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伯爵的未婚妻是个身材圆润的女子,对于白幼瘦的时代审美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娇憨可爱,一看便是被富养长大的小女儿。
希尔里余光频繁地带过舞池,闻是非用日暮挡住视线,小声抱怨:“怎么老是看我啊。”
“我可以杀了她。”日暮很平淡道。
闻是非两眼一瞪:“呸呸,你满脑子只会杀人。”
“......”日暮觉得库朗克反应很奇特,通常这时候,他早该掀桌子走人了。
闻是非说:“要杀也不是杀小姐姐,她没做错什么。”
“你想要罗斯的命吗?”日暮又问。
闻是非掀起眼皮,忽地笑了:“你敢吗?”
“不是什么难事。”
日暮的目光如鹰隼一般,当即寻找罗斯的方位,好像只要雇主一声令下,他真可以于众目睽睽下咬断罗斯的脖颈,不在意捅下多大的篓子。
闻是非乐不可支,抿了一口果酒:“真是条好狗。”
如果不是系统提醒过不可以擅自ooc,他还真想试试让日暮大闹一场,今晚就在卫兵云集的贵族婚宴上被击杀,提前完成任务。
为什么不呢?闻是非有点搞不懂卡夏,明明擅长为非作歹,按他性格来说也应该会让日暮这样做。
但系统说,卡夏绝对不会这样做。
难不成他身上还有点狗屁荣誉感,不想让老家主和大哥陷入为难?他可不像是会为家族考虑的人。
闻是非觉得晚宴后半程变得没意思,钢琴师开始演奏,名媛与绅士们摇曳进舞池,空气中有挥不去的香粉味。
古典钢琴曲优雅肃穆,不如唢呐琵琶来的喜庆,他出神地想。
没有手机的世界,实在太无聊了。
闻是非兴致缺缺走出了教堂,到外面的小花园里坐着,月光在他眉梢点上一层皎洁。
他从系统面板摸出爷爷的唢呐。
那唢呐是桃木的,干这行忌讳多,辟邪总没错。
如果蒲玉没死,这会儿他应该正在享受假期。他约了改装义肢的机械师,打算在腿上装两条赛博灯带,这样踹蒲玉的时候会更炫酷。
“这是什么?”身后突然出声。
闻是非并不意外,毕竟日暮是卡夏的贴身杀手,走哪跟哪的一条忠犬。
他没回答问题,饶有兴致反问:“如果我以后没有佣金付给你了,你还会在吗。”
“不会。”日暮的回答很诚实。
他的音色和蒲玉一样冷,棱角也如出一辙的凉薄,不愧是同根同源。
闻是非没去看他,随意道:“我就知道。”
日暮忽然警惕回头,手伸进西装内侧,摸他那把从不离身的蝴蝶刀。
“怎么?”闻是非仰头眨眼,神态散漫慵懒。
日暮压低声音:“有人跟踪你,四个高手。”
闻是非一哂,似笑非笑收回目光。错啦,是跟踪你。
看来罗斯已经成功上钩。
这时他才大发慈悲回答了日暮最初的问题:“这个叫唢呐,听说过么?”
“暗器?”日暮蹙眉。
“乐器。”
日暮不明所以:“?”
闻是非不介意向全世界介绍老祖宗的智慧,卡夏有没有家族荣誉感不知道,反正他有,他走哪都是行走的民乐宣传大使。
闻是非站起身,习惯性调整了腹内呼吸。
有些悲催的发现,这副病秧子身体气息很不匀称,玩管乐都费劲。
日暮看到库朗克将一枚奇怪的东西放进了嘴里,像含了一颗糖果。
对上日暮的疑惑,闻是非有种不可名状的得意,毕竟这种表情蒲玉可不会有,蒲玉只会盛气凌人,用讨厌的舌头淡淡吐出一句:“只会用简谱的单细胞生物。”
闻是非化好哨片从嘴中取出,按在唢呐的气盘顶端,说:“这个叫哨片,天气冷时要先化开,不然会呲音。”
每个字都听懂了,连在一起说,日暮只觉得库朗克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不像人话。
闻是非有心亮一手,不为别的,就想看「不懂古琴」的蒲玉会不会还觉得唢呐是大俗。
“啾啾,啾啾啾。”
忽闻几声鸟叫,轻盈悠远,日暮震惊地发现这是库朗克手里的东西发出的声音。
“布谷,布谷。”
咕叽咕叽,啾啾啾啾。
头顶树梢轻晃,有夜莺振翅飞走,叽叽喳喳留下一道残影,与不辨真假的布谷鸟相合鸣。
日暮持续震撼。
风吹开碎发,深邃淡漠的瞳孔像被打碎的玻璃,从中倾泻出难以置信,杀手一贯的沉静在这样的无言中显得滑稽。
系统及时出声,十万火急:[别浪!!这个世界没有《百鸟朝凤》,你崩人设了快停手!!!]
装逼被抓包,闻是非下意识吐舌头,半尴不尬地收手了。
他忙回头,日暮的表情让他一愣。
[糟了,他该不会被唤醒DNA,觉醒民乐天赋吧??]
