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羽拉着云容章的胳膊走进了银纱楼。
楼门打开,她环顾四周。虽然她没去过其他的青楼,也不知道正常的青楼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是仍觉得这里到处透着诡异。
首先,这个地方的位置非常奇怪。和银纱楼离得很近的有两个地方,左边是守军军营,右边是乱葬岗。
此处看上去是达官显贵爱来的去处,那些守军并不是银纱楼的目标客人。守军更像是守卫着银纱楼,防止里面的人逃出——若有人逃出,便直接杀了,扔进一旁的乱葬岗。
另外,这里的门非常沉,是铁铸的,足有半尺厚。白濯羽内力过人,但推动这个门也花了一点力气。若是没习过武的普通人,根本推不开此门。那门口迎客的两个女子应该会武。
白濯羽此前没有见过这么厚重的门,哪怕是钱庄或者地牢的门都没有这么沉。
并且,她注意到银纱楼的窗户非常小,并且用铁条焊死。夜晚时楼中烛火通明,尚且能有些许光亮。等到白天,外面的阳光基本上照不进这处狭小逼仄的铁笼。
别说人顺着窗户离开,就连一只飞鸟想要进来都是难上加难。
她隐约感觉到,这处满载着欢声笑语的表面富丽堂皇的青楼,实际上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囚笼。
楼中一片灯火通明,浓郁的熏香和脂粉香气泼天地涌来,直冲入白濯羽的鼻腔。她的嗅觉异常敏感,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双手发软。
她不知为何,一时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两步,几乎摔倒。
她不自觉地向后一倒。云容章站在她身后,似乎本来想将她揽入怀中。但是他犹豫了一下,只伸出手去,远远地扶住白濯羽的肩膀,与她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当心,屏气凝神。这香有安眠之效。”云容章低声道。
“那你怎么没事?”白濯羽一边运功封住经脉,一边不满地问道。
“内力越强,受影响越重,我功力不如你。”云容章道,“此香若是常人闻了,能睡个好觉,一夜安眠。可若是习武之人长期闻此香,会耗蚀内力,几年之后便会经脉错乱,功力尽失。
白濯羽将经脉封锁后,果真感觉头脑清明,好了不少。
她暗暗思索,从这些诡异的地方来看,此处应该关着一位或者很多位江湖高手。
她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个地方她来对了。
二人刚一进门,那门口的两位姑娘便将大门关上。沉重的铁门缓缓合上,听不见一点声音。
四周一片嘈杂,在楼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形舞台,格外瞩目。围绕着舞台四周,坐着一群嬉笑喝酒的男子,看上去衣着华贵,尽是城中的高官。
他们吵吵嚷嚷着什么,兴致大发。白濯羽能从这些话中隐约听出“花魁娘子”几字。
在铺天盖地的浓香中,白濯羽找不到那栀子茉莉香,但是可以确定江冷音确实在此楼中。
此处危险万分,白濯羽心中不安。此处绝对不像是寻常玩乐之地,对她而言如刀棘剑丛。若是此地有埋伏,她二人此番便如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若是此处真的有落难的武林人被囚禁,她身为盟主,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
白濯羽是女子打扮,刚一进楼,众位女子和恩客便用好奇的目光对她上下打量,甚至有人窃窃私语。
一个接客的少女很快迎了出来,揽过二人的手,对二人笑道:“这位小娘子,你也是来参加花魁宴的?是陪着相公来的?”
云容章一言不发,在白濯羽身后,保持一个非常恰到好处的距离,脸上是一副惯常的漠然神色。
白濯羽心急,戳了戳他道:“问你话呢!相公!”
云容章见白濯羽靠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二人仍保持着很微妙的安全距离。任谁看都会觉得二人看上去不怎么熟的样子。
白濯羽不知道他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索性一使劲将他拽到自己怀中,对那少女笑道:“我相公正跟我闹别扭呢,别见怪。”
云容章被突然拉进白濯羽怀里,有些惊慌,深色的瞳孔放大了一瞬。
白濯羽感觉到他在自己怀中微微挣扎了两下,但是她死死搂着,不让他挣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接触死人,云容章的身体有些冷。白濯羽索性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固定在自己怀里。
云容章正不知所措之时,白濯羽突然用了一种甜得发腻的语气,扯着他的手道:“相公——奴家知道错了,我都答应你来这儿了,你就别生气了。”
白濯羽一边故作可怜状,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她伏在云容章耳边,低声道:“师兄,好师兄,你配合配合我。”
“嗯。”云容章被白濯羽紧紧抱着,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他点头,算是同意。
那来迎接她二人的少女脸上仍然挂着笑道:“那二位看看哪位姑娘合您心意?”
