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生活在邻居的热情帮助下迅速迈入正轨，下一步要考虑的事，当然是找工作了。
关于这方面，薄忆之属实没有什么经验。
他倒是有上过班，也不需要做什么，每天打开电脑玩蜘蛛纸牌就行了。
通常会在上班几天后因为加班在办公室里被杀，在电梯里被杀，在回家夜路上被杀，偶尔还会解锁办公楼被封起来的秘密楼层等稀有死亡场景。
但要说正儿八经的工作，实不相瞒，他只会给电脑开关机，以及打开Excel表再关闭。
薄忆之从【设定】里找出一点儿稀薄的边角料，又在瞿风所说放重要物品的床头柜里找到了包括自己毕业证书在内的一叠薄薄文件。
翻开一看，某某大学金融学专业毕业生。
他拿出手机上网查：金融学就业方向。
很好。
没一个他能去的，也没一个他想去的。
应聘上估计不难，虽然他空有一纸文凭实则大脑空白，但只要不遇上世界里的重要角色，背景板们那里只讲究表面逻辑就行了。
挑挑拣拣后，薄忆之选了看上去最接地气的会计工作，打开招聘软件，成功预约上一家福利待遇都给得挺好的公司面试。
人事把面试须知发过来，里面有提到需要携带的个人简历和证件等，还要求必须穿正装。
看着衣柜里一水的T恤卫衣格子衬衫，薄忆之拿上手机和钥匙，换鞋出门。
恰好瞿风拎着一个袋子从他门前经过，两人差点撞到。
“真巧，你也是要出去办事？”
“嗯。去买身西装面试用。”
“那一身可能不够，面试都需要穿正装的话，平时上班肯定也是要穿的。”瞿风边说边往前走，与薄忆之并行，“你是要到哪家店？”
薄忆之报了西装店的名字和地址。
“跟我要去的电脑城挨得很近啊，就在附近的商业街。我本来准备打车的，带你一个还省车费了，不过你需要坐地铁或者公交认认路吗？”
“不用，手机上都有导航。”
“好，那就跟我一起打车吧。”
薄忆之无意再看瞿风表演下去。
楼道里依旧是无人般的寂静，他看着这些紧闭的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房门，似乎全部都是空房间。
“我在网上找房子时，看到星远公寓虽然位置偏，但因为离地铁站比较近，又价格便宜，租客还挺多的。”薄忆之说，“但现在看来实际上没多少住户？”
瞿风有些疑惑：“三楼基本上已经租完了，整栋加起来大概不超过五套空房。”
“太安静了。”
“因为房子用料实诚，隔音比较好吧，加上住这边的大多是在市内上班的年轻人，也就早上和晚上热闹一下。”
晚上过来加早上出门都只见到鬼屋般冷清的薄忆之，眼见着在瞿风话音刚落，前面一间房门就打开了。
里头走出个满脸写着“困”字的年轻社畜，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向前走去。
然后是另一间房的合住小情侣，出门时还提着自己做的早餐，边走边轻声互相吐槽着工作上遇到的麻烦事。
再然后是从楼梯走回来刚下夜班的人……
瞿风的话像一道分水岭，把他们身前和身后，划分成寂静和热闹的两个世界。
为了避免和这些住户撞上，瞿风在路过门口时格外注意些。
与他人擦肩而过时，也特意不动声色把薄忆之放在距离更远的那边，自己作为中间的间隔。
薄忆之觉得，大概在瞿风眼里，世界和他看见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
又或者，只是因为瞿风没有像他一样拥有预知未来看破真实的能力，所以身为重要角色的瞿风只会觉得一切正常。
如果将世界比喻成一本书，作者会花尽心思编织整个人生的角色，自然就是这个世界的重要角色。
往下，重要程度依次递减。
但像他这样一笔带过、每次用生命来为某个事件添砖加瓦的炮灰，还不是最底层的。
最底层的是提都不会提到的背景板们。
当作者需要一个热闹的咖啡馆背景时，他们就会成为来捧场的客人们。
当作者需要一个盛大的所有人称赞羡慕的告白场景时，他们就会成为巨幕下看着告白视频、网络上刷着告白热搜、生活里讨论着这次告白的路人和网友。
当作者需要死上几十个人来凸显连环杀人犯的凶残时，被稍微描写的死者能称得上炮灰，一笔带过的死者数目里，背景板们就会成为支零破碎的尸体。
世界不会围着炮灰转，所以炮灰混入背景板中毫无违和感。
但世界会围着重要角色转。
瞿风就是其中之一。
他认为公寓有那么多住户，公寓就会出现本应该存在的其他住户。
就算他拥有概念级别的美貌，瞿风不希望他们看到并迷恋，这些住户就只会背着他向前走或者在没看见他时就回到房间。
这也算是薄忆之经历了那么多短暂的世界后，琢磨出的一点点技巧。
通常来说，出现在他身边的重要角色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他命的人。
