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教室，四人一直往远离教室的方向走，一直走到水房旁的阅读角处才停下。
“刚刚真惊险啊，不是吗？”谢逸鸥率先挑起话题，笑眯眯地说道。
周妍瞪了他一眼，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放低声音。
“多亏了季千筱，我们几个算是暂时安全了。”谢逸鸥依然面带笑意，看向季千筱，“救命恩人啊。”
“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你们能在短时间内记下书里的内容并回答问题，也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季千筱平静地说。
“不过你也太大胆了，在听到你的发言内容时我都快吓死了。”周妍后怕地说道。
“没办法，不冒险就是等死。试一下还有点希望。”
“不知道现在还在教室里的人怎么样了。”贝智礼突然说道。
谢逸鸥摊手，“看他们表现了，虽然我觉得凶多吉少。”
“确实，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能救走他们。”季千筱手托着下巴沉思。
“我认为我们不该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周妍说，“比起他们的安危，我们应该想想作为逃出来的人，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好吧，首先确定一件事：我现在是在做梦，对吗？”贝智礼说道。
季千筱沉吟了一会儿，道：“虽然无法确定，但根据目前情况来看：是的。毕竟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们都在宿舍的床上睡了过去，对吧？”
她环视了一下其余三人，没有人反对。
“哈哈，但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梦这么简单。”谢逸鸥说，“我们为什么会在同一个梦里？梦又不是游戏，可以邀请好友进行联机。”
季千筱沉默了，她再一次打量其眼前的三个人。如果这是她一个人的梦境，那么此时的一切都是她想象出来的，所谓的同学也不过是她单人梦境里的NPC。然而，如果这不是一个单人的梦，而是高三一班全体同学的意识全部进入了一个“共同梦境”的话，事情就复杂多了。
“还有一点，我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周妍双手抱胸说道。
其余三人纷纷点头，“我也不是。”
到这一步，季千筱基本可以确定，这些出现在梦里的同学不是NPC，而是和她一样拥有自由意识的“玩家”。
上一次梦境里，他们所有人都被那个诡异的女学生用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杀死了。但是当她第二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这间教室里，被女学生杀死的周妍也活生生地出现了。这是否意味着在梦境中死亡是可以复活的？不管怎么样，在这场梦境游戏里，死亡似乎并不是那么严重。
她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贝智礼立刻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目前看来是这样，但我们仍然不能轻举妄动。毕竟我们只做过两次这个梦，还不能确保在梦中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万一在梦中的死亡次数是有限制的，可能下一次死亡，我们就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季千筱沉默了，贝智礼的话提醒了她。她缓步走到图书角的窗户旁，注视着窗外血红色的天空，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在梦境中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目前线索太少了。但她想起来，上一次梦境里她死去后，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为什么她会在宿舍的床上被燃烧？火舌炙烤着身躯的灼热与痛苦历历在目，她清晰地记得濒临死亡的感受，那段记忆无比真实，她没法说服自己这只是幻觉。那么问题来了，她被火灾烧死的情节，也是梦境的一部分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被火焰烧死的她第二天又安然无恙地从宿舍的床上醒来？又是谁在他们宿舍放的火？
联系起女学生身上的烧伤以及课堂的内容，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火有关。她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难道说在梦境里死去的惩罚，就是会从梦里醒来，然后在现实里经历一次火刑？那究竟怎么做，才能彻底逃离这个噩梦呢……
忽然，季千筱眯起了眼睛，发现了一个之前一直没发现的细节。
