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殿内。
“迟小仙君——”原本昏昏欲睡的长胡子老头在见到玉清殿外的光影后立刻清醒过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在和这位刚飞升上来的迟小仙君打上照面时扯出了花,只可惜这位被他恭恭敬敬称为迟小仙君的少年并未驻足,甚至脚下生风般直直绕开了他。
长胡子老头连忙提起衣摆,追赶上他的步伐,苦口婆心道:“迟小仙君,您可得先回家看看,您走的这些时日音汀仙子和慕华仙君可担心坏了,这一打听到您飞升成功,就连忙遣小仙过来…”
迟钰安似乎是心情不佳,故而没再听他啰嗦,言简意赅道:“劳烦严宸仙君回禀父亲母亲,我还有事,来日登门赔罪。”
“哎——!”迟钰安说完,便一溜烟似的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只留老头愁眉苦脸的仰天长叹,“这又是闹哪出啊?!”
迟钰安敢这么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他乃是音汀仙子和慕华仙君之子,也就是别人嘴里羡慕又嫉妒的“仙二代”。
这仙二代比正常飞升来的简单的多,只需要在成人之时带着记忆下凡历劫即可。
虽说历劫的身份大多都是些孤儿乞丐,但总归是有记忆傍身,加之先天灵力充足,便极易重新修习仙法强身护体。
所以嘛,飞升于他们而言,简单的很。
而迟钰安刚好就是这个沾了父母辈光的仙二代,下凡前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被当成宝贝疙瘩般宠着护着。
愣是给他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当然,此说一不二并非是执拗,而是能说一个字就不多说两个字的性子。
这回下凡回来,同严宸仙君说了这么多已经算是意外,估计被他父母瞧见又要心疼一阵了。
观静殿内,迟钰安周身一片凉意,不难看出他来得有多匆忙。
“这位仙君要寻何人呀?”躺在摇椅上用扇子遮住半边儿脸的女子微微漏出细长上挑的眉眼,身子依旧完全靠在椅子上,咯吱作响,“呀?稀客!”
女子在看清他的脸时骤然起身,手中的团扇快速摇了起来,她朱唇轻启,身子前倾,神秘兮兮的断言道:“为情所困可不行哦。”
“小仙君,你此番历劫,历的可是情劫,当断则断,可不能…”
迟钰安下意识扣紧剑鞘,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殿内不知何时惊起一阵风穿堂而过,只听他凉薄道:“自然。”
“那小仙君你又是为何而来的呢?”团扇扇动的声音逐渐变小,女子如同宝石般明艳的红瞳微眯,似乎是要将眼前的人看穿。
迟钰安语气冰冷,眉心紧拧,似乎想到什么令他不齿之事,生硬的说:“她欠我一样东西,尚未归还,总要讨回来。”
女子听后微微挑眉,没再多说,只将引魂镜招来:“这引魂镜,引上来的魂也的要经过历劫的,若历劫失败,便会灰飞烟灭。”
迟钰安颔首,女子又继续道:“她若成功飞升,小仙君在凡间渡劫一事可瞒不住,到时候,小仙君可不一定能要到想要的东西。”
迟钰安并未言语,女子循循善诱的问道:“小仙君想好了吗?”
“况且,她飞升以后没有仙力来源,恐怕也在这天上待不了多久…”
*
步温宁死后的第十年,忽然清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就被迎面而下的雷劫劈了个正着。
不过兴许是她天赋异禀,虽然被劈了半天,但她却没感觉到分毫不适,浓烟笼罩,直到两个时辰后,逐渐消散,露出耀眼的光线。
在她抬眸的一瞬间,一股极强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托举向上——
她下意识闭上眼,耳畔旁的声响连同着脑海中的记忆如潮水般蜂拥而至。
“殿下?谁还当她是殿下?要我说,她一个女子,能得先帝如此厚爱便该见好就收,现在好了,被自己强抢来的夫君当成阶下囚关起来整日等死,我要是她,便去自尽,至少还能留下个宁死不屈的名号。”她倚在床榻边,听着小院中的嬉笑,心脏缓慢的抽痛了一下,随后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只是笑着笑着,她便疲倦的闭上了眼。
“咔哒”木门被人扯开,身着明黄色衣袍、俊朗清秀的少年踏入这与他尊贵身份格格不入的小破屋中。
她依旧没睁眼,那人也不在乎,只是淡淡颔首,屏退了旁人,那原本温润的嗓音在此刻却显得十分刺耳:
“阿姐,你知道么?朕原以为他同你是真心相待,毕竟当时你那般宠爱他,若他是寻常人,早该是沉溺在你的温柔乡中无法自拔,可偏偏,他找上了朕,他要朕救他,要朕给他与你抗衡的机会,那时朕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的为你所用,至少,他是恨你的。”
“他是恨你的。”少年说着,忽然笑了一声,用古怪的语气问她,“阿姐,你知道他有多恨你吗?”
