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
故事有些长,因为我担心在讲述中不小心会漏掉什么重要的信息,所以我会把我记得的经过巨细靡遗全部说出来。
但是不管我说得再怎么详细,这件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
一切都要从与她的相遇开始说起。
那时我在外省一个名叫东吾市的地方读书,但因为家在这边,所以我时常趁着放假的时候坐车回来看看。我习惯搭从十点二十四开始发车的那班火车,次数多了,我发现有一个姑娘跟我的目的地相同,我已经在火车上见到她好几次了。
当然,我会注意到她,也是因为她长得十分漂亮,一头亮丽的黑发直直披散在身后,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她的年龄看起来跟我相仿,又是孤身一人,这让我在不知不觉间起了追求她的心思。
也许她跟我是校友呢?那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合适吗?
起初,这只是我在某个时刻的突发奇想,当时我没想过将它付诸行动,但这个念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在我的心中生根发芽,愈来愈甚,终于在元旦节放假的时候,我又在那班火车上看到了她,趁着乘客还没有到全,我当机立断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上,厚着脸皮跟她打招呼。
“嘿!经常看你坐这班车,你也是回浣花市?”
她看了我一眼,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现,反而笑道:“是啊。”
这让我受到了鼓舞。
“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吧,又是老乡,真是太巧了。”我继续说道。
她仍旧微笑着,点点头道:“可能这就是缘分。”
说实话,这是我听过最温柔甜美的声音,她虽然长得很美,让人远远看到就会生出一种不可接近的感觉——这也是我起初不跟她搭讪的原因——但实际上她却是一个易于相处的人。
更让人开心的是,简单聊过几句之后,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梅幸。我还发现我们不仅同校,而且家都在浣花市,她家在郊区,离火车站很近。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当即我就表示“既然我们都是趁着放假回家,以后我们可以一起走,两个人结伴也更安全些”。
“好啊,”她没有拒绝,“谢谢你。”
结伴同行的约定从当天就开始执行。
那天下车后,我看到梅幸拖着一只笨重的行李箱,立即就伸手接了过来:“我送你回家吧!反正我们顺路。”
她仍旧是笑着点头答应了。
我说我们顺路并不是在撒谎,梅幸的家靠近郊区,下火车后她可以步行回家,只需穿过一条荒野丛生的路,十多分钟就能够直达她的家,而我也可以在她家附近的站台搭公交回市区。
只不过以往我都是直接在火车站旁边的汽车总站乘车,我从来没有注意到,这附近的路竟然这么荒芜,在送梅幸回家的中途,我们甚至经过了一排低矮的满是尘土的旧厂房。
“这是……什么?”
在浣花市生活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一个类似鬼屋的地方。
“以前这里好像开了一家印染厂,后来工厂倒闭,这个地方也就荒废了。听说晚上这里还会闹鬼哦……”
梅幸说着,刻意放低了声音。
“哈哈,你害怕这个?”我忍不住笑道,“那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从前有个年轻人——”
“等等!我当然不相信,你快别说了!”梅幸立即笑着喊停,“这些都是我刚搬来浣花市不久,听邻居说的。”
“啊,你以前不是浣花市的人?”我立即转移了注意力。
梅幸点点头,但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很快,她家就到了。
这是一个才新修不久的小区,名叫“锦绣花园”。梅幸家在一单元五楼,她邀我去她家坐坐,我很开心,立即点头答应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进门招呼我坐下后,她立即转身去了厨房,我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处布置得很温馨的房子,心想,不知道她家里都有哪些人。
对了,她的家人呢?
我突然对此起了好奇心,因为从我进门后,我还没有看到除了梅幸之外的第二个人,正常来说,屋里来了客人,她的家人不是应该至少出来看看吗,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出现,难道她的父母都去上班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想去看看卧室里的情况。
梅幸家里是简单的两室一厅格局,两间卧室的门都紧闭着,我先来到主卧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以为里面没有人,结果推门一看,第一眼我就吓了一大跳:房间里窗帘拉得紧紧的,一片黑暗中,床上隐约有一道隆起的影子。
有人!
“对、对不起!”我下意识道歉道。
床上的人磨蹭着坐起身,摁亮了床头灯,我这才看清楚这人的脸,她是个年约四十、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的妇人。
我想,她一定就是梅幸的母亲了。
“没关系,”她低声说道,“你是小幸的朋友吧,其实我刚刚听到你们进门的动静了,但是我的身体实在不舒服,所以就没有出去招呼你。”
“呃,哦,是我来得太突然,打扰到您了,伯母,对不起……”
我胡乱道了歉,连忙离开了房间。
将房门仔细关好,我回头一看,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啊!”