“你们快看，天空上好像有一串数字。”
“什么？我看看。”周妍走到她身边，抬起头来透过窗户观察着天空。
血红色的天空上，出现了一串数字，数字的颜色是白色的，微微发着亮光，就像电子闹钟上的数字一样。
更奇怪的是，那串数字还在不断变化。
2102
2101
2100
2059
2058
“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周妍诧异地张了张嘴。
“根据它变化的规律来看，我觉得像是一个倒计时。”谢逸鸥说道。
“倒计时？确实有可能。但是很奇怪，如果是一个两千多秒的倒计时，2100完了应该是2099，为什么会是2059？”说到一半，周妍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等等……我好像明白了。”
季千筱点了点头，“我也明白了，这确实是一个倒计时。总共四个数字，前两个数字代表分钟，后两个数字代表秒，就像电子手表一样，现在倒计时还剩下二十分钟左右。”
贝智礼也观察了一阵天空，没有说话。
2049
2048
2047
“倒计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贝智礼提出问题。
“我猜，从我们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就开始了。”季千筱分析，“根据我们刚刚在教室里与女学生周旋的大致时间来估计，我猜测这是一个三十分钟的倒计时，从梦境开始时就开始计时，一直到现在。”
周妍沉默良久，问了一个大家都想问的问题：“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
没有人回答。在这诡异的梦境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忽然，贝智礼眼神一凝，背部紧张地绷直了，压低声音道：“小心，有人来了。”
众人立刻朝走廊另一侧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男生，从身高来看稍微比刚刚的女学生要高一点。他身上也穿着不知道哪个年代的校服，上身是白色短袖，下身是藏青色运动短裤，而且衣服和刚刚的女学生一样破破烂烂的，到处是火焰灼烧过的痕迹，皮肤也有大片的烧伤，伤口早就破烂不堪。
更渗人的是，这个男学生的面部也没有五官，和女学生一样，如同一团黏糊糊的浆糊，好像五官融化了一般。
季千筱心里一沉。看样子，这个男学生和刚刚教室里的女学生是一类人。难道说这座学校里到处都游荡着这种没有脸的怪物学生？他们算是这座学校里的NPC吗。
男学生经过水房，一步步朝季千筱四人逼近，季千筱听到身旁周妍的呼吸声陡然急促起来。如果男学生和女学生拥有相同的实力的话，他们四个和男学生直面战斗是毫无胜算的——毕竟这些学生可以远程让人爆头啊。
他们四人只能徒劳地看着男学生一步一步走来。但好在，这个男学生好像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图，只是走到水房旁边的图书角，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坐在窗边读了起来。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学校里的学生们只是看着吓人了点，实际上只要你不违反校规，没有踩到雷点，他们是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的。鉴于付宁那种行为，他被当成炮灰也不奇怪。
男学生仿佛没看到他们，就当他们不存在似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看书，时不时翻动一下书页。
周妍比了个手势，示意赶紧离开这里，免得在这里待久了可能会激怒他。
季千筱立刻意会，四人悄悄地离开了图书角。
然而，当他们转个弯来到走廊，暂且不会被男学生看到时，谢逸鸥突然停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周妍困惑地看着站着不动的谢逸鸥。
谢逸鸥狡黠地眨了眨眼，说：“我们为什么不从刚刚那个男学生嘴里问出点东西来呢？”
“不行。”
话音刚落，谢逸鸥的提议就被贝智礼黑着脸否认了。
“我也觉得不行。万一他觉得你打扰到了他怎么办……”周妍也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会啊，”谢逸鸥笑容可掬，看不出一丝紧张，“按照我总结的规律来看，只要没有违反校规，这些学生们是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的。”
“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周妍说。
“很有必要，我们需要知道天空上的倒计时究竟代表着什么。”谢逸鸥说着，转过了头。
“得了吧，你怎么知道他会说实话……”
“你可以去。”
“季千筱？”周妍惊讶地转头看着她。
“别这么看着我，”季千筱无奈地说，“关于倒计时，我们知道的线索太少了。谨慎点是好事，但一味地龟缩不前才是自掘坟墓。”
接着，季千筱转过头看着谢逸鸥：“我们在这里等你，你一个人去，免得你惹怒了他把我们都拉下水。”
谢逸鸥脸上完全没有不悦，又咧嘴笑了一下，冲其余人挥了挥手：“等我消息。”
