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和太宰在镇子附近下车，镇子唯一亮的地方是中心的大教堂。他们在小径巷子上穿梭，随着钟声响起，披着白袍的人群陆陆续续往教堂走去。
“这是教I会活动吗？”
“看起来就不对劲呢。”太宰眯起眼，镇子上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他和中也挤在狭小的巷子里，习惯性地从背后抱住中也，下巴慵懒地放在对方的头顶上，中也对此习以为常，便没有说什么。
等人走得差不多，他们穿过几条路到达旅馆，里面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声音。
太宰撬开了门，借着月色，隐隐约约看见前台趴着熟睡的人，整个旅店只剩下洗衣机的嗡嗡声。
他们屏住呼吸走进屋内，刚踩上第一级台阶，洗衣机突然发出“滴滴滴”的声音，熟睡的前台立刻弹了起来，他慌张打开灯，就与鬼鬼祟祟上楼的太宰和中也对上了视线。
空气凝固。
“该死的洗衣机。”中也咂了咂嘴，正准备动用武力时，前台的人面色发白。
“你、你们……”他惊恐地看着太宰和中也，“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啊？”中也不明所以。
“鬼神大人息怒！”那人跪在地上，“不喜欢这个祭品的话我会再找别的祭品！我、我马上就去参加血之仪式！”
说完，那人披上白袍匆匆夺门而出，看都不看中也和太宰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中也微蹙眉头，“果然又是邪I教吗？”
太宰眯了眯眼，他走到二楼随手打开一间房，里面只有遗落的行李和吃一半的果盘，房客不知所踪。
“看来房客是被他们献给什么‘鬼神’大人了。”太宰长叹道：“又是这种无聊的事，恐怕镇长也是帮凶之一，不论到哪，有人的世界都是一样无可救药呢。”
“别废话，去教堂吧。”中也瞪了一眼太宰。
太宰闭上嘴，他跟在中也身旁，不再多言。
中也很久没有听太宰说这类厌世的话语，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刚认识太宰那会儿，他们还是十几岁的小鬼，那时候太宰经常说，后面太宰不再说了，倒是经常在他面前晃悠。
来到这里后，太宰也变得更加放纵，这几天囔囔着什么不要回去时，他还真的信了几分，现在看来是他会错意了。
某种意义上，太宰比他更加厌恶这个世界，难怪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人，尤其不信任另一个自己。
其实太宰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和他在一起后收敛不少。回想这个世界太宰治身上缠绕的绷带，他心底叹气，果然两个世界的太宰都一样。
如果他们再在这个世界待下去，只会让太宰愈发痛苦。
“中也……”
太宰轻声喊住对方，想说出口的话语卡在喉中，最后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中也长叹一口气，他看向太宰认真地说：“我们要尽快回到我们的世界。”
太宰一愣，双眸止不住地颤动，声音带着几分冰冷，“你害怕我会和他一样吗？”
“那当然是——”
“我和那家伙不一样。”
太宰按住中也的肩膀，把对方压在巷子的墙壁上。
昏暗的巷子里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背部传来的疼痛令中也蹙眉，肩膀上那双微颤的手又把他生出的火气浇灭，太宰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又落在耳侧，随后脖颈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疼痛。
“太宰……”
这份疼痛带着酥麻的痒意传到了脊背，中也呼出一口气，他在调整自己加快的心跳，左手握住太宰的右手腕，右手按住对方另一侧的肩膀，而后用力一翻，轻松地把人按在了墙壁上。
太宰呜咽一声，他的脸贴在了粗糙的墙上，另一只手被中也钳制住。
“你在闹什么别扭？”中也无奈地说：“不论你多么讨厌那个太宰，你也不能否认你和他是同一个人的事实，不要把对自己的愤怒牵扯到我身上，下一次再这样我真的会动手打你。”