梅幸正站在我身后,阴沉着脸看着我。
“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的声音也是沉沉的,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与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我实在没想到梅幸会因此生这么大的气,我又是理亏的那一方,说不出辩解的话,只得对她道了歉,然后尴尬又慌张地离开了。
2
因为这个不愉快的插曲,呆在浣花市这几天,我都没有再去梅幸家找她。
本来想慢慢跟她拉近关系的,这下子计划全都泡汤了。之前约定好的“一起回家一起返校”也没能实现。
假期过后,我独自一人回到学校,整个人都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我想,我确实很喜欢梅幸,很想跟她有进一步的发展,所以在事情搞砸之后才会这么沮丧。
虽然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直到一个月后年关将近,我才真正搞清楚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学校考完最后一门试之后,我取出一早买好的车票,按惯例搭上了十点二十四发车的那班火车。
在车上,我又一次见到了梅幸。
看到她,我就想起了那天她生气的样子,恰逢她转过头来看到了我,四目相对,那一刻我真担心她再一次对我怒目而视。
“刘长春!”没想到她叫着我的名字跑了过来,然后问我,“那天你怎么不告而别了?我从厨房出来才发现你已经离开了。”
“什么?”
“哎呀,你别装傻了,我说真的!”
“我没装傻……”我也纳闷了起来,想了想,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看着梅幸,“我知道我不该随便乱跑,还未经允许进了别人的房间,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对不起,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乱跑?生气?”梅幸喃喃说道,然后恍然大悟道,“啊!你是不是碰到我姐,然后把她当成我了?”
“你姐?”
“是啊,我有个双胞胎姐姐,名叫梅乐,你是不是在我呆在厨房里的时候进了她的房间?唉,自从车祸过后,她的脾气一直不太好,其实你只是因为好奇才不小心闯进去的,但她一定很生气吧……”
我感觉梅幸的话中大有文章,于是也顾不得纠正她的一些错误猜测——反正她猜的也**不离十——开始追问起她原委来。
原来梅幸家是一个四口之家,她跟她的姐姐梅乐原本感情甚笃,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但两人虽然念同一个年级,却不在同一个班级里,某天,梅乐因为班里的活动安排要晚走一些,于是两人没有结伴回家。
偏偏就是那次分开走,让梅乐独自一人遇到了车祸。
一辆疾驰而过的机车撞上了漫不经心行走着的梅乐,这对梅乐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伤得并不重,很快就痊愈了,但心中的伤痕却始终在淌血,每次上下学经过那个事故现场,梅乐就会战栗恐惧,最终变得歇斯底里。
家人没有办法,最终决定举家搬迁到另一个地方去,但家中的顶梁柱、双胞胎的父亲却因为工作的原因无法离开,所以只有一个体弱的母亲带着两个孩子,搬到了浣花市。
梅乐办理了休学,家人准备在浣花市帮她找一个学校,方便就近照顾,而梅幸呢?她不愿意离开好不容易考上的学校,所以选择住校,只在节假日才会回到浣花市。
“自从搬了家,姐姐还没找到就读的学校,她跟母亲两人呆在家里,变得越来越消沉,”梅幸的声音越来越低落,“原本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可是最近,她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我回家都很难见到她了,只有晚上我们才能睡在一个房间里,但她也很少跟我说话。”
我听得愣住了,实在没想到梅幸的家里有着这么复杂的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梅乐那天会用那样的态度对待我也就不足为奇了。
3
经过梅幸这一番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自然而然地破冰了。
原本这就是一场误会。
但我还是在心里感叹道:太好了!