说着，他转身往读书角走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那个男学生依旧在窗边安安静静地看书，没有挪动位置。
谢逸鸥一步步靠近他，说道：
“不好意思，同学，打扰一下。”
然而男学生就像是没听见似的，依然端坐在那里，不存在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页。
谢逸鸥的手尴尬地举在空中，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停了一会儿，见男学生依然没有反应，又试了一次：“你好？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同学？”
不知道是他真的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但是不想理睬，那个男学生没有给谢逸鸥任何回应，连脸都没有往他那里转一下。
谢逸鸥犹豫了一阵，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再尝试第三次，于是小心翼翼地退回去了。
拐过弯来到走廊的另一侧，他重新回到了季千筱一行人的队伍中。
“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周妍冲他挑了挑眉。
谢逸鸥摊手，“没办法啊，他根本理都不理我一下。”
“人家正认认真真看书呢，我也不喜欢看书的时候被打扰。”贝智礼瞥了他一眼。
季千筱扶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说：“我去试试。”
“什么？你疯了吗。”周妍拧着眉头看向她，“谢逸鸥已经尝试过了，你再去一次有什么意义？”
“试一下而已，大不了死嘛。”季千筱耸耸肩。
“大不了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贝智礼一脸无语。
“多试几次对于我们这个队伍来说没有坏处，我死了你们还能继续探索。”季千筱说着，朝远处走去。
“排除偶然性，多么严谨的科学精神啊。”谢逸鸥笑着说。
“少说两句吧你。”周妍沉着脸。
季千筱来到图书角，走近那个在窗边看书的男学生。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挂着微笑，说：“你好，很抱歉打扰到你了，同学，万分抱……”
话音还没落地，那个男学生的头突然抬起，没有五官的脸缓缓对准了她，把她吓了一跳。
“有事吗？”
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和女学生一样，这声音很奇怪，混杂着金属干涩的摩擦声，让人听了心里发毛。
季千筱没料到会收到回应，这和谢逸鸥所遇到的状况完全不一样，但她旋即恢复了镇定。
“是这样的，我有一些关于这个学校的问题想问。”
男学生一动不动，只是用他那模糊不清的脸注视着她。
见对方没反应，季千筱飞速地往下说：“天空上的倒计时是什么意思呢？”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把问题问得简单又直白。
男学生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她的问题：“你见过没有时间限制的考试吗？”
季千筱一愣，考试？她又问：“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场考试，对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
季千筱马上抓住关键：“如果我们通过了考试，是不是就有可能活着永远离开这里？”
忽然，男学生的脸往季千筱的方向伸了伸，季千筱感到周围气压都变低了。
“你想离开这里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千筱感到一股寒意爬上了自己的脊柱。
“不想。”她马上说道，“我只是问一下。”
男学生略微逼近她的脸往回缩了缩，声音也缓和下来，“某种角度上来说，是的。”
“那如果没通过考试呢？”
这一次的回答比之前的等待时间都要久，男学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那你们的下场将和我们一样。”
季千筱不禁看了看男学生身上溃烂的伤口和肮脏不堪的校服。
“那怎样才算通过考试呢？”
男学生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在那里，如同雕塑一般，脸对准季千筱。
刹那间，季千筱再一次感到太阳穴处的神经狠狠地跳动起来，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你的问题有点太多了。”男学生的声音传来。
“抱歉，那我不打扰你了。”季千筱朝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直走到男学生看不到的地方，她才停下来，捏了捏自己的人中。直到刚刚突如其来的头痛缓和了一些，她才继续往前走，回到四个人的队伍里。
“怎么样，他回答你了吗？”周妍看到季千筱安然无恙地回来，赶忙迎了上去。