显然想多了,杀手脸上空白了几秒后,杂糅的情绪随鸟鸣缥缈远去,眉梢恢复往日的冷冽。
闻是非轻扬下巴,难掩笑意:“厉害吧。”
“......嗯。”
“不对,你要说「唢呐最厉害,古琴是垃圾」,说给我听。”
日暮只好重复了一遍库朗克的话,虽然不知道古琴又是什么东西。
闻是非听了哈哈大笑,两扇睫毛蝶翼般忽闪,琥珀瞳孔亮得出奇,像抓了一把繁星放进眼睛里。
笑了好一会儿,就连帆船礼帽上的孔雀羽都沾上了愉悦的色彩,一颤一颤,轻挠月光。
日暮默默睨着库朗克,再次想起地下黑市的夜晚,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走进视野,矜贵傲慢,实在不算讨喜。
但没人会否认宝石的夺目,库朗克是个被眷顾的子民,造物主将惊心动魄砌进他容颜,赐予他不凡。
这样的人,似乎很容易骗过眼睛,让人误以为他天真无暇。
“谁!”杀手被打断了思绪。
扫兴的枝丫搅扰了空气,日暮从花园后的葡萄架下揪出一个人影。
待看清了来人,闻是非忙打掉日暮没轻没重的爪子,叫了声:“姐姐。”
逢女生就叫姐姐是闻是非的口癖,他出口就意识到ooc了,卡夏肯定不会这样叫“情敌”。
希尔里惊魂未定,有点怕他们,提起裙边拉开了距离。
“有事?”闻是非调整心神,换上一副恹恹的姿态。
“我......”希尔里眨眨眼,瞥向日暮。
闻是非说:“希尔里小姐可以直说,我不会让他离开,免得有人害我。”
“我不会害你的!”希尔里急忙争辩,又觉得这不符合淑女礼仪,别扭地放小了音量:“我只是想看看。”
“看我?”
“是的。你......真的很漂亮。”
“谢谢,你也是。”闻是非歪头,“看过了,还有事吗?”
“抱歉打扰了你们的约会。”一丝小女儿情态浮现在希尔里脸颊:“你们很般配,看来你已经不再喜欢伯爵殿下了。”
“?”
“我父亲说我应该向你道歉,半年前那些话伤害到了你,其实那时我是一时情急,并不是有意想要......”
闻是非:“等会儿,你刚说谁般配?”
希尔里难为情地抬眸,看看日暮,又看看闻是非,复又垂眸:“你们长得很般配不是吗......教堂里很多女孩都在讨论你带来的人,他很英俊。”
闻是非脸色一下就黑了。
放屁!蒲玉这张脸哪英俊了?!下下辈子都不配!
希尔里用手搅弄裙子上的绸带,脸也红:“伯爵殿下也很英俊。”
听明白了,这姑娘在自卑,来要卡夏一句准话。
闻是非不喜欢被人臆测,但也没必要让人困扰,他烦烦道:“你放心,我不喜欢罗斯,从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希尔里微微抬眼。
闻是非潇洒离场之前,扔下一句话:“你也不差,你未婚夫配不上你。”
藏匿在花园角落的影子闪身离去,闻是非回望一眼,慵懒地伸腰仰面,闭了闭眼。
日暮问:“要我去追上?”
“不用。”
传声筒好用的咧。
他们没再回去舞会,闻是非随便招了个佣人,给库朗克老家主传话,说自己要先带日暮回去了。
走出教堂外,日暮冷不丁出声:“库朗克。”
“嗯?”
此时教堂的灯辉刚好延至脚下,闻是非站在半明半暗中,被光影切去一半,裹着光的那寸肩膀微微倾斜。
“你为什么不解释。”
“什么。”闻是非愣怔,灯影像只蝴蝶,吻在他鼻尖。
“......”
“哦,那个啊。”
不提还好,提到就来气,闻是非气急败坏转身,淹没进漆黑的夜路。
日暮听到库朗克轻蔑的回答:“清者自清,养的一条狗还不值得浪费口舌。”
清者自清......吗?
不禁有许多画面闪过脑海,杀手的眼眸比黑市下水道更加漆黑隐晦。
他们从小被黑手党作为武器培养,生命里只有血光和赏金,鲜少会接触光鲜亮丽的上等人。组织被剿灭时,孩子们用无辜的伪装换来垂怜,有的被收容,有的流浪。
看起来无害的孩童,在孤儿院熄灯的夜晚,会亮出相同的獠牙,暴露兽性的残忍。那是命运加注的烙印,注定他们无法幻想出普通小孩的天真。
但如果没理解错的话,无论是上等人还是流浪者,都不会把狗养在床上。
杀手被喊进情人套房那一晚,窗外有雨,但不及浴室的淅沥。
雇主命令他洗干净,换上昂贵得体的衣装,等他换好时,库朗克早已窝成一团,将自己蜷成了绝大多数害怕打雷的孩童模样。
“抱着我。”雇主说,“樱桃。”
醉话。明明是菠萝。
杀手无动于衷,因为这种要求很奇怪。
库朗克:“这是命令。”
迟疑过后,质疑对方用意的杀手最终走向蜷缩的背影。
他生病了,杀手意识到。
“滚出去。”也只是迟了几秒,又不是没有遵照命令,小雇主却不耐烦的变卦。
杀手反而抱住了,触摸到满怀的冰凉。
怀中的气场有一丝丝弱掉:“我说的明明是......”
“晚安,不闹。”
再炫目的宝石也会有摔碎那天,孤儿院不缺闹病的孩童,杀手也不缺哄睡的经验。
只是库朗克比别的孩子贪心些,从那以后的下雨夜,日暮再无安宁。
此时一只无辜的闻少爷还不知道自己在杀手哥眼里已经弯成了蚊香的形状233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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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病弱假少爷KO冷面黑手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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