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全部被拉上了,房间里昏昏暗暗,分不清白天黑暗。
林爻坐在床上,带着刚刚醒来的迷茫,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段梦里有绵长的绝望与思念。
林爻本能的不想去回忆梦里有什么,只是目光呆愣的坐着。
环顾房间,床头柜是和十八岁的张浔晏一起在北方一座小城的合照,两个少年在照片里笑的像个傻子。矮一点的那个比着剪刀手对着镜头傻笑,高个子的少年紧紧拉着矮个子的手,手臂上的青筋隐隐可见,笑得灿烂极了,像是终于得了觊觎了很多很多年宝贝。
就这样静静看了照片很久,林爻突然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流过。
他伸出手一摸,他怎么哭了。
瞳孔慢慢地聚焦,口中没有思考的吐出了三个字。
“张浔晏。”声音沙哑近乎破音,林爻自己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恍惚间,张浔晏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皱着眉头看着坐在床上的林爻。
那副样子和从前有一回,张浔晏去外地参加竞赛连夜赶回来后,发现林爻发烧在家的表情一毛一样,连衣服都穿的一样。
张浔晏声音看似清冷实则温柔地对林爻说道,“去客厅倒一杯温水,小口小口慢慢喝。”
“张浔晏,你为什么不给我倒?”
随后又喃喃自语道,“张浔晏,我好想你。”不知道为什么林爻伸手想要摸一摸张浔晏的脸。
张浔晏撇过头,躲开了林爻的手。
林爻瞬间红了眼眶,林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
张浔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神色温柔地能滴出水的看着林爻,“小乖,先起床,去喝水好不好。”
林爻被张浔晏的美色蛊惑,点了点头,准备自己去倒水。
脚刚刚触地,刚用力,眼前一花,身体就不由一软,没有一点力气,又摔在了床上。
而张浔晏就静静在床边目光关切地只是看着。
林爻有些嗔怪地看了张浔晏一眼,但是张浔晏只是温柔地看着他。
房间里的暖气静静地运作着,角落里一双眼缠绵地流连在林爻的身上。看见老婆和不知道什么东西说话,神色怨毒。
林爻似乎也隐隐感受到了注视,身体不由一颤。
努力站稳,林爻打开房间的门,客厅里的阳光亮的他睁不开眼,空气中也扬起了灰尘,和卧室的空气质量和卫生状况形成了强烈反差。
积灰的地板上可见一串从屋门到卧室的脚印,是林爻的脚印。
张浔晏的房子发生了什么,怎么脏成这样。林爻想。
打开冰箱,从前常年堆着食材的冰箱只看到几瓶矿泉水。林爻有些担心地看了下保质期,好像是自己昨天带回来的,不由松了一口气。
打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了水。
目光突然扫到客厅桌上的黑色盒子,赫然贴着张浔晏的照片,和几行小字——张浔晏5106.1.14-5124..9.1。
梦总是突然醒了。
他的爱人已经去世了,死在了18岁的盛夏,一个寻常不过的早晨,打开门,再也找不到他的爱人。
手上的水摔在了地上,水瓶里的水流了出来,冲刷着地上的灰尘。
房间里张浔晏依旧站在那里,好奇的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目光一一扫过房间。
床前的书桌-书桌上的柜子上摆着张浔晏和林爻从小到大的很多张照片和林爻送给张浔晏的很多礼物;装满书的书柜里的最容易被忽视的最后一排上,是几本关于同性恋的书;阳台上装了一个小桌子,角落里放了两张小凳子,夏天的时候会有两个人坐在那看星星,也许傍着晚风一个蓝色小风扇会对着他们徐徐地吹......
属于张浔晏的房间里无一不留有与林爻有关的回忆。
林爻颤抖地推开房间的门,看见了张浔晏,他伸出手想去触摸,又颤抖地缩了回去。他怕梦会彻底醒,幻觉会散。
林爻有些同手同脚走到床边,跌坐到了床上。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早上。
很平常的一天,风和日丽过了头,刚刚结束了一段的长达一个多月的旅程不久。从床上醒来,林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懒散的过头了,伸手捞过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林爻坐了起来,发了会呆,便飞快的下了床,冲进浴室,刷牙洗脸,整理了一下头发。镜子里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他先是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又垮下脸做了一个鬼脸。
想到张浔晏昨天说今天要提前学习,他就高兴不起来。怎么能这样呢,他才刚刚放假,整个高中就没放过一个整假,好不容易挨到高考完,而且到底谁家恋人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每天学习的呀。林爻有些埋怨的想。
林爻打开衣柜,思考今天穿什么,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烦恼,他和张浔晏在一起后,莫名其妙总是有些不自在,在意自己从头到脚的一切,大到穿衣打扮,小到一颦一笑。
对着自己衣柜发了一会的呆,里面不知不觉就堆赞了很多张浔晏的衣服,黑白灰的衣服和另一边朱橙青白各系颜色衣服形成了鲜明对比。林爻看着这一幕,明明好像什么也没想,却忍不住一个人在房间里笑弯了腰,阳光下,细小的尘埃起起伏伏,合着林爻的哼哼唧唧的笑声和一声的天哪。
林爻忍不住对着衣柜,选择了一个好的角度构图,拍好了发给了张浔晏看。“宝宝,怎么可以怎么搞笑。我们可真是个性各自鲜明啊。哈哈哈哈哈。”