“他恨到在见到你的每一刻都觉得恶心至极。”
“他恨你毁了他本该坦途的仕途,他恨你分明同他是逢场作戏,还要装成一副为他着想的虚伪模样。”
“阿姐你不知道吧,若不是他急着摆脱你,他便不会几次三番的冒险,为朕善后。”
“有一回,他差点丧命,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叫朕把他的尸骨埋得离你远些,他怕死了以后还要同你相见,他巴不得你此生与他再无瓜葛。”
“你说,阿姐,你怎么就一时不慎,亲手带回来了个狼崽子,把自己生吞活剥了呢?”
步温宁眼睫微颤,原本蜷缩着的指尖微微一动。
是啊…怎么她就识人不清,亲手带回来了个白眼狼回来呢?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
“呀?”步温宁撑起身子,刚刚掀起眼皮,便听到有个姑娘在她耳旁兴奋的喊道,“快去告诉斩月仙子,今日还有喜事!又有人飞升啦!!!”
步温宁一愣。
什么喜事?什么飞升…
“殿下,你醒啦?”那姑娘见她睁眼,十分亲昵的挽住了她的胳膊,脆生生道,“说来也巧,殿下你是今日第二个飞升上来的人,若是迟小仙君再晚飞升几刻钟,没准能看见“瑶台同升仙”的盛状呢!”
步温宁的脑袋昏沉,在这姑娘叽叽喳喳的话语间勉强拼凑出了个大概原委。
其一,她在死后的第十年飞升成仙了。
其二,还有个姓迟的仙二代也赶在今日飞升了,只不过比她飞升的早了几刻钟。
其三,她的情丝被雷劫劈丢了,但天道为了补偿她,给了她比寻常小仙高深的仙力作为弥补。
步温宁饶有兴致的捏了个诀,一瞬间,石柱倒塌,挽着她胳膊的姑娘微微睁大眼睛,声音变调:“殿下,你把望跃殿的护宅灵狮给、给砸啦?!”
步温宁动作一顿,满脸无辜,略带愧疚的解释:“我没想砸的…”
姑娘倒吸了一口凉气,阴恻恻道:“这护宅灵狮是迟小仙君成人时音汀仙子与慕华仙君斥十方灵石为迟小仙君所铸…”
“就等着迟小仙君历劫归来,亲自进去探上一番,可迟小仙君回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瞧见护宅灵狮…”
步温宁呼吸一窒,皮笑肉不笑道:“…就被我给砸了?”
姑娘点头,颤颤巍巍道:“可贵了,据说,这灵狮还认了主,除非是迟小仙君本人否则任谁来了,都打不开这大门分毫。”
步温宁埋下脑袋,试图遮住自己的脸:是啊,打不开,一挥手就砸烂了…哪还需要认主。
“…你们这个迟小仙君,他脾气如何?”步温宁试探性问道。
姑娘一听到她的问题便面露凝重。
步温宁心下一凉:完蛋了,刚飞升就要跟仙二代打上一架。
且不说她同那位迟小仙君究竟谁能更胜一筹,就算她将这位迟小仙君打趴下了,人家也还有父母给人家撑腰。
她的父母早就投胎转世了,上哪来撑腰啊!
更何况…就算她父母再世,此事也是她之过,理应陪人家钱财帮人家再寻个替代灵狮的护宅之物。
可…她初来乍到,上哪来弄跟代替灵狮的护宅之物来啊?
步温宁不死心的问:“…我要是跟他实话实说,然后诚心诚意的跟他道歉,他能不能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姑娘沉默,半晌,幽幽开口:“迟小仙君,金枝玉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且极其护短,这个短,就包括别人送给他的任何不起眼的东西。”
步温宁这次心死了。
“…他打人疼吗?”
姑娘说:“他不打人。”
步温宁眼睛一亮。
姑娘又说:“他抽人。”
步温宁:“?”
姑娘看她一脸求知若渴,解释道:“抽仙髓神魂,得罪过他的都被抽了仙髓神魂,再没回来过。”
步温宁:“……”
步温宁挣扎了一下问:“那他这不违反天规或者仙界的规矩吗?”
姑娘一脸不解的说:“仙规说了呀,先欺人者,若被报复乃咎由自取,不受仙规管控。”
步温宁觉得不可思议:“那…没人觉得这太残暴了吗?”
姑娘点头附和:“有呀,但是反对的没打过支持仙规的,被抽了仙髓神魂,丢下界轮回去了。”
步温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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