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一切事情都处理完毕以后,志愿者们都回到各自的房间里休息去了。为了不占用救助站的空间和资源,大家都住在飞船上。
方彻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了靠坐在走廊的墙边喝酒的伊万诺维奇。
“伊万·伊万诺维奇教官。”方彻对他说,“这么晚了,您不回房间休息吗?”
伊万诺维奇闻声,抬头看向他:“是你啊。你们的文教官在房间里睡觉,我回去喝酒会打扰到他。”
方彻:“……其实您也可以去餐厅喝的。”
“算了。”伊万诺维奇站起来,“方彻,你的名字寓意很好——方正不阿,通天彻地。
“你很像一个人。”
“谁?”方彻下意识问。
问完他就后悔了。伊万诺维奇是星联邦人,他说的那个和自己很像的人,大概率也是个星联邦人,就算问出了对方的名字,自己应该也是不认识的。
伊万诺维奇答:“我爱的人。”
方彻:……?
这人啥意思???
“他曾经是我的同事。”伊万诺维奇补充道,“可是后来殉职了。”
意识到男人不是在调戏自己,是现实中真的存在这么个人后,方彻松了口气,安慰他:“请节哀。”
“你想听我说说他的事么?”伊万诺维奇问。
方彻:“如果您愿意告诉我的话。”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说:“我爱的那个人,死于黄金海盗团之手。”
方彻微怔。
“后来,我为了替他报仇,只身一人潜入黄金舰,屠了将近一半的黄金海盗。”伊万诺维奇道。
方彻意识到了什么:“只身一人潜入黄金舰……等等,教官,您该不会就是那个把封语轩从黄金海盗团手中救下来的‘星联邦超人’吧?!”
原来是他!难怪这个人那么强,毕竟他可是仅凭一己之力就重创了整个黄金海盗团,最后还成功全身而退了的星际传奇人物!
“原来大家是这么看待我的吗?”男人莞尔,接着却说,“但我并不是什么超人,我曾经罪过犯。
“我单独潜入黄金舰的行为,事先并没有向上级汇报,也没有得到上级的批准,所以,我是擅自离队单独行动的。回到星联邦后,我因违反职责罪,蹲了一年的监狱。”
方彻难以置信:“但是,您除掉了很多星际海盗……”
“一码事归一码事。”伊万诺维奇平静地说,“星联邦是法制社会,功不抵过、过不掩功,功与过是两个独立的概念,不能互相混淆,我杀星际海盗维护了宇宙和平,不能直接抵消掉我擅离职守的错误。表彰功劳的同时也要毫不客气地指出存在的错误,只有这样才能算实事求是。
“所以,我坐牢并不冤枉。”
方彻想了想,表示赞同:“有道理。”
伊万诺维奇接着说:“我们的总统雷申科曾对我说过,星际海盗产生与存续的背后,往往得到了贵族集团的支持,而贵族存在的根源,是由于国家生产力的落后。因此像我们星联邦这样的国家,就没有滋生星际海盗的条件。
“然而,我们却也受到了诞生自其他国家的星际海盗的威胁,所以我们也得去应对他们。
“但只杀星际海盗是不行的,想要根除掉他们,唯一办法只有消灭贵族,把剥削与压迫彻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方彻:“您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男人笑了笑,他湛蓝的双瞳在夜间灿若繁星,“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来救灾,是希望你们的国家变得越来越好,变得不再产生星际海盗,不再让星际海盗外溢到星联邦,避免我爱的人最后的悲剧在我的其他同胞身上重演。
“只有周边国家全都强大稳定了,我们星联邦才能真正获得安全……归根结底,我这么做还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
“哈,我可真是个自私的人。”
方彻深呼吸,摇头:“不,您的确是个无私的人,只是您同时也很现实。
“我为您的爱人的遭遇感到痛心与愧疚。”
“他不是我的爱人,是我爱的人。”伊万诺维奇纠正,“因为我不确定他是否也爱着我。”
而且是再也无法确定了。
……
告别了伊万诺维奇,方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男人要说自己很像他爱的人?