这段时间压在我心头的阴云终于完全消散了。
下车后,我再一次自告奋勇地帮梅幸拎行李,然后顺理成章送她回了家。这一次梅幸的母亲身体似乎好了许多,没有再卧病在床,她把我当做梅幸的好朋友,热情地招待我,渐渐地,我忘记了上次闯进她房间的尴尬。
但次卧的门仍旧紧闭着,梅乐也许正把自己关在里面。知道了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后,对于她上次的恶言相向,我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还在意着我贸然闯入伯母房间的举动。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改变我在她心中的形象。
但那天一直到最后,梅乐都没有走出房门一步。
离开的时候,梅幸送我到门口,她劝我不要太在意,但我心中仍旧有些失望,直到梅幸对我说“搬来这里后我还没怎么出去玩过呢,明天我们一起去外面逛逛吧”,这时我才高兴起来。
第二天我很早就到了梅幸家,但给我开门的却是梅乐——虽然她有着一张跟自己的妹妹完全一样的脸,但那弥绕在周身的阴郁气质却很好辨认——伯母似乎身体又不舒服了,此时正躺在床上休息。
“梅幸感冒了,没法起床。”
听到梅乐冷冰冰的话语,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接下来的话更加让我吃惊:“我跟你一起去吧……之前的事,我都听梅幸说了,其实我那时候反应也有些过激了,希望你不要在意。
“就当是为了赔罪吧,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我喜出望外,连忙点头答应。
不,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答应得这么爽快,并不表示我对梅乐也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单纯因为一直在心中纠结着想解决的事就这样解决了,我如释重负,而且梅乐是梅幸的姐姐,我当然想跟她改善关系。
于是梅乐进房间告知了梅幸这件事,之后我们就结伴出发了。
跟梅乐一起逛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确实,因为那场车祸,她性格大变,我不知道从前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但现在她也只不过总是阴沉着脸、少言寡语,至少她还能认真听我说话,我觉得这样就很不错了。
“你们刚搬来不久,又住得很偏,我带你去市区走走吧?”
“可以。”
再追加一条,她不会轻易跟我唱反调,这一点也很好。
“这边有个大商场,里面有卖衣服的,卖小吃的,还有什么来着?哈哈,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哦,旁边还有个电影院,我们去哪儿?”
“看电影的话……我们就没法聊天了吧,”梅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出口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我想跟你多说说话。”
“是,是吗。”面对这张跟梅幸一模一样的脸,我真的很难做到不动摇。
最后我们来到一家奶茶店,放寒假了,商场里人很多,好不容易我们才找到两个位置坐下。
梅乐说想跟我多说说话,我还担心她会继续说一些让人不知该怎么招架的话,好在那只是我想得太多,之后一段时间,我挑了些趣事跟笑话来说,她只是静静听着,并没有过多的开口。
不久,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今天就这样吧,”梅乐说,“谢谢你陪我逛街,我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没事,只是件小事而已,我送你回去吧?”
我们结伴往回走,其实时间不算很晚,但因为是冬天,天黑得早,走到家附近的时候,周围已经只能看到零星的几个人影了。
在街边路灯的照射下,有两个穿着灰扑扑夹克衫的中年男人,正徘徊在梅乐家楼下。
4
梅乐几乎跟我在同一时间看到了那两个人。
“啊……”
不知为何,她小声惊呼了一下,立即闪身躲到了我身后。更令人不解的是,她在背后抓着我衣袖的手,正在轻微地发着抖。
“快,别站在路中间,别让他们看见!”
被她急切的语气所影响,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她躲进了一旁灯光照不到的小路上。
那一刻,我觉得我们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的昆虫,默默静待着天敌的离去。
躲藏在杂草丛生的郊区小路上,我看着那两个男人在梅乐家楼下来回踱步,有时他们还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们是来找谁的?
是梅乐吗?
不管他们要找谁,为什么不上楼去呢?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梅乐,难道是那两人上楼后发现梅乐不在家,所以就在楼下等着了?否则的话,梅乐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那两个人终于离去了。
我们又在草丛里躲了几分钟,确信那两人是真的走了之后,梅乐直起身,看起来急于摆脱我:“今天谢谢你,已经很晚了,你快点回家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等等,”经过了刚才那些事,我想没有人能对此视若无睹,“梅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你怎么会这么想,没有这回事……”
“刚刚那两个人——”
“我,我也不认识他们。”
“那你为什么要躲开?”
“……”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说不定我可以帮助你!”
“不!”梅乐突然大叫了一声。
她原本背对着我,此时她缓缓转过身来,对着我勉强笑了笑,说:“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我不想跟陌生人打交道,这会让我感觉很紧张,所以我才躲起来。”
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是个心理有问题的人,我不喜欢见人,这一点梅幸早就对你说过,是不是?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那之后就到了忙碌又充实的新年。
我跟着父母走亲访友,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看似无所事事,其实却一刻也脱不开身。梅幸的身体康复了吗?她的父亲应该也结束工作了吧,他们一家会在哪里团聚?是浣花市,还是原来的住处?我一直没时间去她家找她,自然也就不知道她的状况了。
其实我真的很想见她一面。
不仅是因为我想知道她的近况,更重要的是,那天最后跟梅乐分别时的情景,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我是个心理有问题的人,这一点梅幸早就对你说过,是不是?”
原来梅乐早就知道了,家人对她的看法,以及她自己目前的状态……她遇到的麻烦,是不是其实比梅幸所担忧的还要多?
还有那两个男人,梅乐是不是认识他们?
