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滴滴滴———
一阵刺耳的声音萦绕耳边。
电流声过，躯体慢慢恢复知觉，手指微动。
眼皮重似千斤，怎么也睁不开。
林生耳边传来一道嚣张的男声，语气中带着怒意，“叶少将，你难道为了区区一个平民要与整个神庭为敌吗？”
另外一个男人的低沉声音传来，“神侍长，不管他是否是您所说的区区一介平民，只要他并未被虫族寄生，就还是联邦公民，就不应受神庭的审判，今天只要我叶言在此，我看谁敢处决他！”
“叶言，您身后的第一军团可知晓此事？！”
“守卫每一位联邦公民，是军人的职责。”
“叶某问心无愧。”
砰——
门被摔的一声巨响，林生感觉耳边恢复安静，只有仪器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不一会儿，门再次被打开，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有人缓缓走进，掀开了他的眼皮。
冰冷的仪器他身上扫视。
林生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
“联邦新闻报道：此次灾难，平民窟遇难者共计45399人，目前已处理完毕，请各位居民放心，若是发现异常，请尽快拨打警局电话......”
是联邦新闻播报的声音。
“平民窟在这一次虫族入侵中，就活下来这么一个，哎......”
一声长长叹息，颇有些许怜悯之意。
另外一个压低了声音，“刚刚来了一队神庭的神侍者，要处决此人，是第一军团叶言少将的下属的拿枪顶着对方走出了病房，才护下来的。”
“若是此人真的是完美寄生者，我们岂不是都完蛋了？”
“害！放心吧，光是抽血都抽了不下二十次，要是真的是虫，神侍者也不会理虚被人顶着枪溜了。”
“那平民窟呢？”
“哪里还有平民窟，早就夷为一片平地了，为了保障中央城的安全，45399寄生者先是被神侍者枪决，半个神庭的人在6月25号当夜调往平民窟，一整夜都听得到枪响，能量枪都差点打报废。”
“事后为了避免漏网之虫逃窜，全部寄生的尸体随着烈火全部化成灰烬，短短两天，连带着楼都化成灰烬。”
“仅仅两天，可真够迅速的。只是这么多人，太惨了！”
“你傻啦，那可是虫子，不是人，况且就算是人又如何。”声音放的更低，后面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这些平民完了......还有其他星球来的平民.....反正轮不到咱们。”
“也是，反正有圣主在，虫子不敢冒犯中央星。”
“伟大的圣主，请再次庇佑我等。”
声音渐渐远去。
哒，哒，哒......
永不停歇的脚步声，跨上一个个台阶。
又做梦了。
白玉的台阶旁，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周围的白雾更加浓烈。
连阶梯尽头浓雾都被笼罩，甚至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穹都消失不见。
整片天地，混沌一体。
唯余林生一人，蝺蝺独行。
而他被束缚在此处，似乎过了亿万年之久。
天地间，混沌一片。
这是哪里？
红缨枪出，金光乍现。
阶梯旁全是一排一排的白玉棺材，而林生的旁边竟然悬浮着两个星际冷冻仓。
里面的人，赫然是化为灰烬的年轻版老瞎子？！！
林生使劲拍着冷冻仓。
里面的人一动不动。
雾气渐渐缠绕上林生的身躯。
如蛆附骨，散不去。
光逐渐消散。
老瞎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里面的是谁？
他又为何年轻这么多？
啊——！
林生忽然惊醒坐起，猛地睁开了眼。
吓了穿着白大褂的两位医生一跳。
“卧槽！”
一名矮个子医生扶着床沿，差点瘫软在地。
另外一个高个子医生心有余悸的戳了戳林生的手臂，“醒了？”
林生环顾四周，沙哑的声音说道，“妞妞呢？”
两人齐刷刷的摇摇头。
什么妞不妞的。
他们不清楚。
林生一把死死抓住近侧人的手臂。
高个子医生吓得连连后退，明明瘦弱的双手，可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干什么？！”
林生额间一片冷汗，他稳了稳心神，松开了手，有些歉意道：“抱歉，是我太过着急，不过我之前怀里的小女孩，请问您是否有见过？”
“没有。”
两个医生逃命般的离开了病房，连门都来不及关。
林生迷茫的看着白茫茫的墙。
妞妞也不在了。
整个平民窟就剩下自己了？！
滴滴作响的医疗仪器，和旁边高级的治疗仓，陌生的一切。
林生一阵恍惚。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下了床。
当着所有人的面，光明正大的走出了医院。
无数的人从他身侧路过，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他像是一缕逝去的幽魂，游离在人世间。
寻找着最终的归宿。
......
