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猎的前一晚,季乾学突然回了后院。
宁婉如今也不慌乱，表面上的依旧客气，反正身旁的男人估计也看不出来。
夜晚，宁婉身旁睡了一个人。
显得很不适应，她似乎又回到了初期成婚那时的不安，那时的心情是紧张和羞涩，可如今呢？
如今的她，竟然生出一丝迷茫来，她本该恨他或者埋怨他。
“阿晴。”身旁的人，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帷帐之中显得更加突兀。
她没回答，甚至都没有睁眼。
这样，免去任何令她心烦意乱的因素最好。
肚子上的手抚摸上来的一刹那，宁婉只觉得鼻酸，身旁这个人知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在未来会离开，或者那时的他也曾这样的期待孩子吗。
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季乾学一直看着宁婉的侧脸，直到她睁眼。
她一直没有看他。
他也平躺着，看向漆黑一片的床帘。
手却强势的拉着身旁的人，十指交叉着。
“阿晴。”
黑暗中他的声音袭卷而来，似乎身旁的人有很多话要说，可最后却只能叫她的名字。
宁婉睁着眼，看着面前的黑暗。
她现在没什么念头。
若是从前的季乾学恐怕早就闭嘴了。
“阿晴，对不住。”
宁婉不知道身旁人是不是吃错药，身旁这人何曾说过这话，道歉的话从前没说过，一直以来都是她默默地承受着，她以为自己这样就是对他们好，他总有一天能看清楚自己的真心。
可现在说这些，宁婉已经听不进去了。
或者说，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少年老成的季乾学哪里会这样死皮赖脸，但宁婉亦能理解对他来说，他们之间还没有经历过那些阵痛，或者是他从来没有看清楚。
她不想再经历一遍痛苦，他们就慢慢的做一对假面夫妻最好，然后她逐渐冷淡在适当的时候展露她的不耐，他自然就能放手，她清楚他的脾性，他的自尊决不允许他低头。
这是最好的。他不要改变最好。
“明日冬猎，还是早点休息。”
宁婉翻了个身背对他，不想他为何会道歉。
她像极了一只兽，她已经极力伪装，假装自己还是那个温柔，毫无攻击的宁婉，可现在刀锋对准她不在意的一切，都可竭力斩断。
“好。”男人的声音依旧温柔，似乎没听出身旁人的言外之意。
他却凑得更近，宁婉能感受到他靠近。
他的呼吸就在耳边。
两人离得太近，她热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
皇家围猎。
修整之后，天空洋洋洒洒的开始飘雪。
太子的帐篷之中，谢然在上首一本正经的看着这所谓的丞相嫡子在自己身旁大放厥词，嘴角边的笑意越来越深。
谢斐以为自己所说的话正合太子心意，不由得更加得意。
却忽视了，太子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杀意。
“季斐呢？”季乾学着急的找人，他想要先一步阻止季斐，可偏偏再一次找不到人。
更何况，季斐的行踪又怎会透露给如今的季乾学，府中上下哪里不知两人之间的不睦，还以为又发生了龃龉，更加瞒的紧了。
季乾学找到季斐的时候，也只能远远的看着他掩饰眼中兴奋，从太子大帐中走出的样子。
一如从前一般，季乾学还是拦住了他 ，上一次是提醒他不要被利用，这一次是为了救他一命。
季斐死了不要紧，只是他清楚季斐死之后，所有人疯了一般可最终受伤的却是阿晴，现在还不能让他死。
“滚开！”
兴奋的季斐此刻看到季乾学更恨，这人总是拦着他的路！
挡道的狗真令人厌恶！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立刻收手，你不了解太子。”季乾学低声喝止，眉目之间气势逼人。
季斐一瞬间，有些被摄住，怪不得大家都说他像极了父亲，呵！
胸口之中莫名窜起一口火气，灼烧的他生疼。
“笑话，我做事你有什么资格说话。”他最看不惯这人的样子。
“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季斐等着看季乾学吃瘪。