这些事,我都想赶快告诉梅幸。
不知为何,我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如果我就这样放任不管的话,最终恐怕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
5
有时候,越想做什么事,反而越是做不成。
这该说是墨菲定律呢?还是什么存在于世间的奇妙法则?
某天,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办法从七大姑八大姨的包围中脱身,来到梅幸家,却发现他们并不在家,这时我才想到,他们也是需要走亲访友的吧。
之后我又去找了她几次,全部一无所获。
放弃吧,等到了学校再找到她说这件事吧,到时候,我一定要记得跟她交换电话号码。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结果却在市中心的购物商场里偶遇了梅幸。
是她先发现的我。
“刘长春!”
熙攘嘈杂的人群中,我突然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回过头一看,这些天遍寻不着的梅幸正站在我后面不远的地方,微笑着看着我。
这下我简直是喜出望外,赶紧走到她旁边,周围没看到第二个熟悉的脸,我忍不住问道:“你一个人出来的吗?”
梅幸点点头:“我想买点零食回去吃。”
“你的姐姐……梅乐她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嘘!”梅幸突然左右看了看,然后将我拉到一个僻静处,小声道,“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清楚了,我正想跟你解释呢。”
太好了,这正是我想知道的内容,我连忙打起精神。
“其实,你不用太担心,这是我姐姐的老毛病了,之前我也跟你说过,自从她车祸之后,她就变得不爱见人,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其实不只是这样,”梅幸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她有时还会表现出一些被迫害妄想症的征兆——”
“什么?”
梅幸点点头:“所以那天她面对两个陌生人的态度才会那么奇怪,那是因为她把他们当做想要伤害她的人,这件事完全是个误会,其实她根本不认识那两个人……”
“等等!等等等等!”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听起来梅乐的状况比你之前说的还要糟糕啊,我觉得,还是让她看看医生比较好。”
“不能看医生。”梅幸突然冷酷地打断了我的话。
我一下子愣住了。
“不能看医生,”似乎意识到自己态度过于强硬,梅幸放柔声音,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解释道,“我想你也知道,姐姐的异样变化都是由那场车祸引起的,有个词是怎么说来着,创伤……创伤后应激障碍,对,就是这个,姐姐一定是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你明白吗,她的病跟一般的被迫害妄想症是有很大不同的。”
“可是——”
“家里人都觉得,如果让她去看病,她势必会重温那段有关车祸的记忆,这对她而言伤害更深。”
也许梅幸的话才是对的,比起我这个半吊子,当然是她更了解自己姐姐的状况,而且她的家人全部认同这个观点,我又有什么资格反对呢?
没错,就是这样的,我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
但我的脸色一定很不好,因为梅幸竟反而安慰起我来:“你就别担心了,其实比起一开始,姐姐现在的情况已经好转很多了,她的‘被迫害妄想症’出现的次数也已经越来越少。”
“是吗……”我想起那天晚上梅乐躲在我身后,她整个人都在颤抖,这样的情况,算是好转吗?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来我家找她呀,其实上次她跟你一起出去后,对你的印象还不错,你见到她就会明白了。”
我也不想怀疑梅幸话中的真伪,但犹豫片刻,我还是点头,答应了这次邀约。
6
第二天一早,我迫不及待就来到了锦绣花园。
走到楼下的时候,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突然出声叫住了我。
“小伙子,你认识这家人?我看你来过好几次了。”她说着,伸手往梅幸家指了指。
我点点头。
她于是充满好奇地问我:“那你知道那家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吗?她刚搬来的时候闹得可凶了。”
她说的一定是梅乐!这正是我想知道的。
我连忙问道:“老婆婆,闹得凶是什么意思?”
老人并不在意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许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所以在听了我的问题后,她立即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因为我就住在她家隔壁嘛,刚开始听说有人搬进来,我就想着过去打个招呼,没想到去了好几次,敲门敲了好久,愣是没有一个人给我开门!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们母子两个都在家,只是一个总是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还有一个,整天阴沉着脸,看见陌生人就跟见了瘟疫一样。”
“呃,也许当时她们只是恰好不在家……”
“哪有哦!因为她们总是不出现——还有个女儿在别的地方读书,放假才会回来——有人就好奇,开始传些奇奇怪怪的话,后来那个总是沉着脸的小姑娘就出门晃悠了几次,可是她从不跟人说话,别人靠近她,她还要大叫着躲得远远的。所以我就知道了,她们其实一直都在家,只是不想给陌生人开门罢了。
“后来那小姑娘的情况好转了许多,不再那么一惊一乍了,但她仍旧不怎么跟我们交流。所以看到你跟她们家走得那么近,我才觉得奇怪,想问问你,你知道那家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吗?”