云容章仍不言,白濯羽暗暗掐了他胳膊一把。云容章咬了咬牙,摇头道:“没有。”
“公子看不上寻常的姑娘,看来是为花魁娘子而来?”少女眉头一扬,抿嘴一笑。
白濯羽正愁下不来台,听闻此言,连忙点头道:“是呢是呢。我们夫妻二人是从西原郡远道而来,就为了一睹花魁娘子真容!”
“正是。”云容章虽然口上说着是,但站得笔直,一身正气,刚正不阿。
“那二位倒是来对了。”少女笑道,“花魁姐姐来到银纱楼一年,无人能睹其真容。今日她要登台献唱,全城的恩客都受到了邀请。不过二位是第一次来,不像其他大人都是熟人,要想与花魁姐姐见面,不知二位可有诚心?”
云容章正色道:“我们二位很有诚心,对花魁姑娘也仰慕许久。”
白濯羽在一旁点头称是。
“二位可要想好了,寻常人可没那么容易见到她的真容——得付出些代价才行。二位真的想好了?这是最后的机会,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少女脸上仍然是那礼貌的笑,语气中却带着些许危险的意味。
“来都来了,哪有中途离开之理?”白濯羽故意贴近了云容章,倚在他肩膀上,故作亲昵道,“相公,你也看看,我和那花魁娘子谁更美?”
“那便是最好了。”那少女笑着,为二人一人倒了一杯酒,脸上的神情不怀好意。
二人接过酒杯,对视了一眼,警惕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杯中的酒没有颜色,清澈透明,装在小巧的玉杯之中,玲珑剔透,散发着清冽的酒香。
任何一个江湖人,下山前要学的最基本的一课就是,不能乱喝陌生人给的东西。
白濯羽死死地盯着那酒杯看,一时之间想起了师父给自己讲过的江湖恐怖传说。
什么绝顶剑道宗师误喝歹人毒药一夜之间武功全失;什么门派掌门惨遭下毒睁开眼睛变成药人;什么少年学子被灌毒药发现自己醒来变成小孩……
她一时之间毛骨悚然,恐惧地咽了咽口水。
“这就是‘代价’?”白濯羽强压住内心的不安,用开玩笑的口吻道。
少女不置可否,却笑着反问道:“姑娘觉得呢?”
白濯羽犹豫着,那少女便作势要将酒收回,对二人道:“我见您二位并无面见花魁娘子的诚心,请离开吧。”
就在此时,只见云容章谨慎地盯着那杯酒,没有犹豫便一饮而尽。还没等白濯羽反应过来,云容章便又抢了第二杯,同样一饮而尽。
白濯羽目瞪口呆,来不及阻止。
“你疯了!”白濯羽双目圆睁,又急又气,低声道。
但云容章给她递了个眼神,耳语道:“无毒。”
白濯羽气笑了,也耳语道:“你玩以身试毒?要是真有毒怎么办?”
“至少死的不是你。”云容章道,脸上那惯常平静的神色此时让人恼怒万分。
“你——”白濯羽有些恼怒,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少女眼见二人将酒喝完,脸上喜不自胜,露出一副计谋得逞了的阴险笑容。
白濯羽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后背冷汗直冒。她一边恐惧地看着云容章,担心他突然毒发;一边暗暗从怀中摸刀,想着如何逃离此处。
“你要是真中毒了,我肯定想办法救你。”白濯羽左手死死攥着云容章的手腕,右手已经摸上了刀柄。
“我若死了,你不正好去遗珠城?还少了个绊脚石。”云容章浅笑道,露出一副隔岸观火的神色,轻声道。
“闭嘴!”白濯羽恼怒道,狠狠给了他后背一掌。
那少女看着二人打情骂俏,笑得更加开心。
她露出一副难以收敛、不加掩饰的“哈哈你们中了我奸计了”的得意神色,皮笑肉不笑地劝止二人道:“二位可知,你们刚刚喝的是什么酒?”
“什么酒!”白濯羽急问道。她已经没有伪装的心思,刀在鞘中即将抽出。
“刚刚那杯酒,名叫宫廷玉液酒,一百八十两纹银一杯。”少女笑道,“刚刚这位公子喝了两杯,共计三百六十两纹银。”
白濯羽云容章二人皆是一愣,如遭雷击。
“都说了嘛,要想面见花魁娘子,总得付出点代价的。”少女笑得万分灿烂,“——您二位是花银票还是付现银?”
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这酒怎么样
听我跟你吹
小女孩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她只是想给自己的酒冲销量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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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宫廷玉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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