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啪的一声,之前进门时发的竹牌掉落在地,林蔚蔚俯身拾起竹牌,这时厅堂中央的方台上走上了一名郎君。
那郎君身穿云蝠双钱纹青衣,他额高耳阔,面容圆润,一看就像有福之人。他声音朗然,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感谢各位郎君女郎的到来,我们南兮国俗尚嬉游,家多宴乐。村落间巷之间,弦管歌声,合宴社会,昼夜相接,真是无限的潇洒与快意!饮酒行酒令更是一种风尚!今日家主特准备了一个彩头,哪位贵客的的云纹漆耳杯中有‘君幸酒’三个字,他就可以免费在本馆终生畅饮!”
“终生畅饮?”“这也太棒了吧?谁能这么幸运?”“快看看,我的杯中有没有!”“就是就是,快看看!”
在座的客人们皆是拿起了面前的云纹漆耳杯,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的细细查看起来。
林蔚蔚复又坐了下来,她扫了一眼面前的杯子,果然杯底‘君幸酒’三个字赫然醒目,她内心像是绽放了璀璨的烟火,她嘴角含笑,颊含红晕,好似连发丝都舞动起来,开心得忘乎所以。
‘是我是我,竟是我!我竟这般好运,可以终生免费在这豪华酒楼畅饮了?’
只听那郎君继续说,“贵客拿着这带有‘君幸酒’的云纹漆耳杯前往掌柜处登记即可。刚刚说到了饮酒行酒令,在进门时拿到了‘关雎’竹牌的贵客可即刻前往二楼的‘十二客雅间’,参加曲水流觞酒令会。”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林蔚蔚脑海里首先想到的,是曲水流觞诗会,若是诗会,她是万万不会去的,可这是酒令会,饮酒行酒令是多么快意的一件事,可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这般幸运,竟然中了双头彩!她悄然收好那杯子,默默的起身,她先去掌柜处登记了一下,然后朝着二楼走去。
来到了二楼的十二客雅间,林蔚蔚朝门口的小厮出示了竹牌,那小厮一见竹牌,就恭敬的推门而入,把她引了进去。
一进门,林蔚蔚被这豁然开朗的景色惊住了。
里面假山流水,绿植环绕,俨然世外桃源的模样。重峦叠嶂的小型假山石峰嶙峋,错落矗立,一条清流激湍的流水围绕假山蔓延缠绕,那流水环行室内一周,水流旁绿叶掩映,花开馥郁,水岸旁的蒲团上分散坐着几个郎君女郎,他们每人的面前皆摆放着一矮几,矮几上面放着酒壶与酒樽。见到林蔚蔚进来,他们纷纷点头致意,她也略微点头回礼。
她感到一道凌厉探究的目光,可当她再仔细分辨时,那眸光却转瞬不见了。她心里暗暗思忖,‘许是她?那个在她对面坐着的有美盛貌的女郎!’
林蔚蔚被带到一处空着的蒲团前坐了下来。她遂而环顾一周,看到在这里坐着的,都是些俊郎与美娇娘,其中一郎君面如瓷玉,手持玉柄麈尾,他神采英拔,风仪容止俱佳,颇有种世外高人之感。
一清秀郎君长身玉立,朗然开口,“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接着他讲起了行酒令的规则,“这里有酒令筹具一副,内有五十枚令筹,每枚令筹上都刻有诗句,以作雅观。同时每枚令筹上都注有饮酒令,这曲水流觞,显而易见,琴音停下时,羽觞停在谁的面前,就由谁来抽取这筹具中的令筹,抽取的人可以随意指定在坐的任何一位完成所抽取令筹上的酒令,不配合或不能完成的,就要退出这曲水流觞酒令会。”
在座的郎君女郎们皆点头示意,于是曲水流觞酒令会即刻开始。
琴音响起,音韵清扬,峨峨兮若高山,洋洋兮若江河,丝丝袅袅,不绝如缕。听得人心驰神醉,那琴音缥缈,好似飘入了云端,又好似随风潜入心间,使人如梦如幻,心旷神怡。
琴声骤然停歇,那随着水流而飘荡的羽觞停在了那手持玉柄麈尾的郎君面前。侍立于一旁的郎君拿起酒令筹具,来到了他面前,示意他抽取令筹。他随意的抽取一枚,交还给那郎君。
那郎君朗声宣读,“这雅的部分为: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这令的部分为:有朋自远方来,上客五分。”
‘五分?什么意思?喝酒还能喝出分数来不成?那我们就逢考前痛饮一番呗?’林蔚蔚正感困惑之际,只见在座的人每人都端起了酒杯,她也有样学样的端起了酒杯。
站在林蔚蔚身后的婢女小声提醒道,“女郎饮半杯即可!”