老婆婆的问题,我自然回答不出来,因为这也是我正在默默追寻的答案。
告别老婆婆后,我心情复杂地来到梅幸家。
这一次给我开门的是梅幸的母亲,她看到我,有些惊讶地说道:“你要找梅幸的话,她昨天就已经坐车回学校了。”
“什么?”
“她说学校有点事,买的傍晚发车的火车回去的,这会儿假期还剩一小半时间,票很好买。”
这下子,我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昨天在商场碰到梅幸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告诉我她要回学校的事,本来我还想着我们可以结伴回去的。
所以,她是在昨天见到我之后才决定要买票回去的吗?
为什么?难道我昨天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了?可是我当时完全没发现……
不知为何,我心中再一次不安了起来。
过了片刻,我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伯母,我是来找梅乐的——”
听到我们的说话声,梅乐主动从房间里出来了。她仍旧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冷冰冰的,但却对我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你想去逛街吗?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如果是片刻之前,我一定会对梅乐的示好感到欣喜不已,但现在我满脑子想着梅幸不告而别的事,整个人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了。
可能有人会觉得我三心二意,在两个女孩儿之间摇摆不定,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一直想追求的人只有梅幸,对于梅乐,只是出于朋友间的关心罢了。
毕竟梅乐的情况,真的很让人担忧。
对了,我正是为了关心梅乐而来。当时我想起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立即就回过神来了。
“好啊,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一切就像是那天傍晚的重复一样。
我跟梅乐漫步在郊区的小路上,这里远离市区,除了一栋一栋的住宅区外,几乎看不到其他建筑,空旷又荒凉。第一次送梅幸回家时路过的那片废弃工厂就在不远处伫立着,破烂陈旧的外表与周围格格不入。
“事情的经过我都听梅幸说过了,我很开心,谢谢你关心我。”梅乐突然开口道。
我转过头去,发现梅乐正一脸诚挚地看着我。
梅乐意外的是一个很直白的人,她的心思总是很容易就能看穿,就像之前她明明很害怕那两个陌生人,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令我很担心……而此刻,我能感觉得到她说的是真话。
我的心里终于稍微轻松了一点。
“没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梅乐点点头,说:“之前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其实就像梅幸所说的那样,自从那次车祸之后,我就有些害怕见到陌生人,但是现在情况已经慢慢好转了,我自己心里知道,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恢复正常。所以,你不要太担心,我的病还不到去医院的地步。”
说完,她对我微微一笑。
看到她这副真诚的样子,我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
因为担心而悬在半空中的心此刻终于落地了。
7
这时,困扰我的事情还剩下最后一件。
那就是梅幸的不告而别。
我很担心梅幸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提前返校,可我却想不出自己做错了什么。大言不惭地说,我甚至觉得她是吃醋了——因为我对梅乐的过分关心。所以那天跟梅乐分别后,我回到家,立即订购了回学校的车票。
我决定亲自去找梅幸问清楚。
……如果顺利的话,我还想就此向她表明我的心意。成功了自然最好,如果失败了,我也有勇气从头再来。
并不是我突然间变得这么胆大,其实除了我猜测的“吃醋”之外,经过这段时间的来往,我隐约觉得梅幸对我也有点意思,至少她从没拒绝过我献殷勤,不是吗?
当时我以为我即将开启一个幸福光明的人生,在车上我的心已经开始飘忽了起来。直到下了车,走进校门,我才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我不知道梅幸的宿舍号,也没有她的联络方式。
学校这么大,我去哪儿找她?
虽然现在还没开学,学校里人不多,但指望在偌大的校园里偶遇一个人,这几率也太小了点。
结果,我当然不会是那个幸运儿,直到开学我都没有见到梅幸的踪影。
好在没过几天就到了正月十五,学生们又迎来了一波小小的假期。虽然时间不长,但我算了算,除去往返的路程,我在浣花市还能呆上一整天,于是我义无反顾又买了回家的车票。在车上我没有见到梅幸,下车后我直奔锦绣花园,终于在梅幸家中找到了她。
“有什么事吗?”
梅幸好奇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我。她不会知道这段时间为了找她,我简直跑遍了整个学校,结果学校里没有,在车上也没有偶遇上,当时我心中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以为她会就此消失,再也不出现了。
这种恐惧促使我情不自禁一路飞奔到了她家,因此此时的我略显狼狈。
好在她还在,一切都只是我想多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唔,刚到不久,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只是在车上没有看到你,我以为你还在学校呢。”
“我们的车次不一样吧,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巧搭上同一班车的。”
没错,梅幸说得有道理,我连忙趁热打铁:“那明天我们一起去买回学校的票?”