季千筱把刚刚她和男学生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不是吧，为什么他回应你但不回应我啊。”谢逸鸥夸张地露出失望的表情。
周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是你说话方式不对吧。”
“不应该，”季千筱摇摇头，“根据谢逸鸥的描述，我和他的说话方式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我在和男学生搭讪的时候也没有想太多。我想，这其中大概另有原因。”
“要不要我再去试试？看看他是不是只会回应你。”周妍提议。
“还是算了，这一点没什么好试的。况且刚刚我能感觉到那个男学生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再去打扰他怕是有危险。”
“这个男学生的回答很有意思。”贝智礼说道，“考试？而且是限时考试。”
“首先要明白，男学生的回答不一定都是真话。”周妍提醒道。
季千筱走到走廊的尽头，透过尽头的窗户再一次打量起外面的天空。血色的光线穿透玻璃映入室内，将她的瞳孔染成赤色。
1637
1636
1635
1634
……
“我们现在就像无头苍蝇，没有目标。”季千筱说道，“确立目标需要线索，但我们掌握的线索太少，且线索的真假难辨。但有句话：实践出真知。”
周妍问：“什么意思？”
“想要知道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只有亲自去经历。因此我觉得，”季千筱转过头，面对着剩下三人，“我们要先保证倒计时结束前保持存活状态，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看到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
“赞同。”谢逸鸥第一个说话，“毕竟，在倒计时之前死亡，我们所有人都尝试过了，就在上一次梦境里。然而结果大家都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再一次回到了这个梦境。这说明不管逃出梦境的方法是什么，在倒计时之前死亡都不是正解。”
“这样啊，那就好办多了。”贝智礼说，“我们只要随便挑一个安全的角落，一直藏到倒计时结束就行了。”
“就这么一直等，等到倒计时结束，这期间什么都不干？”周妍皱起眉头，“我直觉上不喜欢这个方法，太被动了。”
季千筱点点头，“同意，我也不喜欢。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固步自封都是危险的。”
贝智礼挑眉，“那你们的意思是，既要保证倒计时结束之前存活，又要在这个诡异的校园里到处乱逛？”
“探索是必要的。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需要多了解一些真相。我们手里掌握的真相越多，存活的概率就越大。”季千筱认真地说。
根据之前的几次逃生经验来看，掌握这里的规律是万分重要的。而总结规律、梳理逻辑正是她最擅长也最喜欢的事情。
“我还是觉得太危……”
“拜托，兄弟，”谢逸鸥上来拍了拍贝智礼的肩膀，“退一万步说，守在原地难道就比出去探索更安全吗？万一遇到什么妖魔鬼怪，我们又把自己锁在角落里，不被敌人一锅端了？”
贝智礼黑着脸，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掰了下去，“你别碰我。”
“好吧，我被你们说服了。”贝智礼妥协了。
“这就对了嘛，”谢逸鸥笑容满面，“队长，接下来去哪？”
队长？季千筱愣了一下，见谢逸鸥盯着自己，说：“别叫我队长，我不是。”
“好吧好吧，”谢逸鸥双手举起，做投向状，“我是说，我有了一个思路。”
“哦？说来听听。”
“你们觉得，我们现在所在的学校，是我们白天上课时的学校吗？”
“应该是吧？”周妍说，“教室的布局，水房，图书角，都和我们学校一模一样，透过走廊的窗户正好能看到大操场，校园里的建筑也都一样。”
“没错，从空间上来说，我们确实位于林才中学，这里的一切都和我们白天上课的地方如此相似——但不是一模一样。”
季千筱：“我也注意到了。就拿水房旁边的图书角来说，与我们白天的图书角相比，这里的书柜要更小一点，而且木头的质量也更差。椅子也不是旋转式座椅，而是粗糙普通的木质板凳。”
“你要这么说，确实是有些细节不太一样。”贝智礼道，“你们还记得刚刚那间教室里的黑板吗？就是女学生作画用的那个。那个黑板就仅仅是个黑板，但是我们现在教室里的都是一半黑板、一半是液晶屏幕，用来展示演讲PPT。”
“还有这里的学生穿的校服，也不是我们学校现在穿的……天哪，”周妍倒吸一口凉气，“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
“没错，我的结论是，”谢逸鸥又笑了笑，“这里确实是我们学校，但不是今年的。”
一句吐槽：为什么我玩什么游戏都会被卡关卡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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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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