但他这次有这样的外貌，瞿风还如此迷恋，希望下手能轻点吧。
最好是为了不破坏他外貌的完整性想把他做成标本一类的，这样就会选择让他死得更安宁，以免在痛苦中留下一具不那么美观的尸体。
上车后，闲聊几句，薄忆之就开始闭目养神。
这是暂停对话的信号。
瞿风试探着往薄忆之那边挪了一点，又挪了一点。
直到两人间的距离只剩一掌宽，再近就会身体接触，才停止动作。
他不明白，薄忆之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冷淡。
星远公寓的住户，有一部分是他精心筛选过的，大多都是像之前的薄忆之一样的人。
外来人员，与家中关系不好或者已经没有什么亲人，能力一般，性格内向，不爱和人打交道。
稍微给予一点恩惠就会感恩戴德，稍微施加一些生活的麻烦就会让对方焦头烂额。
他在网上的找房帖子以匿名身份和薄忆之聊起来时，很确定薄忆之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将这条小鱼引进他的鱼缸。
另外一部分正常或偏于暴躁的租客，则是维持这个鱼缸低气压生态的一环。
唯有薄忆之，在各个方面令他失去了掌控。
好冷淡。
虽然比之前更没有防范心更好接近了，但冷淡到像是现在他死在对方面前，薄忆之都不会抬一下眉毛。
他不喜欢这样。
是谁把那个充满人性的薄忆之吃掉了？
是被欺负了吗？因为样貌过于出色反而遭遇到不好的事，对世界都感到失望了？
他会找出来的。
不管是可能造成薄忆之这番变化的人，还是薄忆之深藏的感情。
瞿风神思渐渐恍惚。
他昨天没回床上睡觉，窝在薄忆之坐过的电脑椅里盖着空调被，一整夜都在盯着薄忆之的睡颜看。
腰酸背痛这些幸福的小烦恼自不用说，现在挨着薄忆之这么近，身体都感觉到安心般放松起来，眼皮渐渐发沉。
他向后轻轻一靠，不知不觉间陷入一片黑沉中。
薄忆之肩膀一重，他睁开眼，转头看见瞿风顺滑蓬松的额发，和一点儿脸部。
洗发水的香味和淡却恰到好处的香水味道糅杂成一种新的香味，飘进他的鼻腔。
顶着这颗脑袋，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薄忆之才发现，瞿风今天打扮的和昨天完全不同。
头发有修剪过，整体看起来减少了许多阴郁感，这种青春感倒符合还在读大学的年龄了。
身上喷了香水，衣服也特意换了更加帅气的黑色薄风衣。
形象从阴郁宅男变成高冷男神级别的大逆转程度。
不过这也得本来底子好。
阴郁宅男本就是对方的伪装吧。
从这个视角看去，瞿风因侧头靠着他肩膀的姿势绷起的肩颈和手臂，薄风衣上都能看出肌肉起伏的弧度。
这要维持怎样的锻炼才能达到，薄忆之就不清楚了。
他继续闭上眼，既没有推开瞿风，也没有为了让瞿风枕得更舒服主动靠近。
就像石像上多了个不影响他的鸟巢，内心毫无波澜。
出租车停下等待红灯，对面的车辆开过来。
其中一辆豪车驶过，后座正在打电话的男人不经意往窗外瞥了眼，视线陡然凝固。
“……”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喂？你人呢？那个老家伙把我拉黑了，你帮我告诉他，要是他还放不下那些破工作不来医院看我妈，也就别要我这个儿子了！”
“……嗯？嗯。”男人打开车窗往后看去，可惜已经开出太远，连那辆出租车的屁股都看不见了。他心里遗憾不已，打起精神继续应付麻烦的弟弟，“我会跟他说的，但他的性格你也知道……”
这边，没过多久，薄忆之和瞿风也到了目的地。
说是要去修硬盘的瞿风被叫醒后，才发现自己枕着薄忆之肩膀睡了一路，藏起没有清醒体验到的遗憾，毫不犹豫跟着薄忆之下了车，一起去买西装。
店长热情到近乎狂热的地步，推出一排价值不菲的西装给薄忆之试穿，和联系时说好的平价毫不沾边。
但结账时，连买带送的，硬生生把价格压到了比平价还低几乎白送的水平。
店长的意思是：他光是穿着她家西装就是行走的广告和招牌了。
薄忆之不置可否。
他看了眼对此深感认同暗暗点头的瞿风，与其说这是店长对他的夸奖，不如说是瞿风眼里认为店长应该有的反应。
不过，为什么看他穿西装也会脸红？
本章已重写——2024.12.2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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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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