“好啊。”
我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自己的另一个目的。
“我有事想跟你说,你现在有时间吗?”
“什么事?”也许是看出了我眼中的郑重,梅幸往身后房门紧闭的卧室看了一眼,说:“嗯,你等等,我去跟我妈说一声,然后我们出去说吧。”
我点点头,看着她敲门进了她母亲的卧室。
伯母又卧病在床了啊……梅乐似乎也呆在自己房间里,不知在做些什么。担心梅幸再“吃醋”,我没有擅自去找梅乐。
几分钟后,我跟梅幸漫步在楼下的小花园里。
她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要跟我说什么?”
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虽然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但我仍旧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唉,要是在来之前买束花带上就好了。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用,只得鼓起勇气说了!
“自从上次你不告而别之后,我到处找你,但却联系不上你,我也没有那么幸运在学校偶遇你……”
梅幸惊讶地看着我,也许她没想到我会找她找得那么辛苦吧。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有多离不开你,梅幸,这些天我脑海里一直想着你,我不想再跟你分开这么久了,我——”
就在我要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这次告白突然被打断了。
“梅幸!”
是梅幸的母亲,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小花园,此时正苍白着一张脸呼唤自己的女儿:“快过来。”
“欸,家里好像有什么事,我先走了,刘长春,要对我说的话就留到下次见面再说吧!”梅幸对我挥挥手,留下这句话,就跟着自己的母亲回家了。
“好,好吧,再见。”
我也挥手说道。
说实话,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次的告白准备得并不充分,我决定等明天,或者是后天,或者是其他什么时候,等我做好了准备,我再把今天要说的话说完。
反正就算假期结束了,我们也可以在学校见面,机会多着呢。
那时我还不知道,那就是我跟梅幸的最后一次见面。
8
跟梅幸分别后,我回到家,不久,我突然想起我们约好了一起去火车站买票的事。
虽然梅幸家里好像有什么事,但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了,事情也该办完了吧?我没有梅幸的联络方式,没办法确认。
但这确实是个跟她见面的好机会——就算不告白,我们也可以像朋友一样见面呀——毕竟我们有约在先,我可以先去找她,如果她说有事不方便,我再离开就是。
好,就这么办!
我很想见她,因此没怎么犹豫就决定了。
很快,我就搭上了通往郊区的班车,从车上往外看,我发现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就像要天黑了一样,明明现在还不到下午五点,火车站的工作人员都还没下班呢。是因为快下雨的缘故吧?
冬天如果碰上下雨,天黑得就更早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雨水果然一丝一丝地从空中飘了下来。
等到下车时,路面已经湿透了。路上行人寥寥,本来这里就是郊区,再加上下雨,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理所应当的。还不到路灯开启的时候,我独自走在有些昏暗的道路上,感觉天气又更冷了几分。
原本我不应该注意到那道身影的。
因为没有带伞,我只能顶着寒风跟细雨,低着头瑟缩着小心行走,郊区的土地不平整,雨水让路面变得泥泞不堪,天又黑了,锦绣花园近在眼前,我应该只想着快点抵达目的地,不会心有旁骛才对。
可我偏偏看到了,一道影子从旁边的小路上飞奔而过,我下意识回头看去,是错觉吗?那竟然好像是梅幸的身影!
“梅幸……”
我叫了一声,但可能是声音太小,也有可能是认错了人,那人脚步丝毫不停,眨眼间就跑出了很远。
——向着那片低矮的满是尘土的废弃旧厂房跑去了。
梅幸怕鬼,那应该不会是她吧?
想了想,我转身继续往梅幸家走去,但心中却仿佛压了一块沉沉的石头。
开门的是梅幸的母亲。
看到那张病弱苍白的脸,我心中的石头更沉了。
难道……刚刚所见的并不是错觉?
