有所指道：“不是现在。”
白莫恩浅瞳定定地凝着元惊时，优美的唇线抿成一道直线，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撑着小洋伞的A姐缓缓走上坡路，注意到两人间的冰点气氛，摘下太阳镜，将红发撩至肩后，径直道：
“怎么，小两口吵架啦？”
此话一出，所有人不顾电闪雷鸣，齐刷刷地望向风暴中心。
007表情空白，极力消化着这个词语：“小，小两口？”
022学究式地解释道：“在中文语境中，小两口的意思是恋爱……”
靳观堪称闪电般地箭步一冲，捂住022的嘴，022这才注意到凝视着自己的风暴眼，向靳观投去感激不尽的目光。
A姐斜觑元惊时和白莫恩的脸色，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害，没公开呀，那是误会，误会。大家都忘了我刚说的话吧！”
元惊时闭眼扶额：“……”
正主不置一语，周围人却一齐赔笑脸点头“误会！”“肯定是误会！”，一时间气氛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哟，又有两位小帅哥。”A姐手指勾绕着发丝，向清吧摊位热情眨眼。
第一次被同事抛媚眼的007一阵瑟缩，下意识贴近022。
好在A姐拿捏着分寸，注意到拾掇好的摊位，便招呼四人回清吧了。
007在派出所摊位朝元惊时离开的背影挥手，仿佛拿着生离死别的剧本：“老大，好好照顾自己！我们24小时在这里待命！”
白莫恩心不在焉啧了声，侧头看向元惊时，不咸不淡道：“你们上下级关系还挺好。”
“可能么？你都说是上下级了，”元惊时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始三秒倒数，戏谑道，“我们这一走，他摸鱼生活便正式开始了。”
而身后不远处的007一秒撤回苦情脸，眉飞色舞、手舞足蹈，高兴的架势简直要掀翻摊位，对022口型道：“放假啦！”
白莫恩回过头便瞥见此场景，停顿两秒，果断收回了视线。
元惊时的容忍度在007的造作下已成指数级增长，现今完全能视而不见，倒是派出所的出现提醒了他一件事：“昨天工作的绩效应该已经结算了吧？”
“哦对，瞧我这记性，早些时候我也想说来着，”A姐啪嗒一拍脑门，眼神示意几人的胸牌，“AI小盏每晚9点半会进行结算，你们按下背面左下角就能知道结果，收益和绩效是成正比的哟。”
做旧的铜质胸牌锈迹斑斑，背后左下角有一块不起眼的铜绿凸起，元惊时按下后，便见背面骤然变成电子屏幕，闪烁微弱蓝光，两行内容简明扼要——
[累计收益：200点币]
[当前职级：k7（距离下一级绩效180/300）]
屏幕显示三秒又自动变回生锈铜面，四人都查看完毕。
【玩家白莫恩累计收益150点币，当前职级k5（距离下一级绩效90/100）】
【玩家刘逸累计收益150点币，当前职级k6（距离下一级绩效120/200）】
【玩家靳观累计收益150点币，当前职级k6（距离下一级绩效130/200）】
元惊时眼底划过一丝微妙的诧异，但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是系统的隐藏针对机制在生效。
收益和绩效成正比，三人收益相同但白莫恩的绩效评价明显较低。
几近正午的阳光炽热而明媚，元惊时水墨般的眉角微微一蹙，若有所思，看来在游乐之夜任务中，重要的是绩效职级而不是收益。
而不到十小时，他的想法便得到了残酷的验证。
老靳绩效比逸姐高10是因为他能动性高（裂变策略hhh，32章有提到）
明日继续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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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流动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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