此刻，第一军团办公室。
叶言拿着林生新出炉的调查资料，皱起了眉。
这林生即使是平民，好歹也在联邦生活了即将十六年，可档案里关于他个人信息记录少之又少。
档案里面除了满篇的救济中心日常虫族排查记录外，连精神力测试记录都是在近两年军校测试记录里面才有的。
而寻常的联邦的平民享受生育免费的医疗服务。
每个新生儿从医院出生起，便要做精神力检测。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一个身穿军装的男子走了进来，“叶少将，神庭发来简讯。”
叶言冷哼，“不必理会。”
他放下手中的纸张，“林生为何没有被军校录取？”
即使他是平民，凭借精神力等级，军校不会拒之门外。
男子有片刻迷茫，似乎在想谁是林生，“他的眼有问题，过了黄昏，几近失明。”
叶言点点头，可让他不解的是：A 的级精神力，就算没有录取军校，也不该如此寂寂无名。
早在星际之前，人类开始进化，觉醒了精神力。
而精神力被联邦划分成五个等级。
基础的D级，似杯盏水，少的可怜，寻常的联邦平民便是D级，基本与常人无异。
C级精神力，似池中水，可使用联邦大部分精密的仪器，比如救助中心识别虫族的仪器。
B级精神力，似湖中水，可抵御最低劣的虫族，所谓的大头虫，联邦的军队参军标准便是此。
A级精神力，似川流水，绵延不息，基本上联邦的上等地位，是驾驭机甲这种庞然大物的门槛。
S级精神力，似海洋之渊，浩瀚无穷，亿万挑一，目前联邦唯一的公布于世的S级便是第一军团的元帅。
至于身为人族目前最大的敌人虫母，精神力差半步便可成神一般的存在。
而林生，就算进不去军校，也不会落魄于此。
可这么些年，联邦唯一一个平民窟的高等级精神力，在信息快速流转的星网，这么大的爆点，却没有溅起半点水花？
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叶言看着纸上的林生二字，陷入沉思。
这倒不失一个好苗子。
出生平民，精神力级别高，对虫族有天然的仇恨，若加以引导，定是一把好刀。
眼盲，是小事儿。
光脑响起，叶言接起，“你好，第一军团叶言。”
“叶少将，人不见了。”对面传来急切的声音。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叶言皱眉。
对面语塞。
他该怎么说。
说那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星际医院？
还是说大家不约而同，视而不见的看着他离去！
看着监控显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画面中真的是自己吗？
那么大的一个人，从身边路过，医院三番五次强调的重点观察人物，就这么溜了？！
叶言听见对面的沉默，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随即吩咐，“我马上到。”
.......
林生跌跌撞撞走到东路的尽头。
原本破烂矮小的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被推平的一片地，黑漆漆的石砖上残留着大火过后的黑色渣渣。
林生怔怔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平民窟。
什么都没有了————？！
微风吹起他的衣角。
慢慢化作白雾笼罩。
黑夜降临。
眼前的白雾凝聚成一道白色的躯体。
“林生？”
白衣在黑夜里格外亮眼，冰冷的枪口，抵在了林生的心口。
林生站着一动不动，丝毫不在意死亡的降临。
他的身上此刻带着平民窟人人都有的死感。
平民窟的最后一个幸存者，也即将踏入归途。
白袍笼罩了他的身躯，看不见神色，两人虚虚的对视。
是那日的神侍者！
枪口用力，带着精神力的威压，逼迫着林生低头。
林生的脸色迅速苍白。
豆大的冷汗划过棱角分明的下巴，一颗颗的滴落在地上。
高端的猎人，玩弄眼前的猎物，看着它在笼中垂死挣扎。
低沉的嗓音从白袍中传来，“我以神庭的名义，射杀你。”
“林生，你可有异议？”
“要杀就杀，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林生淡淡的语气在风中散去，“我虽不知为何你一定要杀了我，但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死，乃是天命。”
天命？林生不解，究竟何为天命？
45399的平民都死在他们这些所谓神侍者的枪下，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在这些人看来是天命，何其可笑？
他被压得直不起身，可腿依旧没有弯下半分。
透过白袍，空洞的眼仿佛看见了面前人灵魂中的戏谑。
平民窟遇难者共计45399人。
差个林生，凑个整。
王大妈死了。
老瞎子也死了。
连妞妞也难逃一劫。
死在了6月26日这一天。
上天仿佛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为何偏偏是这一天？！
压抑这么久的林生，此刻内心是无尽的绝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世间唯余一人的孤独苦涩感，他忍不了，想要找人述说，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化作一声苦涩的轻笑。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他——是平民窟的唯一幸存者。
林生内心涌现强烈的恨意。
风不知从何处起——
吹的林生的身上蓝色条纹的病人服猎猎作响，他瘦弱的身躯在风中显得格外孤独。
白袍人冷哼，“低劣的种族终将被覆灭。”
言语中全是不屑，一个劣等种族而已。
低劣？！
它一个臭虫，能高尚到哪里去？
眼前这个怪物，不过是披上一层外皮，借以神明的名义，为虎作伥。
它就如此笃定，星际的所有人便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不成！
林生此刻他的眼前模糊一片，黑夜让他看不清。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弯曲的站在那里，年纪轻轻，倒修的一身傲骨。
“天命？”少年独特的嗓音在黑夜中响起，“人定胜天，我不信命，也不信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若是天命不可逆，那他今日便逆了这所谓的天，所谓的命。
林生顶着巨大的精神力压迫，缓缓站直，他伸手握住冰冷的枪口，在白袍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坚不可摧的能量枪化为灰烬。
一股暖流充盈整个冰冷的身躯。
就像是春风化雨般，万物初生。
朝阳升起，天地万物尽在他的掌握中。
意念起，黑眸如同旋涡，慢慢凝聚……
瞬间风歇，世间万物静止。
眼前的白袍人如雕塑般凝固。
一股暴烈的力量从林生的身体迸发，炙热充斥着他全身，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于是，伴随着夏夜的微风.....
漆黑的天从平民窟的遗址，缓缓升起一轮红日。
刹那间，光破开黑暗！
黑夜被点燃。
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低低的神呓。
“灭。”
呼———
风吹过，白袍人瞬间化作灰烬。
随风而散！
[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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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神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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