‘原来五分就是半杯的意思!那一杯就是十分喽?这五分跟奶茶三分糖中的三分差不多意思!真有趣!’林蔚蔚俏脸轻扬,小酌了半杯。
接下来这一轮,雅的部分为:窈窕淑女,琴瑟友之。令的部分为:放!就是这一**家都不用饮酒。
曲水流觞行酒令继续,琴音倏然停下,这次羽觞停在一妙龄女郎面前,她顾盼转眄间流露出千种风情,举手投足间尽显妖嫭之姿。
林蔚蔚恍然间在内心惊叹,‘是她?刚刚用那凌厉眼神看我的定是她!’
她抽取了一枚令筹,雅的部分为:窈窕淑女,钟鼓乐之?。令的部分为:指定人饮,四十分。
她美眸中尽是探究与暗昧不明的幽光,她菱唇微启,似颇有敌意与微词,“就由那个最后进来的女郎,你来饮!四十分!”
林蔚蔚不明所以,暗暗思忖,‘果然是她!让我喝四十分?那就是四杯喽?什么仇什么怨啊,让我喝这么多?’
站立在林蔚蔚身后的婢女端着青瓷双龙柄鸡首壶,恭谨的来到她身旁,她俯下身,跪坐于地,帮她斟满了四杯酒。
她低头看着那满满的四杯酒,又抬起头看了看那女郎,她眼神湛然澄澈,眸光中充满挑衅的意味,仿似在说:“本女郎可厉害着呢!别以为我会怕你,哼!”
于是她逐次端起酒杯,皆是一仰而尽,动作干净利落,豪气干云,颇有郎君的风采。
之后的这几轮,仿佛着了魔般,琴音停歇,那羽觞皆是停在那妖嫭之姿的妙龄女郎面前,她抽到的令筹也皆是指定人饮。她唇边噙着一丝快意,她紧紧的睨着林蔚蔚,断然又干脆的指定:“你来饮,五十分!”
几番酒令下来,妖嫭女郎或指或罚,而对象则都是林蔚蔚,她从刚开始的眼神清澈朗然逐渐到眸光朦胧,再到眼神涣散,最后着实是一副醉了的神情。她双目迷离,双颊酡红,鼻尖好似都浸染着一层浅粉色,就像一颗初熟的水蜜桃,以待采撷。
她虽酒酣意浓,但思维还算明朗,‘怎会如此凑巧,这羽觞每次都停在那女郎面前,这该不会是她设的局,要报复我的吧?难道她跟那做作女邓妫是一伙的?我真傻,电视上天天宣传反诈信息,我竟然这么轻易就上当了。天上不会掉馅饼!什么双头彩,明明是必杀局!三十六计走为上,我得先撤了!’
她只觉头疼更甚,她脚步虚浮,飘飘摇摇的站起身。她环视一周,这些人竟然都不见了,她揉揉眼睛,复又睁开,果然这十二客雅间里除了她再没别的人了,她犹疑到,“人呢?都去哪儿了?”
她游游奕奕的向前走,恰如海中飘摇的浮萍,她眼中仿若绽开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溢彩世界,她不时咯咯的笑两声,伸出手去摘取那异想中的娇花,嘴里还发出柔糯的娇憨声,“花,好看,哈哈!”
她还不时的把藏在腰间的鎏金铜蚕拿出来,观赏一番,嘴里碎碎念着,“蚕宝,可爱!小蚕宝,好可爱!”
这时她觉得腰间一紧,她被一股大力带起,旋转了几圈,她双臂被高高举起,压在墙壁上,她抬起眼,见到了桓逖那张俊颜,她咯咯的笑了两声,“蒙面怪,大魔王,是你?你要干嘛?壁咚吗?嘻嘻!”
桓逖目如点漆,黑眸紧锁着她,她酒壮怂人胆,竟挑衅起他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们以前明明就是认识的,那天在菟园你还戴什么面具?装什么蒙面怪?你别以为自己很厉害,我才不怕你,哼!”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那笑容既靡丽又诡谲,“是吗?很好!”
他眸色一沉,闪过阴鸷,他倏而松开她,双手抓紧她胸前的衣襟,猛然向外一扯,只听布帛的撕裂声尤为刺耳,她那澹澹衫儿顷刻间就飞扬在空中,丝丝片片、洋洋洒洒的向地面飘去。
她里面穿着藕粉色抹胸,下面穿着轻盈的罗裙。此刻她的藕臂与锁骨皆露在外面,她那玉峰撑起的沟壑若隐若现,她娇吼一声,玉臂交叉护于胸前,可他偏不遂了她的愿,他再次擒住她的玉臂,把她的双臂置于头顶,紧紧的箍住,继而低下头,强势的吻住了她。
她吓得醉意全无,顷刻间清醒了过来,她吓出了哭腔,左右闪躲,连连求饶道,“求你放了我吧!求求你,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抬起头看着她,她靡嫚的身姿更显纤弱,她双唇被吻得红肿,更加娇艳诱人,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她双眸如蒙上了水雾般,似千斛明珠般熠熠闪耀,也流露出点点迷茫跟丝丝委屈。
他那冷硬的声音不自觉的柔了三分,“还敢独自与陌生人共饮吗?说!”