“牵扯？”太宰笑了一声，“牵扯……中也觉得是牵扯啊，中也你是这么认为的啊，中也你完全不懂呢……”
“我怎么可能会懂？”中也蹙眉，不悦道：“你不说我当然不懂。”
“唔……”太宰闭上嘴。
月光落在巷子的一角，把太宰的面容照得一清二楚，鸢色的眼中带着几分绝望的无力。
“你至于吗？”中也放开手，他拍了拍太宰的脸颊，“搞得像是我欺负你一样。”
“因为……”太宰眨眨眼，挤出了几滴眼泪。
“喂。”中也轻轻拍了他一巴掌，“假哭这一套对现在的我没有用了。”
太宰瞬间收回眼泪，“中也，我想在这里和你——”
“不要，这里脏死了。”他立刻打断太宰的话语，“走了，先把失踪的两人找回来。”
太宰发出长长的叹息，他一点都不想去。
“还有。”中也看向太宰，“不要以为刚才的事就能这么糊弄过去，事情解决后我们再慢慢聊。”
太宰面露痛苦，若说和中也在一起后有什么难受的事，那就是中也变得越来越了解他的想法，对他来说这是一件甜蜜又恐怖的事。
他跟在中也身后，银辉的月光压在他的背上，落下的影子把中也拢住，他几步上前揽住中也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向教堂。
“这里没有出口。”
在错落的空间里，中原中也已经不知这是他走过的第几个长廊，倒错的空间像是无限循环的圈，他们无法离开。
他们已经在这个空间徘徊了快一个小时，周围的房间逛了一遍，太宰治还给每个房间画上了记号。
“这里条走廊也可以无视重力。”太宰治站在另一侧走廊上，望着对面倒着走的中也，“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试着用重力控制这里的构造。”
中原中也也是这么想的，却又有几分顾虑。他看着站在对面天花板上的太宰治，那身浴袍没有被重力牵扯落下，这种情况下，他控制的重力如果和不同屋子的重力相碰，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应该没什么问题。”太宰治看破他的心思，“比起四维空间，这里更像是重力被分解的空间，像一个鲜活的整体。”
“鲜活的整体……”中原中也微睁双目，他轻轻一跃，落在太宰治的身旁，“到时候出问题记得制止我。”
随着话音落下，他屏息凝神，红色的重力包裹周身，脚下的地板在一瞬间碎裂又立刻被重力拼合。他释放重力，意外地发现自己能够轻易控制这一整条走廊，他尝试扩大范围连着这条走廊和其他倒错的空间，在异能触到另一边倒错的空间后，他微睁双眸。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进行这么大规模的精密控制，对中原中也来说是难得的挑战，他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等到感知到异能基本覆盖了整个空间后，他脑海中回忆这一小时内走过的空间布局。
他咬紧牙关，那些倒错的空间在一瞬之间移动，长廊与长廊相连，楼梯与楼梯交错，屋子与屋子拼接。确认做好这一切后，他却收不回力量，整个空间控制不住地挤压，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都无法拉住。
“可以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猛地睁开眼，温热的指腹落在了脖颈间，那无法收回的力量在一瞬间被关上。
中原中也呼出一口气，他环顾四周，拼合好的空间像是看不见尽头的四角走廊，顶部和底部是无尽的黑暗，中间空旷的场地漂浮着一片平台，像是一个表演台，整个空间依旧找不到任何出口。
可这些都不重要，方才溢出的异能在瞬间就被“人间失格”关闭，中原中也诧异地看向太宰治，开口道：“太宰，刚刚你——”
“嗡——”刺耳的琵琶声划过。
中也和太宰站在教堂前，他们披着白色长袍混在教I友之中，昏暗的屋内只有前方的讲台亮着光，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身份。
站在讲台前的人是一名老者，随着他们念完经，老者摇着手中的长铃，叮铃的声音响起，而后是一声厚重的琵琶声。
教堂中心的展台上竖着屏风，屏风前瞬间出现了一名穿着和服抱着琵琶的女人，像是古代的琴女，但露出的眼只有一只狰狞的独眼，诡异的瞳孔上面刻着“肆”的字样。
教堂、和服、独眼女，这割裂不搭边的元素让中也有些错乱，更割裂的是，他能够看见女人头上的书页碎片在泛着光。