“伯母,梅幸在吗?我找她有事。”
“她不在。”
果然,刚刚在路上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梅幸,这个时候,她要跑去哪儿呢?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就发觉伯母对我的态度大变。
之前虽然因为她总卧病在床,我们只见过寥寥几面,但至少每次见面她都把我当成客人,对我很客气,然而现在,她看着我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你以后不要来找梅幸了。”
在那种眼神下,说出这样的话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你听不懂吗,我叫你不要再缠着她了,说实话,你们两个根本不合适。前几次我没有看出来,现在既然我知道了,我就要说一句话,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们两个在一起的。”
我顿时感觉又惊讶又尴尬,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重话。
“伯母,你,你误会了,我跟梅幸只是普通的朋友……”
“哼,”她刻薄地一笑,显然对我的借口全然置之不理,“之前在楼下的小花园里,你想跟梅幸说什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原来那个时候,她都看到了。
她是故意把梅幸叫走的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误会了你,你们真的只是朋友关系,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决绝,这么不通人情,我完全不明白。
“因为我不喜欢。”
9
从梅幸家离开后,我茫然地走在路上,心情已经跟来时截然不同。
雨势更大了些,但沮丧低落的我丝毫没有避雨的念头,直到我想起片刻前看到的那个疑似梅幸的身影。
那就是梅幸吧?
我比之前更确定这一点了。
当时天已经很黑了,我不知道梅幸为什么会冒雨跑走,然而现在,我却突然觉得自己理解了她的感受。
是不是她也跟我一样,被伯母严令禁止再跟我来往,于是伤心欲绝跑出了家门?这是我的推测,但我认为可能性很大。之前我也说过,我觉得梅幸也是喜欢我的——她不讨厌我的搭讪,还邀请我去她家,后来更是因为梅乐跟我走得近而吃过醋——种种表现都让我相信,梅幸也喜欢着我。
那么,她会因为伯母的话而跑出家门,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
——我要去找她。
想到这里,我立即打定了主意。同时我也回想起,她似乎是向着那片废弃的旧厂房跑去了。
“以前这里好像开了一家印染厂,后来工厂倒闭,这个地方也就荒废了。听说晚上这里还会闹鬼哦……”
第一次经过那个地方时,梅幸对我所说的话我还能清晰的回想起来,那是我对那片旧厂房唯一的了解。
梅幸怕鬼,现在她却往旧厂房跑去了,足以见得她当时有多么的精神恍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糟糕了。”
我对她的状况越来越担忧,连忙也向着旧厂房跑去。
要找到梅幸并不难,起初我是这么想的。
第一,这里是郊区,人烟本来就相对稀少;第二,天上下着雨,路面泥泞不堪,再加上天又黑得早,今天这附近出来溜达的人就更少了。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没有错,泥泞的路面上有几道脚印,我想大部分是我跟梅幸留下的——只有我们才在下雨之后还在这附近走动——尤其是随着越来越接近旧厂房,地上的脚印也越来越分明,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梅幸前行的方向。
最终,在距离旧厂房不到五百米的时候,我发现那道脚印一直延伸到了房子内部。
梅幸竟然跑到黑漆漆的旧厂房里面去了!
看着眼前神似怪兽口腔的入口,我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将手机上的手电筒光调整出来,然后借着那道光线,慢慢走了进去。
“梅幸!你在哪儿?”
一进到里面,在黑暗与寂静的双重压迫下,我情不自禁就开始呼喊梅幸的名字。
工厂里空荡荡的,四周回荡着我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声。
“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答。
这里就像是一条幽深的隧道,两旁分布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房间,我站在形似隧道的走廊上,除了手中手机发出的光芒,周围一片漆黑,在黑暗的团团侵蚀下,甚至就连那点光芒都变得越来越微弱。
梅幸会在哪儿呢?
别无他法,我只得从每个房间挨个找起,但我心里却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如果梅幸还在这里的话,她听到我的呼喊声,早该出来了。
也许她进到这里后,没过多久就离开了,毕竟这个地方一片漆黑。我不该在这里逗留太久,出去吧,然后凭借梅幸留下的脚印,继续追寻她的踪迹。
正在我这么想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刘长春?”
10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回头一看,过了好几秒钟才认出,那人居然是梅乐,此刻她正打着手电筒,站在我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
我吃了一惊,脱口问道。
梅乐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情,但我相信她只是情绪不外露罢了,她说出口的话很令人动容:“梅幸从家里跑走了,现在还没回来,我很担心她,所以出来找她。你呢?你也是在找她吗?”
我点点头,把路上偶遇梅幸的事说了,又说了自己的推测:“她现在可能已经不在这个旧厂房里面了,我刚刚叫了她很多声,都没有回应。”
“是吗……”
梅乐闻言,不知为何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缓缓说道,“我们出去看看吧?梅幸如果离开了这里,地面上一定会留下她的脚印。”
这跟我先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我们结伴走到了外面。
假设把我之前进来的地方当作是“前门”,也就是“入口”,现在我跟梅乐则是站在这个旧厂房的“后门”“出口”处,从这里看出去,四周更加荒凉了,一大片空地杳无人迹,在雨水的浸湿下变得破败不堪。
只一眼,我们就发现了,没有人从这里经过——地面上没有留下丝毫的足迹。
“这么说,梅幸其实还在旧厂房里?”