林蔚蔚面憨声软,娇糯着回答,“不敢了,我错了!”
“错哪儿了?”
她小心翼翼,断断续续的叙说着,“我不应该,不应该为了点蝇头小利,而置危险于不顾!还喝了那么多!”
“若是落入逮人手中,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吗?”
她泪眼盈盈,轻点着头,模样好不可怜,“知道!”
桓逖松开了她,举步向门外走去,待他折返而回,手上多了一碗浓如墨汁的汤药。
林蔚蔚脑海中顿时浮现了霸总小说的经典桥段,她那夭桃秾李的俏颜上满是困惑,她小声嘀咕着,“亲嘴又不会怀孕?这是干嘛?”
桓逖黑眸中风霜骤起,他好似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林苾棠,这是醒酒汤!”
“啊哈!误会误会!”她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用秀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在心里恨恨到,‘我这脑袋里装得都是什么呀!’
她拿过碗,仰头而尽,一口气全部喝完。
桓逖瞧着她那明艳的小脸,做论到,“有点小聪明,却毫无城府!”
她抬起眼,撇了他一下,在心里暗暗腹诽,‘自是比不得大魔王你城府深阻了!’
桓逖笃定到,“你在心里骂我呢!”
被瞧破了心思,她憨然一笑,“不敢不敢!”
“我让姚女给你送套新衣,你穿好衣服赶紧跟那杨尧回府去!懂了吗?”
她乖巧如绵羊,温顺的应着,“懂了!”
桓逖步伐凛凛,举步而出,林蔚蔚瞧着他那魁伟的背影,心想,‘这曲水流觞酒令会是他故意设计的?他知道我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是为了试探我有无城府?所以这四夷馆的背后家主,就是他了?不过大魔王看着凶神恶煞的,还有丝妖孽诡异的气息,不过他心思还挺细腻的嘛!还帮我准备了醒酒汤,难道他暗恋我?不不不,怎么可能?不可能!林苾棠以前刁蛮任性,不学无术,浮夸做作,还随意的欺辱别人,他怎会喜欢她呢?不可能!林苾棠,也就是我现在变了,所以他是因为好奇,这才设局试探一番的,嗯,是这样!’
这时一端着托盘的女郎推门而入,她娥媌靡曼,粉白黛黑,戴珠翠,佩玉环,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妖嫭之姿,林蔚蔚不禁在心里暗叹,‘姚女妖女,果然人如其名!’
看林蔚蔚香肩裸露,姚女美眸中的凌厉与敌意更甚,她把那托盘重重的往林蔚蔚手中一放,娇声道,“别以为桓郎君会喜欢你,你别痴心妄想了!”
‘痴心妄想的恐怕是你吧?’不过她面上扔维持憨笑的神色,还不忘道谢,“多谢女郎为我拿来新衣!”
“穿好衣服就赶紧走!四夷馆不欢迎你!”说罢她忽而转身,扭头就走,倩影消失在门口。
“我可是VIP客户,可以终身畅饮,你说气人不?哼!我偏要来!我就来就来就来!”
穿好了衣衫,林蔚蔚抬起双臂细看了一番,“还挺合身的!回府!”
她下了楼,杨尧恭敬的迎了上来,他面有犹疑,揣度着该如何开口,“女郎怎……”
林蔚蔚瞧出了他的心思,连忙解释到,“哦!刚刚酒令会我不小心把酒洒在了衣服上,那婢女就帮我取了一身新衣,你不必担心,更不用向嵇郎君禀报!回府吧!”
杨尧面色稍缓,内心舒了一口气,他恭敬的应道,“是,女郎!”
回府的通幰车上,林蔚蔚撩起窗帷,向外观看,已是华灯初上,夜幕阑珊,这夜灯如昼,人如川,商贾辐辏,车马骈阗。
远远望去,朦朦胧胧的橘光泛着柔和的喜气,以绢纱制成的灯皆是描金细画,以璎珞罩之。檐下,廊庑,各摊位商铺前,无不高高挂着美丽的灯盏,宛如星河般泛着流光溢彩。
林蔚蔚内心雀跃,忍不住赞叹到,‘盛禧城,我爱上你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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