林爻没像往常大部分情况里一样马上收到张浔晏的消息,没太在意,忍不住给手机插上了充电头,继续选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了。
一百度电的手机,出门的时候捞上柜子上的钥匙,出门了。两室一厅的屋子里静无一人。
没一会,开门的声音响起,林爻打开门,拖了鞋就往卧室里走了进去,拿上了耳机。
本来想到小区外早餐店买早午餐,但是还是没克制住每天要和张浔晏一起行动的习惯,上楼准备找张浔晏一切出门,虽然张浔晏很可能早就吃过早餐了,但是林爻还是上去了,他知道张浔晏会惯着他的。
林爻探头探脑的走进房子,冷色调的装修,却在各种细节里藏着暖意,没看到张浔晏人,林爻没有着急给张浔晏打电话,而是走进张浔晏的房间,在他书桌上堆放的书下果然放着一张小纸条,字迹龙飞凤舞,很凌厉的收笔,但结构却是规矩的,上面写着出门买饭,双人份。
林爻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哦了一声,他有些想张浔晏了。
林爻打开抽屉,拿出了一只红笔,写了两个字,已阅。明明是同一个老师教的字,林爻的字却是秀气漂亮的。
“好的,圆圆今天早上吃什么”“刚刚跑完步,没看到消息,所以现在才回。”“是很好笑,不知道怎么就在你那里屯了那么多衣服了。”张浔晏的消息一条一条的蹦了出来,手机在口袋里一震一震的。
林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回张浔晏的消息。他没有察觉到,收到张浔晏消息的时候,自己就忍不住咧着嘴开始笑,漂亮的眼睛弯弯的。
一晚上没见到张浔晏了,想抱抱他了。
“就是屯了这么多衣服了呀,你这里肯定也有超级多我的衣服了。”林爻给张浔晏发。
宜安的老城区很有小镇的特色,楼都不高,很多都是上面是三四层高的民居去,下面是店铺。林爻和张浔晏的高中就是在附近一所重点中学就读的。弯弯绕绕的巷子里面有一家店的饭菜,很得林爻欢心。
买完和林爻的午饭的张浔晏路过了一家花店,花店外面没摆什么花,里面也没有堆满了花,桶和架子呈L型放置,放了些花。粉的,白的,紫的,在这个盛夏开的热烈,像他的爱人一样。老板娘在桌子旁边修剪花枝,眉目温柔。
张浔晏想给林爻送花,少年的盛夏应该有很多鲜花与爱。林爻总说张浔晏是一个很适合被送花的人。花和他一起,很美。可张浔晏觉得林爻本身就是一切美好,就是一朵美好至极,热烈不已的花。
张浔晏推开店门,老板娘看了他一眼问:“自己挑吗还是买成品?”
“想自己挑。”“行,一些花在后面的冰柜里面,你自己看。”说完也不管张浔晏了,进行专注的修剪着手下的花了。张浔晏仔细选了自己想要的花,林爻偏爱月季,各种颜色都爱,每次送花他总是少不了月季,偏爱送粉红的月季,林爻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不仅要给那个人他想要的,还有把一切自己觉得好的美的都给那个他喜欢的人。
被张浔晏选择的月季是浅橙色的。单手抱着一大束的鲜花,另一只手提着装着饭菜的保温婉,张浔晏离开了花店。林爻真的非常喜欢看张浔晏收到花的时候开心是样子。张浔晏虽然看起来很冷,有点点凶,剑云斜飞的眉,一双深邃的眼眸,薄薄的唇,亲上去是软的,笑起来是甜的,林爻很喜欢。而爱人的心又总是相互的。
老城区离小区还是有些远,张浔晏叫了辆车,司机把车停在了对面马路。
正是红灯,早上人很少,车也很少,一个十一二岁样子的小男孩和他一起在等绿灯。
一会,红灯变成黄灯了,风过林稍,阳光也过树稍。
绿灯了,张浔晏和小女孩一起走上了斑马线,他抱着花,嗅到了淡淡的轻香,又忍不住想起来自己的恋人。
一辆快速行驶的汽车冲上了人行道,张浔晏推开了小女孩,花摔到了地上。淡黄的月季染上了血色。
一个慌张急了的妇女,还穿着家居服,拖着拖鞋,急匆匆的跑进了医院,看到轻伤的女儿时,劫后余生般得抱着女儿大哭了起来。
听到张浔晏出事了的消息的那一刻,林爻浑身发冷,一下好像失去了所以力气,也呼吸不上来,有种不在世界之上的不真实感。直到手术室外等到最后一抹夕阳消失,直到手术灯灭,直到被通知抢救无效死亡,直到看到张浔晏冰冷的尸体,他就这样突然的失去了自己的爱人。那一天,有一位无助的母亲失而复得,而他的爱人却被弄丢了。
张浔晏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亲属了,母亲早逝,父亲和哥哥在一场飞机事故中遇险身亡。林爻只能平静的奔走于医院,警局和殡仪馆之间,尸检,开证明,销户,火化,最后抱着沉甸甸的骨灰盒回家。到家的那一刻,林爻意识到原来处理张浔晏死亡这件事的最后一步是回家啊。
张浔晏离开了,而林爻像得一种发呆的病,总是一个人在张浔晏的房间里枯坐着渡过一整天,像一朵快要枯萎的花。
直到妈妈打开久久封闭的房门,轻轻地把林爻搂近了怀里,轻颤着哭。这位母亲还没来得及完全接受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就要骤然面对自己失去恋人绝望的孩子,她只能轻轻的抱着被自己因为事业疏忽已久的孩子一遍一遍的安慰,内疚,心疼,难过涌上她的心头。林爻终于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到近乎呕吐。
林爻休学了一年,一天风和日丽的早上,一个人离开了宜安,继续那场和张浔晏未来得及完成的旅行计划。
从回忆里挣脱,看到久未谋面的爱人,即使分别以经年,林爻还是泪留满面了。
时间治不好一切。
张浔晏:魔镜魔镜,谁才是是林爻的爱人?
魔镜:是你,我的主人,你才是林先生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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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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