“可是如果她在的话,为什么我叫她她都没反应?”
“也许……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也许……有什么出乎我们意料的状况发生了。这里有很多房间,我们先找一找再说吧。”
梅乐的话令我担忧不已,我立即被她说服,决定先把这个旧厂房翻个底朝天。
我们从尽头处的房间挨个找起,原本以为会是个大工程,但其实这些房间大多空荡荡的,基本上我们打开一间房门,往里扫一眼,整个房间的情况就一览无余,偶尔有的房间里堆放着一些杂物,比如旧箱子、旧器材之类的,但也起不了什么干扰作用,因为那些杂物都还没有大到足够躲藏一个人的地步。
很快,我们就将所有的房间都检查了一遍。
仍旧没有找到梅幸的踪影。
“走,去另一边看看!”梅乐提议道。
她说的“另一边”,指的是“前门”,先前我们正是从那个方向进到旧工厂来的。我们已经检查过“后门”,也许梅乐认为梅幸是趁我们不备的时候,从“前门”跑走的。
听了她的话,我赶紧跟着来到“前门”,然而事实让我们再一次地失望了。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地面上留下了三串脚印。
一串属于消失不见的梅幸,一串属于追随着梅幸而来的我自己,还有一串,是因为担心妹妹而来到这里找人的梅乐的脚印。
三串脚印都是向着旧厂房走来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疑似梅幸离开的痕迹出现。
我跟梅乐面面相觑,心中浮现出同一个疑问:梅幸去哪儿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半晌,梅乐幽幽说道。
我当然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光是把它说出口,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梅幸……消失了。
这句话不仅是指她行踪不明,更关键的是,她是在这个旧厂房里消失的。
我一路追着她来到这里,地上的脚印显示她确实进入了这个旧厂房,可是这里到处都不见她的踪影,旧厂房只有两个出入口,就是“前门”跟“后门”,如果她离开,一定会在雨后泥泞的地面上留下脚印,可是我们两边都查看过了,丝毫没有发现她离开的痕迹。
看起来就像是她被这个旧厂房所吞噬了一样。
这么离奇诡异的事,我怎么能够相信?
11
听到这里,我想你们应该都已经明白了,这就是我今晚要说的那个离奇恐怖的故事,很抱歉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讲到重点,因为我很担心会在无意中漏掉什么事没说,所以把事情的经过说得很详细。
但就像我在刚开始时说的那样,不管说得多么详细,这件事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
当晚我跟梅乐一无所获,后来我厚着脸皮送她回到她家,可想而知她的母亲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我,但我顾不了那么多,只是很焦急地说道:“伯母,梅幸不见了,我们没有找到她,到处都没有,她有没有回家?”
本以为她会因为此事暂时放下对我的偏见,但我最终得到的只有四个字:
“与你无关。”
伯母说完这句话,就当着我的面关上了房门。
回到自己家后,我担心得不得了,但却丝毫无计可施。
出去找人吗?之前已经循着梅幸留下的脚印找了许久,无论怎么看,她都是跑进了那片旧厂房里,可是我们却怎么也找不到她……跟梅乐询问梅幸的最新消息吗?是的,虽然不太可能,但也许梅幸现在已经回到了家中,但我没有她们的联系方式,就算她回家了我也不知道。
我甚至还在发愁,明天该怎么瞒着伯母找到梅乐,然后跟她打听情况。
心里想着这些事,我辗转反侧,几乎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来到了梅乐家附近,但我不敢直接上楼去找她,担心会吃闭门羹,我在楼下转悠了许久,一筹莫展。
假期即将结束,我马上就要返校了,如果不能尽快得知梅幸的安危状况,我将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感到寝食难安。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当天,情况没有出现丝毫的转机。我只得带着一身不安登上了返校的车。
甚至在车上,我还在幻想着梅幸会突然出现,笑着跟我打招呼。
……事实证明,这只是我的奢望而已。
在学校我依旧没有幸运到能够偶遇梅幸,我不知道她就读的年级、班级,或者她的宿舍号,我也没有她的联络方式。
度日如年地上了一周的课,这一次不等放长假,我趁着周末的时间买了回浣花市的票,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梅幸的家。
我在门外敲了许久的门,但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偶然经过楼道的邻居看见了,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你找这家人的话,他们已经搬走了哦,就在前几天。”
我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
人去楼空,我跟梅幸的相识,只是一场梦吗?
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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