可从前听到这话愤然离开的人，如今似乎毫无波动。
甚至不紧不慢的接了一句：“你既然已经有了引以为豪的身份，又何必做这样的事？”
季斐不知被他戳中了哪里，显得更加暴躁，手中的鞭子就要照着季乾学身上打去。
季乾学躲开后紧紧抓着马鞭，两人僵持着。
突然，一阵嘶鸣声中，骑在马上的人调转方向，马儿扬起前蹄，季乾学不得不避让，眼睁睁看着他走向和上一世相同的方向，依旧朝着密林之处奔行。
站在原地的人，看着远方的背影，眸色更深。
——
果然，还是在同样的地方发现了季斐的身影。
只是这次没多久，季乾学就和成墨汇合，及时为季斐的伤势先做了处理。
“公子，这……”成墨吃惊，公子和二公子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第一眼他还以为是他们公子做的，以为要灭口了。
后来才知道是救人了。
可就算救了人怎么还是一副厌恶极了的样子。
季乾学没给他解释，径直吩咐：“不必问，你直接将人送去季相那里…不必遮掩什么。”
成墨虽然不明白，可还是依照吩咐办事。
季乾学却十分清楚，他不想让季斐好好活着，可也不想要他死，他死了惹来一堆麻烦事，故而他活着还有价值。
这次见了面，他都没理会受伤那人，直接敲晕了带走。
他曾经因为他的废话而动摇，现在不必了。
自然，季斐想要刺杀公主却未遂的事情他一概不知，也不必知道。
季斐上一世拼命不想要事情泄露，可根本不知道那所的公主根本就是太子设好的局，引他上当罢了。
而如今，太子没办法证明季斐的野心，也没办法说明自己暗杀大臣之子的缘由，只有事情闹大了才能保住季斐的命。
只是，这里是皇家林园。
季斐不能死，但太子必然不会让他完好无损的回去。
果然，季慎第一时间就恳请皇帝，借太医一用。
太子主动让季斐进他的帐中医治，此刻昏迷之中的季斐自然不知道这里将会留下什么。
账外，谢然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只嘲讽一笑。
又看向自己身边这人，挥退左右之人才说话。
“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你。”摄人的狐狸眼玩味的看着季乾学。
“我以为你会冷眼旁观，想不到竟会救他。”他继续道。
“臣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两人的目光都没看众人的方向。
“不，应该说，你是要忤逆我？”太子盯着季乾学，恨不得将他扒了皮。这个蠢货死就死了，非要大张旗鼓的在营地治伤，还是自己的地盘上。
“太子如何处置他都好。”季乾学看起来十分恭敬。
太子咬牙，这人还不能让他死，脏了自己的手，上上下下的人都在看着，可是不废他一条腿属实不解气。
“那个蠢货，留下他的命也好，生不如死的滋味更好受一点。”
谢然此刻像极了一个冷静的刽子手，可脸上却笑得灿烂：“季卿觉不觉得看着一个人慢慢受折磨死去才痛快。”
季乾学没回答，他比谁都清楚这种滋味。
恰好，这也是他所想。
他此刻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
“夫人，您怎么心不在焉。”念冬看着宁婉频频张望窗外，以为是担忧公子。
“没事，外面院子里没发生什么事情吗？”
晨起后知后觉，宁婉知道今日会出事，就是今天。
“一切如常。”
她总觉得惴惴不安，不是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而是对未知的恐惧，似乎有什麽是没有发现的。
也许是季乾学昨天的反常让她不安。
“出事了，主院那边匆匆忙忙的，好像是谁受了伤。”半夏向来性子活泼，这样的事情她总第一个知道。
“谁受伤了？”念冬有些放心不下，可别是他们大公子，要是出事了，夫人怎麽办？
宁婉此刻清楚，是季斐。
她静静等着命运的上演，上一次的她没能了解的一切，快要清楚了。
众人匆忙，宁婉却去了人迹稀少的另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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