又是一阵铃声，女人稍稍抬手，尖利的指甲割破手腕，鲜血缓缓流出，落在了下方的盆子上。侍者接了满满一盆后血便不再滴落，女人开裂的伤口迅速愈合，随后开始弹奏琵琶。
悠扬的琵琶声响彻教堂，底下的人自觉排起长队，每人手中拿着一个木匣子，他们缓缓打开，浓浓的血腥味顿时充斥教堂，中也稍稍侧目，匣子里是一些残破的肢体或者是碎掉的肉块。
侍者检查教友递上去的木匣子，确认没有问题后便把匣子收好，给教友一小杯女人的鲜血，他们饮尽之后跪在一旁。
就这样一个个排着队，有几个人是拿动物尸体充数，被发现后直接被侍者当场打晕放在女人身旁。
很快就到了中也和太宰，他们自然是空手而来，但只要外来者攻击他们“书”就会出现。
他们脱下长袍，女人在看清他们的面貌后顿时停下弹奏。
“你们……”女人的声音磕磕绊绊，中也勉强听出是日语，“不是……这个……”
她突然停住话语，再次拨弄琴弦，强烈的失重感包裹两人，下一面，他们嗅到了清晰的空气。
他们身处的位置变了，他们和女人在一处漂浮的表演台上，下方是无尽的黑，周边是诡异的四角楼，他们微微转头，与对面走廊上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面面相觑。
“好别致的装扮。”太宰最先注意到另一个自己那不伦不类的穿着。
中也视线在那两人之间回转，神色复杂。
“先不说这个，那个独眼女很眼熟。”太宰治的声音在这个空间格外清晰，他上前靠在栏杆上，对身旁的人说：“中也，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像古代的那名女杀人魔鸣女吗？”
“应该是角色扮演……”中原中也说着，察觉到有东西接近，他下意识抬起脚往下一踩，感受到自己踩到爆浆的东西后，他低头一看，“眼球？”
走廊角落里顿时出现一片眼球，这些眼球灵巧地在四周行动，像是突然扩散的蚁群，看起来恶心至极。
鸣女扫了一下琴弦，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眼前一闪，瞬间被带到了表演台上。
“原来如此。”太宰治甩开扒拉着浴衣的眼球，“以这个眼球为媒介，用琴声来实现物体的空间移动能力。”
“你们……”鸣女声音嘶哑，她的手用力地按着琴弦，另一只拿着拨片的手则是冒起了青筋，像是克制自己弹奏一般，她艰难地开口，“知道……我是谁……吗……”
中原中也眨眨眼，这个生物看起来没有攻击力，却又像是在摆脱什么控制。这完全是超出他们认知的生物，这个世界真是融合了不得了的东西。那本“书”说过外来者会影响世界的力量体系，现在他切身实际地明白“书”的顾虑。
太宰治警惕地打量面前的生物，他观察对方的装扮，说：“在我们的世界里，历史上有一名著名的女杀人魔，她每次演奏琵琶前都需要杀一个人，被人唤作鸣女。”
“鸣……女……”鸣女囔囔着自己的名字，又瞬间僵住，她伸出手把尖利的指甲从头部刺入，搅动几下后，再次拔出时手中抓着一个蠕动的肉瘤，她瞬间捏碎。
在鸣人准备拨动琴弦时，一道刺目的光落下，那本“书”出现在上空。
鸣女发出凄厉的喊叫，没一会儿便化作了灰烬，灰烬中的碎片回到了“书”身上。
不等四人反应，仅仅眨眼之间，他们就被传送到了镇子中心的广场上，不远处的教堂正传来声嘶力竭的尖叫。
“让‘书’给逃跑了啊。”太宰治意识到发生什么后，眼眸微沉，“那本‘书’在故意躲着我们。”
“那就下次再说吧。”中原中也压下疲倦，现在他使用异能耗费的精力是平常的两倍，刚才控制那么大的异空间令他有些吃力，他强撑精神，对中也说道：“我们先休息吧。”
“你们……”中也的神情更加复杂，他还是第一次见中原中也累成这样，连原本总是披在身上的外套也不翼而飞，他看向穿着浴袍光脚的太宰治，小声说道：“原来你们真是来这里幽会的啊……”
听觉敏锐的中原中也瞬间清醒，“啊？”
“不是吗？”中也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恍然大悟，“难道你们是炮I友？”
中原中也：“……”
太宰治：“……”
中原中也：比起辣眼睛，被另一个自己误会和太宰治的关系才令人更加绝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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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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