不过方彻也没有细想,只当男人是想随便找个话题打开话匣子,跟自己聊一会儿,便将这个疑问抛之脑后,回宿舍洗澡休息去了。
方彻从浴室中走出来,看到穆亦冬正躺在靠近舷窗的那张床上,戴着耳机听歌。
青年用毛巾随意擦了擦自己漂亮的酒红色长发,走过去问床上的人:“在听什么歌?”
“宁祺·艾利斯特尔的。”穆亦冬回答。
宁祺·艾利斯特尔,一位对于星联邦如今的强大有着非常重要的贡献的人物,其经历中的传奇色彩一点也不逊于亚历珊德菈·瓦西连科。
星联邦的国歌是他写的,情报局是他建立的,三进制超级计算机是他发明的,建设遍布全国的大型运输网络的构想也是他率先提出来的……
如此硬核的一个人,大学时所学的专业却是音乐。编曲一直都是宁祺的第一爱好,他此生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电子音乐制作人,给游戏公司写歌,他生前编写了很多首歌曲,最后却为了国家的利益,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个人的追求,投身于强国建设中。
有人曾问过宁祺是否后悔,对此,他的回答是:“从未后悔。
“我并不认为我个人的追求与国家整体的利益是冲突的,倒不如说一个强大稳定的国家,才是支撑我实现个人追求的基石。不然我要是活在连饭都吃不饱的国家里,哪还有什么条件去写歌?
“唯一遗憾的是,我这辈子估计是看不到全国大型运输网络的建成了。”
他确实没有看到,因为最后他为了拯救锡尔弗星,与爱人阿纳托利一起牺牲了。
宁祺美得摄人心魄,头发红似赤焰,一双如沙弗莱石般迷人的绿色眼眸中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比现在银幕上所有的偶像明星还要漂亮夺目得多。
一些星联邦人为了纪念他,给他建立了一个专属网站,收集他写过的音乐上传上去。在那个网站上,有的人给他做MV和动画,有的人为他画图写文,也有人以他为主角制作小游戏……甚至还有人模仿他的曲风创作音乐,然后署名“宁祺·艾利斯特尔”,当做是他生命的延续,以此来纪念这个人。
宁祺,星联邦公认的超一线巨星,哪怕他早就已经死了两千多年,但在娱乐领域,他的人气至今依旧无人能敌。
而且他的作曲水平也很高,风格还特别前卫。穆亦冬正在听的这首歌是宁祺本人写的一首纯音乐,风格偏向蒸汽波,节奏轻快,听着光怪陆离,令人着迷。
“原来是这首啊。”方彻说,随后他问,“你喜欢宁祺·艾利斯特尔吗?”
穆亦冬点头:“喜欢。”
“我也喜欢。”方彻笑道,“我们的爱好可真相似。”
穆亦冬摘下一只耳机递给方彻,邀请他跟自己一起听歌。
方彻接过耳机戴上,自然而然地爬到白发青年的床上,在他的身边躺下,与他一起看终端屏幕上播放的歌曲MV。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不知听了多少首关于宁祺的歌、看了多少个关于他的MV,在这张专辑的最后一首歌的MV播放完毕以后,穆亦冬看向方彻。
他看到,对方已经躺在自己身旁睡着了,呼吸起伏规律而宁静。
穆亦冬小心翼翼地取下了戴在方彻耳朵上的耳机,轻轻替他盖好被子,随后自己去到另一张原本属于方彻的床上,关好灯躺下睡去。
……
不久前,希德维耶尔申请从B-01星军部调到了B-03星军部,加入了军部的救灾队伍中,这支队伍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前往格霖村救灾。
希德维耶尔不知道,那里是他前世牺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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